《挚爱的光芒》路者

115、（二〇二一年十一月九日）

　　（二〇二一年十一月九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立冬来了，雪花也十分应景，纷纷扬扬漫天飞，将省城妆点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也是十四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雪。马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稀稀疏疏的行人艰难地晃动着，断断续续驶出的车辆小心地蜗行着。这两天，儿子在家上网课，我也可以不去上班。我早上都是早早起床做饭，和儿子吃完，急忙往医院走，平时开车五分钟的路程，现在要走二十多分钟，走得满身大汗、粗气大喘，生怕耽误了你做高压氧。
　　你已顺利做了七天的高压氧，配合得还算不错。这个医院最大的好处是，去高压氧科不用走到室外，乘电梯到一楼，走一段室内走廊就到了，不用担心风吹受冻和感冒了。尽管这样，小秋还是在轮椅上面铺上褥子，在你身上盖紧被子，脸上戴口罩，头上戴帽子，捂得严严实实。高压氧科将你安排在小氧舱，只有你和小秋两人，没人打扰，享受单间的待遇。开始两天，可能是不适应，你做高压氧时一直叫唤，出了很多汗，后来慢慢就好了一些。
　　你第一天做完高压氧，就把我吓得心惊胆战。你上午做的高压氧，下午就开始发烧，到晚上体温到了37.5度。我非常担心你在国吉医院的情况再次重演，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来住院的目的就大打折扣了。小秋怕影响你做高压氧，夜晚多次给你擦身子、打水，进行物理降温。那一夜，她基本没睡觉，非常辛苦。好在你的体温恢复正常了，没有影响第二天的高压氧，有惊无险。
　　你的住院医生甲大夫总是那么严肃，不苟言笑，惜字如金，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很少说话，即便说也是吐几个字，让人难以理解。你肺部有炎症咳嗽痰多，我对他说了好几次，他就是不下医嘱，也不解释，我只好自己去药房买阿奇霉素和止咳药。你这两天咳见轻、痰见少，睡觉也好一些了。可是，我发现你呼吸的声音比过去更粗重了，怀疑还是气切口的问题，就去找甲大夫协调耳鼻喉科来人会诊。这次他倒很重视，当即打出会诊申请单，叫我送到耳鼻喉科。昨天中午耳鼻喉科医生来看了，说可能是气管狭窄，建议做相关检查。今天上午我找甲大夫，要求抓紧对你进行检查，他随手开了做颈部螺旋CT和气管3DCT的单子交给我。
　　你做完高压氧，就直接去做CT，是小秋陪你做的。做完CT，我进去扶你起来，一眼就发现你的左肩擦破了一块皮，红红的肿了起来。我问小秋是怎么一回事，她说，诊视床往里进的时候，你的左肩顶上了机架壁，要不是她大声喊停，可能会更严重。我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个面无表情的做影像的胖女人，如果她稍微认真一点，把准备工作做好一点，怎么可能会把你的肩膀顶破呢？我细细地查看你受伤的肩膀，心里难过，心疼不已。
　　在推你回病房的路上，我想起了昨晚做的一个梦。我昨晚竟然做了两个梦，而且都是梦见你突然死了。一个是梦见你的气管整个错位到了脖子的左边，从气切口能看得清清楚楚，等我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时，你早已没有了气息，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一个是梦见你睁着眼睛，脸色红润，状态非常正常，却突然停止了呼吸，我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你不呼吸了，吓得没命地喊叫“大宝”“媳妇儿”，却没有把你叫回来。这两个梦，我都是在撕心裂肺地嚎叫中惊醒的。这是我第一次梦见你死，还连做两个，梦境都是你在医院。人们都说梦是反的，是不是你要好了呢？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昨晚刚做的梦，今天你就受了伤。把你推回病房躺下后，我问你：“大宝，你想活着吗？如果想，就睁大眼。”你使劲地闭眼，我一惊，又问：“你不想活呀？”你马上睁大了眼睛。你居然这么回应，让我异常震惊和痛苦，我亲着你抚摸着你的脑袋说：“大宝，这一年多，你受了那么多罪，我在想方设法为你寻求治疗，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已经在不断好转，你可不能有不想活的想法啊！如果你不想活，儿子怎么办？我怎么办？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坚持下去，你一定会好的，我和儿子还等着跟你一起过美好生活呢。”你静静地听我说话，眼睛眨巴着回应我。我当时心头那个苦楚啊，无法言喻，只能任泪水流淌。
　　正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炎老师在微信里问你和儿子现在怎么样，我说都挺好，你在医院，儿子在家上网课，我两头跑，两头管，这几天都没去上班。她回复：“你是喜欢我说‘难为你了’呢，还是喜欢我说‘你的生活确实太充实’？”我回复：“我也不知道，两头牵挂，两头都爱，好像都需要我，都离不了我，但我真累，心累身累，腰酸腿疼。”她回复：“能感受到你的累，找个时间我和鑫老师请你吃饭，坐下来聊聊天，放松放松心情。”我回复：“好，非常愿意！”说真的，要不是这么多人关心帮助我，我真不知道能支撑到哪一天。
　　儿子今晚的表现令我感动，让我的心情一下子好多了。儿子还在家上网课，我晚上回家做完饭，刚准备吃，小秋来电话要我买止咳药送去，我让儿子先吃，穿上衣服就出去了。马路上还有冰雪，我不敢开车，只能走着去买药，走着去医院。到了病房我就不想走了，陪你一个多小时，才离开病房回家。半路上，儿子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快到了。我到家后，儿子已经把菜热好，把饭盛好，摆放在餐桌上，正在洗饭锅。看到这个情景，我心里热乎乎的，动情地对儿子说：“儿子，你长大了！”我拿起筷子就吃饭，儿子问菜还热不热，我说：“热，非常好！”我吃饭时，儿子站在旁边跟我唠嗑，唠他考试的情况，说哪科考得好，哪科考得不好。正唠着，班主任婷老师给我发来微信，说儿子这次考试成绩很不错。我告诉儿子：“老师表扬你了，说你考得不错。”儿子说：“这还不错呀，比我预想的差多了。”我说：“没关系，找找原因，争取下次考好一点。”我还对儿子说：“努力一下，再往上冲一冲，争取考个好高中，以后上个好大学，再读研，最好读博，读博还有工资呢。”儿子说：“读博有工资，你就不给我花钱了吧？”我说：“儿子，你放心，只要你能读博，老爸就能供你，要相信老爸有这个能力。”我们爷俩唠得很愉快，很开心。
　　但是，儿子今晚有一句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他说，他要去南方上大学，以后在南方工作，肯定不会留在本市。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里有什么好呀，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当时很吃惊，这可是生他养他的城市呀，怎么就像没有感情似的呢。我在反思，他想的有错吗？这个城市给了他多少光明和希望呢？一个城市如果连自己培养的人都留不住，还喊着叫着到外地引进人才，不是本末倒置吗？不是自己的悲哀吗？这确实需要政府深刻反省，否则光嘴上喊发展终将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