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未晚》夜色未晚

4、第4章

　　当白安怡再一次慌慌张张地冲进夜听延的办公室时，夜听延正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划拉着新闻视频的进度条。

　　夜听延他不愿承认新闻内的这具男尸就是曲未晚，他试图从视频内找出不是他的证据。
　　夜听延的内心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的脑海里正下着狂风暴雨。
　　他和曲未晚曾经相处的一幅幅画面就像惊涛骇浪尽数涌入他的大脑。他越是想抗拒，内心深处越是有一道声音叫嚣，企图撕破他心脏的红色黏膜窜涌而出。
　　他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粉色饭盒上，难受得呼吸困难、快要死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他讨厌这样。

　　夜听延使劲攥紧拳头，与自己的负面情绪抗衡。
　　最终，手缓缓松开。
　　他失魂落魄地起身，蹲在被他打散在地的那堆东西旁，伸手将地上的饭盒捡起狠狠地抱入怀里。
　　不可能！他必须得回去看看，曲未晚一定还在家里等着自己。

　　“夜总，我去了一趟殡仪馆……确实是曲哥……”白安怡流着眼泪，她虽然不忍心将这一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但曲未晚确实已经死了。

　　她说的话似乎将悬崖边的夜听延推入无尽的深渊。

　　“带我去看他一眼……”夜听延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他嗓音发干，难受得无法呼吸。

　　*

　　“夜先生，您的朋友没有亲人，那只能由您代劳签字同意火化了。”

　　朋友？夜听延不搭理殡仪馆工作人员。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曲未晚毫无血色、早已僵硬的脸。许久，忽的冷笑一声，脸上布满阴霾：“别给我装了，给我起来。”

　　白安怡被夜听延的话震得心惊肉跳，她强忍着难受上前轻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夜总，节哀吧……”

　　“节什么哀？！”夜听延猛地甩开白安怡的手，使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过来，在夜听延还没看清来人时被其狠狠揍了一拳。

　　“夜听延，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刘晓宇颤抖的声音满是愤怒，额头与脖颈的青筋也跟着怒起。

　　夜听延脸偏向一侧，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他轻抬右手，用指腹缓慢摩擦了几下刚才被刘晓宇揍过的位置，全程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耳鸣声贯彻夜听延的脑海，刘晓宇后面说的话他听得不是太清……

　　“我来签字吧，我是他的好朋友。”

　　“什么时候开始火化？”

　　“骨灰能交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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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化？骨灰？夜听延黯淡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一把夺过刘晓宇手上的笔，表情暗沉，眼神里的冷意犹如地狱使者：“不许签字！他没有死。”

　　刘晓宇忍不住又给了夜听延一拳，他活动了一下泛疼的手腕，对他‘呸’了一下，破口大骂：“你他妈神经病吧，晚晚在世的时候你不懂得好好珍惜，死后还不让他安宁？在这儿上演火葬场追妻、虐恋情深给谁看呢？！”

　　白安怡心里暗自叫嚣刘晓宇打得好，夜总就该被打醒。表面上还是冲上前劝说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还是抓紧签了字将曲哥带回去吧，不然过两天殡仪馆还是会自动火化他……”

　　“带回去……”夜听延这才回过神来，他迅速在工作人员的手中夺过纸张，颤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刘晓宇纵使再伤心，在见到夜听延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时心情也有所好转：“哼！骨灰你留着吧，你最好这一辈子都活在悔恨里！”他说完这句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夜听延，转身离去，“晚晚办葬礼的时候记得通知你刘爸爸！”

　　*

　　曲未晚因剧烈呕吐后面色赤红，听闻开门声，缓缓向门口望去。

　　只见夜听延阴沉着脸，怀里抱着两个盒子进来。

　　曲未晚认出重叠在上面的那个粉红色的饭盒，但下面那个黑色的盒子他不知道是什么。

　　夜听延的右脸有些青紫，进门后沉着眼神地朝沙发方向瞥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最后，他将视线转至陈管家身上：“今晚我不吃了。饭菜应该凉了吧，你去给他们热一热。”

　　“好的，夜总。”

　　叶蕙认出夜听延怀里抱的是骨灰盒，她看向夜听延的眼中带着些许担忧：“是他？”

　　夜听延闻言瞳孔骤然紧缩，他的手指关节不自觉地握紧怀里的盒子。
　　他的双眼充满了红血丝，眼中的暴风雨聚集而起：“是他又如何？死了也好，免得天天黏着我，麻烦！”

　　夜听延残忍地丢下这句话，越过几人径直上楼。

　　叶蕙被夜听延的话气得咬牙切齿：“这臭傻逼，要是不嘴硬，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一地步。”
　　叶蕙瞪着夜听延离开的方向臭骂完，转头提醒曲未晚：“晚晚，最近还是别搭理你小舅舅了……你、你怎么了？！”

　　原本脸上恢复些许气色的曲未晚在听到夜听延的话后，刷的一下惨白。他眼睛酸涩，轻咬着下唇，强制自己不要流眼泪。

　　叶蕙察觉到曲未晚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立马着急地询问：“晚晚，你是头疼还是心脏疼？”

　　曲未晚胸口是有一点不适感，但还不至于到心脏病发作的程度。他渐渐恢复过来，对着叶蕙轻笑一声：“不疼。就是没想到新闻里去世的那个人是小舅妈，小舅舅对他肯定特别不好……”

　　叶蕙见曲未晚真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唉……你高考过后妈妈就来接你，小舅妈的事情你别多想了，你小舅舅肯定也很难过。”

　　高考？他得在这里寄宿一年？至于夜听延，他可没看出来他难过。曲未晚有些犹豫：“我和你一起走好吗？”

　　“不行。不是妈妈不愿意，是你的身体情况不允许。那边的医生还没联系好，如果你在飞行途中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叶蕙纵使再舍不得，也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曲未晚轻轻点头，表示清楚。

　　母子二人吃完晚饭，曲未晚将叶蕙送至门口。
　　“晚晚，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叶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抱了一下曲未晚，随即后退两步。

　　“妈妈，你放心吧，我还等着你回来接我呢。”曲未晚朝她挥了挥手，“司机来了，你快走吧。”

　　叶蕙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车辆启动，眼前的一切逐渐恢复深夜的平静，曲未晚这才转身回房。

　　这里的一切对于曲未晚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在这里住了整整七年。本以为可以逃离，轮转回神后，他又以另外的身份留在了这里。

　　曲未晚向陈管家道了句“晚安”便抬步向二楼走去。

　　曲未晚有一个小习惯，睡觉之前都会朝他见到的人道一声晚安。
　　陈管家看着曲未晚的背影，偷偷抹了抹眼泪：“这个曲小少爷，不仅和曲先生名字一样，就连性格和习惯也一样……可怜曲先生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

　　*

　　“听延……”曲未晚轻柔的声音忽然在夜听延的耳边响起，让原本坐在床边落魄无神的夜听延瞬间回神。
　　卧室内并未开灯，窗外黄白交替的光线撒进屋内冰冷的大床。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两个盒子，手心的汗珠沾湿了重叠在下方的骨灰盒表面，落魄又狼狈。
　　他听到曲未晚的呼唤，缓缓抬眸望去。

　　曲未晚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透着光线淡淡地对着他笑……他嘴角两侧的那两个小梨涡，映衬在他那白皙的脸颊上，柔软又让人心动。

　　曲未晚渐渐向夜听延靠近，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微笑，眼睛却黯淡无光……一步…一步……最终在夜听延的身旁缓缓坐下。曲未晚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柔声在夜听延耳边低语：“听延，你不要我了吗？”

　　“不……”夜听延嗓音发干，眼睛也开始酸涩，“我就知道你在家里等着我，你没有死对吧？”夜听延问得小心翼翼，他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但他又迫切想要证实之前在殡仪馆发生的事情才是自己做的梦。他猛地抱住曲未晚，却扑了个空……
　　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化为虚影，最终消散在这昏暗的暮色里……
　　夜听延瞳孔骤然放大，久久回不过神。
　　他试图抓住本不存在的最后一丝温度，可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哪里有曲未晚的影子？

　　黝黑的骨灰盒与粉色的饭盒瞬间打翻在地……灰白色的粉末在窗外昏暗光线的照拂下显得异常诡异。

　　夜听延被地上的画面给刺激得忘了呼吸，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头脑也开始眩晕。他立马反应过来，迅速跌坐在地，将骨灰盒扶正，他顾不得突发的喧嚣耳鸣，颤抖着双手试图将曲未晚的骨灰捧入盒中。

　　也许老天爷都在跟他开玩笑，窗外夜风忽的袭来，吹散了他手中的粉末，似是在嘲讽着他此时的狼狈不堪。

　　夜听延酸涩的眼眶有一滴眼泪缓缓坠落，滴在抹了一层白粉的地板上，瞬间侵染开来。他溃不成军，不顾混杂着骨灰的肮脏双手，跌跌撞撞地冲到窗户旁猛地将其关上，使其发出一阵巨响。

　　他根本顾不上那声巨响有多么地震耳欲聋，他只想要好好地将曲未晚的骨灰尽数拾起。

　　管家听到巨响后急忙冲向三楼，满是担忧地敲响了夜听延的卧室门：“夜总，你没事吧？”

　　夜听延默不吭声，只是温柔地捧取地上曲未晚散落的骨灰，将其一点点地放入黑色的骨灰盒中：“你说过，你害怕虫子……”

作者有话说

　　好的，你媳妇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