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未晚》夜色未晚

2、第2章

　　校园内的林荫大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正张牙舞爪地阻挡着夏日的烈阳。

　　高一1班的体育课已经接近尾声，刘晓宇拿着两瓶冰水从操场旁的小卖部出来。他加快脚步追上曲未晚，恶作剧般地将冰水轻轻贴在曲未晚的后脖颈上。

　　九月份的天空烈日悬照，却总归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曲未晚微微缩了缩肩膀，毫无脾气地接过刘晓宇递过来的冰水轻笑道：“谢谢，下次我请你。”

　　刘晓宇凑近曲未晚，一把捞过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调笑道：“咱们高中三年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别跟兄弟客气。”

　　高一刚开学，刘晓宇和曲未晚便被班主任安排成为同桌。刘晓宇性格直爽，对谁都特别自来熟，自然而然地和慢热的曲未晚打上了交道。

　　曲未晚闻言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他任由刘晓宇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同他一块儿走在林荫道路上。

　　“小心！”不远处篮球场的方向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曲未晚条件反射地转头望去。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道声音的主人，便被迅速飞来的篮球给砸蒙了。

　　篮球砸在曲未晚的额头上，随即弹飞出去，落在一旁的水泥路上迅速弹跳了十几下，渐渐滚远……这期间曲未晚的脑袋一直处于眩晕状态，他的眼睛也因为刺眼的阳光而微微眯上。

　　耳边有人在说话，似是在质问。
　　他们的声音就像是从深海里传来，隔着厚厚的气压，带着水浪声以及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渐行渐远……曲未晚似乎听不太清，他微微摇晃了一下已经有些眩晕的脑袋，试图捕捉谈话的内容。

　　“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少年人变声期特殊低沉的声线将曲未晚的意识渐渐拉回，他渐渐抬起双眸，刺眼的光线使他忍不住眨了眨，浓密的睫毛伴随着眼皮的浮动微微扇着风，他发现自己能看清了。
　　眼前的少年薄唇轻抿，表情淡漠，仔细一看还是能从他的双眼里捕捉到一丝担忧。
　　少年逆着光，立体俊美的五官被阴影笼罩，看不太真切。
　　可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曲未晚狼狈不堪的世界。

　　“没事......”曲未晚声音轻柔，或许是刚才篮球把他砸疼的缘故，里面还夹带着沙哑。

　　少年见曲未晚似乎真没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白皙俊美的脸因为暖阳的映衬变得柔和起来：“我是高一1班的夜听延，如果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及时来找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我们是一个班的啊。”曲未晚还没来得及回答夜听延的问题，一旁的刘晓宇便率先开了口。

　　夜听延闻言，视线从曲未晚的脸上转移，他朝着刘晓宇挑挑眉：“嗯。毕竟刚开学，不太熟悉很正常。”

　　“你好，我叫曲未晚。”曲未晚觉得既然大家都是一个班的，还是做一下自我介绍。这事已经过去了，自己并不计较。

　　“曲未晚......”夜听延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曲未晚，轻轻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嗯？”曲未晚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但还未捕捉到更深一层的意思，夜听延已经恢复了以往冷淡的模样。

　　曲未晚一度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他不再深想，眼眸中盛满笑意：“我的名字有些像女生……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

　　夜听延被曲未晚满含笑意的眼眸晃了一下神。

　　伴随着灼热的阳光，曲未晚幽黑清亮的瞳孔里似乎装载了满天星辰：“每一个字都有它的特殊意义，它们组合在一起只为表达自己想要述说的故事。谁规定这个字取在名字里只能男生用或者女生用？我并不觉得奇怪。”

　　曲未晚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一时间满目惊喜：“夜听延同学，你说的好有道理。”

　　刘晓宇一脸懵逼地符合：“嗯！不明觉厉！”

　　夜听延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曲未晚被篮球撞青的额头：“还疼不疼？”

　　对于夜听延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曲未晚满脸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曲未晚其实是有一些疼的，但他还是摇着头试图让夜听延安心：“不疼。”

　　夜听延对于曲未晚的抗拒并不懊恼。他见曲未晚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小脸，轻笑着出声提醒：“你还是去一趟医务室吧。”

　　曲未晚并没重点关注去医务室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夜听延笑起来似乎很好看：“你平常是不是不爱笑？”

　　夜听延没想到曲未晚的关注点有些偏，他渐渐收回了嘴角的淡笑：“嗯。”

　　“你笑起来很好看，其实可以多笑笑。”曲未晚见夜听延又恢复了淡若冰霜的模样，没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想笑的时候为什么要笑？眼睛又不会骗人。”夜听延觉得曲未晚有些多管闲事，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冷漠转身，弯腰捡起差点被遗忘在不远处的篮球，他犹豫一瞬还是再次开口提醒，“建议你去一趟医务室，我帮你们向班主任请假。”

　　见夜听延离开，曲未晚察觉到自己应该是说错话惹他生气了，暗自懊恼。

　　“好了好了，先去趟医务室吧。”刘晓宇打断了曲未晚缥缈的思绪，迅速拉着他的胳膊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那年烈阳高照，汗水、尘雾、操场，郁郁葱葱的林荫道，两个少年的初遇就是如此猝不及防。

　　*

　　曲未晚同叶蕙匆匆吃过午饭，便一直待在原身的房间。他必须找到那个老爷爷，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附身到这个叫做“晚晚”的人身上。当务之急得先了解原身，谨防露馅。

　　他走向之前照镜子的那个书桌旁，抬手抽出一本高二的语文书，翻开第一页。
　　“曲未晚？”曲未晚看着书上的字迹轻念出声，随即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呆住。

　　原身不仅和自己同名同姓，就连字迹也和自己一样。曲未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巧合，但他清楚，若是自己回不去，便彻底和夜听延没有关系了。
　　这样也好，曲未晚轻嘲出声。

　　他以为他总能够捂热夜听延的内心，可两人相恋七年，夜听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无情。
　　曲未晚觉得自己就像牵着风筝的人，用力奔跑便摔得满是伤痕，手疼得轻轻一松，便断了线。
　　夜听延他，根本就不爱自己。
　　曲未晚累了，他不想再单方面努力，他决定还夜听延自由。

　　经过这一下午的时间，曲未晚终于理清了原身的大概情况。
　　原身只有十七岁，过几天便会在A市的实验中学就读高三。
　　原身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抽屉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药。有治感冒的、抗过敏的、还有速效救心丸……
　　曲未晚盯着抽屉内的药看了半响，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原身已经死了？这才让自己钻了空子。
　　就算脑海里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曲未晚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曲未晚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喝了一杯酒，怎么灵魂就重生到了别人身上了呢？
　　用脑过度，他感到头变得眩晕，他努力克制自己，将想法抛在脑后。
　　他拿着书桌上的玻璃杯去客厅沙发旁的饮水机那里接水喝，发现叶蕙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播放着一则新闻……

　　“今天早晨九点，警方在A市有缘胡同口发现了一具不明男尸。据调查，这名男尸是喝醉了酒后被车辆碾压而亡。目前肇事司机已经逃逸，警方正在紧张追捕中。男尸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身份，若是有人认识此人，请拨打电视下方的热心市民电话……”

　　曲未晚接水的动作一顿，他转身盯着电视屏幕内的男尸，恐惧感逐渐蔓延，他这是……死了？

　　流动的热水缓缓漫出杯口，曲未晚忘记自己还在拿着水杯，手突然被烫得瞬间松开，水杯猛地掉到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

　　叶蕙被曲未晚那边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从沙发上蹭地站起身子，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立即冲到曲未晚的面前：“晚晚，有没有被烫到？”话是这么问，但眼见曲未晚的右手被烫红了一片，叶蕙立马拉着曲未晚的手腕向厨房的水池边快速走去。

　　她打开水龙头将曲未晚被烫的那只手放在凉水下冲洗：“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曲未晚从被烫到冲手期间状态一直不对劲，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也难怪叶蕙会察觉出来。

　　曲未晚向叶蕙缓缓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没事，我刚刚听到电视上的新闻……”

　　叶蕙闻言以为曲未晚只是被新闻里的男尸给吓着了，连忙摸头安慰：“没事没事，别怕。虽然有缘胡同离我们的御锦湾很近，但好在是一起意外事故。如果是谋杀案的话实验中学近期可能都得放假……”

　　曲未晚暗自思量，他必须得抽个时间去一趟有缘酒馆。

　　*

　　“叩叩叩！”

　　夜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夜听延坐在电脑前，揉了揉有些犯晕的太阳穴，嗓音略显疲惫。

　　白安怡得到夜听延的准许，抱着个平板电脑急匆匆地冲进门：“夜总！快看这个新闻！！！”

　　“怎么冒冒失失的……”夜听延语气有些不满，话音还未落下眼神便停留在了白安怡迅速递至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

　　屏幕上的短视频循环播放了三遍，夜听延还是不敢置信。
　　他的心似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拽紧，周围的万物忽然变得扭曲，想要将他吸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夜听延沙哑着嗓音夹带着怒意：“不可能……”

　　白安怡的眼睛泛起了泪花，声音开始带着哭腔：“我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夜听延的视线从屏幕移至白安忆的脸上，眼神狠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许打，这不是他。”

　　他的语气冷冽，犹如地狱攀爬上来的恶鬼。
　　白安怡被夜听延的这副模样给吓得呼吸骤然错乱，她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壮着胆子提醒他：“曲哥父母已经去世了，如果没人去认领，后天就会被送去殡仪馆自动火化……”

　　夜听延似乎被白安怡的话刺激到，他猛地掀掉桌上的一堆东西，面露凶色：“我说了，这不是他！”

　　白安怡扫了一眼地上的那堆散乱的东西，其中包括之前夜听延在门口捡起后洗干净的饭盒。饭盒本是粉红色的猪猪图案，但因曲未晚经常用它来盛饭而褪色泛旧。

　　最终她轻蹙眉头，不再说话，收起平板电脑迅速退出办公室。
　　白安怡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视频内的那串数字……
　　“喂，您好，这里是A市公安局。”
　　“你好，最近热点新闻上的那具醉酒男尸，很有可能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