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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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京城。
乌云遮挡住原本绚烂的晚霞，夜色瞬间降临。王府中环新换了3D裸眼大屏，此时正在插播一条大风蓝色预警的天气预报，驻足游客纷纷裹紧衣衫，不再流连满眼霓虹。
隔壁街上，半岛酒店的大堂灯火璀璨，来往的宾客不多，门童正在安静的换班，制式皮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脚步声。
大boss临时找女伴，孟婧匆忙回国，连礼服都没有准备。梁家的车到达酒店停车场时，她还在一层的CHANEL。
试衣间里依稀能听到远处教堂的钟声，孟婧默数着，一共响了六次。
“这套总可以了吧。”她无奈地拉开帘子，第三次站到穿衣镜前。
及腰黑色卷发将她的温婉衬托得更加精致，修身晚礼裙勾勒出恰到好处的S曲线，黑色缎面材质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背部的镂空和缝制的水晶恰到好处，让孟婧整个人集优雅和性感于一身。
店员为她披上灰色羊毛披肩，戴上珍珠项链后更显雍容华贵。
“Perfect！”Devin两眼放光，表情仿佛看到了天使。
“会不会太隆重了？”孟婧准备换一条素些的项链，毕竟今晚去梁家是公事，她不想太招摇。
“Sandra，今天是梁的生日，你作为本贵宾的女伴，这样打扮已经很低调了OK？”
PPWC作为国际知名事务所，已经和梁氏集团合作多年。一个月前，梁氏集团海外分部被孟婧所在项目组查出存在重大舞弊，两周后，PPWC中国项目组即将进入梁氏集团总部进行进一步审计。
合伙人Devin此次提前抵京，以私人身份受邀参加梁珞唯二十八岁生日宴。
孟婧没料到梁家宴会规格高至这般，一边在心里咋舌自己没见识，一边庆幸她的辞职申请还没有被批准。
要是按她原先的计划，独自去找梁珞唯，说不定连梁府大门都进不去。
迈巴赫一路开向西山，走走停停，快到梁宅时竟遭遇堵车。
蜿蜒的山路看不到尽头，孟婧望向前方星星点点的车灯，无意识地按着手机的锁屏键。
从拐到某条路上开始，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便萦绕在她脑海中。不知道是某个梦中曾经出现过，还是她真的来过这里。
或许和那段空白的记忆有关。
手机屏幕在幽暗的车内存在感极强，一个肉嘟嘟小粉团子的特写忽明忽暗。小男孩睫毛浓密，落满星星的眼睛正看向屏幕外。
“Sandra，不要再折腾Toby了。”Devin指着她的手机打趣，“分离焦虑症？”
孟婧这才发现自己的异常，笑道:“我只是…怕迟到不符合礼仪。”
“我也没那么古板。”Devin看出这是借口，也不拆穿，“你提前回国，Toby怎么办？”
“Jane接送他上幼儿园。”孟婧将手机放进手包扣好，“Toby很喜欢那里，有时候会主动要求留宿。”
“时间过得真快啊。”Devin感叹，“签证的事，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谢谢，已经在办了，还算顺利。”
车内音响中播报着天气，主持人说今晚有雪，孟婧看向窗外。
夜空中，浓云遮住月色，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
又等了一会儿，迈巴赫的前后方向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孟婧和Devin的身子跟着一歪，发现司机正将车头扭转，拐向不远处的另一条小路。
Devin讶异看着被甩在身后的一众豪车：“他们不是去梁家的吗？”
“这是通往后院的路。”孟婧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连自己都被吓到。
梁家的司机受过专业培训，从他们上车起便安静地像个假人，此时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依旧没有说话。
孟婧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背上泛起一层薄汗。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我乱猜的。”
温柔又无害。
——
西郊有京城最高档的别墅群，但鲜有人知的是，梁家并不在其中。
迈巴赫绕过星星点点的豪华建筑，驶入孤山。车灯划破夜色，五分钟后，穿过机械开垦出的一大片园林和作物，又绕过无数精致的传统瓦房，终于开到金碧辉煌的前院。
司机在宴会厅前停好，为孟婧开门。这里离停车场不远，放眼望去尽是花花绿绿的轿跑。孟婧右手在寒风中收紧披肩，左手轻轻挽上老板的手臂。
顶级乐团现场演奏，奢华的水晶吊灯璀璨耀眼，满堂觥筹交错间，Devin携孟婧入场。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孟婧捏紧手包，优雅地跟在老板身侧。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回国，也不知道在场的是否有孟家和沈家的人，如果有，会不会认出她。
花瓶随老板绕场一周，被敬了不少酒，趁Devin去洗手间时，孟婧忍着微醺，到甜品台旁休息。
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小职员，没人会刻意避开她讨论八卦。
“我听说，今晚不仅是梁二少的生日宴，还是他和张家小姐的订婚宴。”
“什么？梁珞唯不是有个娃娃亲吗，好多年前，梁家老爷子亲自宣布的。”
“有是有，不过听说五年前死啦！好像姓孟。”
“哎呀娃娃亲算个屁，张家可是科技新贵，多少人巴不得去当上门女婿呢。哎你猜怎么着，人家小女儿偏就看上梁家这个忤逆子了。”
“嗨，懂，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人家虽然混账，但是长得帅啊！”
“嘘，小点声，小心被梁少听见，找人打折你的腿！”
听到别人提及孟梦，孟婧有一瞬的出神。距离她去世已经很久了，可面对那个多事的暑假，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位女士，您的手机在响。”侍者温和提醒。
“啊…不好意思。”孟婧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沈确。
现场的乐声嘈杂，她按下接听键往门外走：“妈。”
“回国了。”沈确那边倒是安静，语气也冷淡：“有人在梁家看见你。”
“今天刚到。”寒风刺骨，孟婧裹紧披肩融入夜色。
“还有机会。”沈确意有所指，“梁珞唯不会和张家订婚，那是他哥的主意。”
又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揣测。
孟婧忽然感到深深的疲惫和窒息，不知是因为时差不习惯，还是因为酒喝得太多。
“妈，梁珞唯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当初和他定娃娃亲的是孟梦，不是我。孟梦走后，这门亲事就算没了。”
“你这么说，对得起你外公？”沈确声音高了不少，“五年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五年前…无意的抱怨却刺中孟婧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身体越来越冷，头部传来熟悉的痛感，她趔趄几步，撑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是，全忘了，您满意了么。”
眼前黑掉的同时，她挂断了电话。
*
“梁珞唯你混蛋！”不知何处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
孟婧皱了皱眉，逐渐感受到被冻僵四肢的存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像在被小动物舔舐，又轻又痒。
睁开眼才发现，是下雪了。
“梁珞唯，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是真心的！梁总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说好今晚宣布，你不能…不能…”
梁珞唯，阴魂不散的名字，却是她今晚计划要见的人。
孟婧重新裹好披肩，抖落上面的雪花，往不远处看。
男人身高在188cm以上，身披正肩黑色呢子大衣，宽肩窄腰，利落剪裁的西裤彰显一双长腿。
暖黄光晕下，他微微低着头，肩膀和皮鞋上落满初雪，整个人像一座矜贵的雕像，散发着无尽的压迫感。
根据孟婧在国外的调查，梁珞唯的母亲姜渔曾是八十年代著名影星，拥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梁珞唯不仅遗传了母亲的深邃五官，还生得一双蓝灰色的迷人眼。
不过以上描述仅限于文字，梁二公子一向低调，很少公开露面，没能搜到照片。
“我说过了。”他的声音低沉、冰冷，“我哥是我哥，我是我。”
“敢让梁庭什下不来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梁珞唯嘁了一声，随后心有灵犀般，抬头朝孟婧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意一瞟，却让孟婧定在原地，移不开目光。
心跳不自觉加快，不知是惊吓还是惊艳。
高挺的鼻梁，利落流畅的下颌，梁珞唯是符合传统审美的英俊，并没有太浓的混血感。但那双蓝灰色的桃花眼又中和了硬朗，让他整个人变得松弛散漫。
浪子样，渣男相。
“梁家的家事，不劳张小姐费心。”
直到女人哭着跑走，梁珞唯都没有再抬眼看她。
男人点燃一支烟，若有所思地深吸着，吐出的烟雾逆着雪落的方向，不断上升，最后消失在路灯的昏黄里。
这样情景显然不适合谈正事，孟婧想要离开，却在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什么。
“咔”的一声过后，静默的夜色中响起欢快的“欢迎光临”。随即，地面上原本灭着的灯带被逐个点亮，身后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梁珞唯被灯光吸引。
花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穿单薄的黑色晚礼服，两肘抱在胸前，正慌乱地四处张望。
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人抬头和他对视，暖黄色的灯照着玲珑小巧的脸，鼻头泛着粉，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无处躲雨的小猫。
两只脚腕也冻得通红，纤细到可以单手握住。
梁珞唯捻灭烟头慢慢走近，将视线锁定孟婧如水的眸子：“孟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和她？
“梁先生。”孟婧无法辨别此话真假，只能暂时报以微笑，“生日快乐。”
“谢谢。”梁珞唯并不在意她听到了什么，“找我有事？”
怎么会有人低头都这般高高在上。
雪下得太静，孟婧怕捂不住心跳，不敢看抬头他。
要问吗？她盯着自己冻红的脚趾。
不知走出这一步，等待自己的是真相还是深渊。
“我来是想问您一件事情。”
打开手包，她掏出准备好的照片，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
“五年前，我妹妹车祸去世的那天，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梁珞唯接过照片，看到上面的画面，短暂错愕。
蓝灰色的眸子忽明忽暗，骨节分明的两指按在照片边缘，竟捏出褶皱。
孟婧没有催促，她在观察他的反应，以此来判断自己的猜测。
半晌后，他沉声问：“照片从哪里来的。”
孟婧吓得后退半步，呢喃道：“看来…是真的了。”
“真真假假，如何区分。”
梁珞唯的语气冷到极致：“孟小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哪有半点商量余地。
“交易？”
孟婧浑身彻骨地冷：“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和梁先生做交易。”
梁珞唯再次靠近，递出手机，修长的指尖轻点屏幕：“各取所需罢了。”
压迫感袭逼着孟婧上前。
距离拉近，初雪和檀木香水混合的味道变浓，她微微探过身子去看。
手机屏幕里是一张员工证的扫描件：FINDER市场部-实习生-Sandra。
证上所贴照片孟婧极为熟悉，是她在大学毕业前花三百块拍的证件照：眼神青涩，笑容稚嫩，如雨后的娇花。
而入职时间——正是她记忆空白的那个暑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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