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抽卡当阎王》金格漫

5、文中文

　　【出租屋里的画家】

　　当画家被房屋中介带领着踏进这片楼区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片位于城市最北边的城区是整个联邦中有名的贫民窟，它的占地面积只有这座城市的十分之一，聚集的人群，却能占到城市总人口的一半。

　　拥挤、逼仄、混乱、污秽……这是媒体报道这片区域时经常用到的字眼。

　　这里的楼房几乎全都是违章建筑，一层一层地叠上去，站在楼底几乎望不见顶，年久失修风雨磋磨，一幢幢庞然大物在重压之下摇摇欲坠。

　　楼与楼之间用杂乱缠绕的水管电线相连，狭窄的巷道甚至无法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

　　画家是个长着一头棕色卷发的青年，样子有种混血感的英俊，穿着打扮也很考究，从袖扣到皮鞋没有一样是低档货。

　　他在楼区阴暗的巷子里，跟在中介的身后，一边小心地躲避着脚下路边淤积的污水，一边听着中介不停地絮絮叨叨，同时还分出神来观察街边的路人。

　　三五成群的老头，穿着背心拿着蒲扇，露着大片白花花的肉在街口下象棋；对面二楼有个女人，穿着睡裙，身材丰腴，顶着一脑袋五颜六色的卷发筒，脸上贴满了黄瓜片，拿着晾衣杆站在阳台上晾一条蕾丝内裤。

　　画家尴尬地别开了眼，忽然又听见不知谁家的孩子闯了祸，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之后，女人大声训斥，孩子哇哇大哭；又不知是谁家，不在饭点却已经开始做饭，葱姜小米辣爆锅，浓油赤酱的烟火气就飘散在街道中，融入进这里略显浑浊的空气里面。

　　走在前面的中介看着年纪和画家也差不多，他一路上嘴里就没消停过。

　　“……先生我和您讲，我今天带您来看的这个房子，就在这一片里，那都是数得着的。软装硬装，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您直接拎包入住就行。我看您是市里边来的体面人才给您介绍的，要换成那种着三不着两的混不吝，我都不惜的带他来……”

　　中介一边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一边领着画家走进了一栋居民楼里。

　　“要非说这房子有点什么毛病，除了楼里没电梯之外，最大的毛病应该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但是照我说啊，就这个房租价位，这么两个小毛病实在不算什么。首先您看啊，您这个房子在三楼，上下楼梯也花不了几分钟，您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这点步数权当锻炼身体了；再有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这个事，这的楼房有些年头了，这种旧式楼房里都没有独立卫浴，但是附近就有公共厕所，您下了楼，左拐，两分钟就到……”

　　画家进了楼，只觉得光线霎时间就暗了下来，头顶的感应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任凭来客的皮鞋在水泥阶梯上踩得咚咚响，也完全没有要亮一下的觉悟。

　　不仅是暗，这里的气温似乎也比外边要低上不少，一进到这里，画家就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中介领着画家来到了一间房门外，掏出钥匙利落地打开房门把人请了进去，画家瞄了一眼门口安全措施，竟然是很久以前就淘汰了的机械防盗锁，门上连最基本的智能安保房屋管家都没有，只有个猫眼。

　　画家嫌弃地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往屋里一瞧，余光正瞥见那个眼疾手快的中介，一把撕下了出租房内床头上贴着的一张黄纸。

　　出于画家这个职业的本能，他敏锐地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不太常见的颜色和纸上古怪的花纹，但是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中介刚刚撕掉了一张小广告。

　　中介迅速把那张黄纸揉了揉，塞进了西裤口袋，转过脸来若无其事地笑着继续推销：“来您仔细看一下这个房间，南北通透采光好，家具齐全，您要觉得合适，可以先把租房合同签一下……”

　　这处出租房是个很小的单人公寓，进门后整个屋子一览无余，所谓家具，不过是一张单人床一副衣柜一台单人沙发一张单人书桌而已。简简单单几样东西，就把房间塞了个满满当当。

　　画家心知，如此低廉的房租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恐怕也租不到什么好房子，也就懒得再多看，直接就爽快地签了合同。

　　签完合同之后，中介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愈发灿烂了，他兴高采烈地向画家说明了几个注意事项之后，临出门时，猛然像良心发现一样地回过头来，又认真地叮嘱了两句：“先生，您入住以后，晚上最好不要熬夜，早点睡觉。您就算夜里睡不着，也老老实实地待在房子里，尽量别出去。”

　　画家听出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中介笑笑：“这地方，治安肯定比不上市中心，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看您单身一个人，要是大晚上不睡觉往外跑，不一定遇上什么人呢，不安全。”

　　画家敷衍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画家签完合同之后的第二天就正式入住了这里。

　　画家行李不多，全部的东西打包后塞进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中，他毫不费力地提着行李箱，孤身一人轻轻松松地就来到了昨天看好的出租房楼下。

　　这一路走来，他还是跟上次一样，出于本能习惯性地打量着四周的居民和景象，在心中暗自描摹着其中的风貌与线条。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楼门口，漫不经心地一抬头，看见面前昏暗的楼梯间里忽然飘过去一个白色的人影。

　　画家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提着行李箱就走上了楼梯。

　　然而当他走完半层楼，来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他猛然注意到，在比他高出半层楼的另一面楼梯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从自己现在的这个角度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下半身。

　　似乎是个女人，她穿着一件奇怪的白色长裙——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画家看见那个人裙角处有烧焦的痕迹，靠近小腿的位置有一个烧坏的破洞。

　　与此同时，画家感觉自己的呼吸中，似乎也缠绕上了一缕若有似无得烧焦气味。

　　画家盯着那个人，一半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心态，另一半也是为了去往自己在三楼的出租房，他抬腿迈上了一层台阶。结果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个静止不动的身影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一般，迅速地跑开了，方向是向上，跑到了上面一层楼那里，再次和画家拉开了距离，使画家一直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上半身。

　　画家此时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他好像是碰上怪人了。

　　画家内心产生了一丝警惕，他没有和对方多做纠缠，直接提着行李箱迅速来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门外，打开门进屋干脆利落地落了锁。

　　画家站在出租屋门口，后背贴着房门，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见身后门外传来哒、哒、哒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微脚步声。

　　这里的出租房布局是一梯两户，房门外直接就是楼梯，没有楼道，所以画家能够清晰地听见有人从楼上慢慢地走了下来，经过画家的出租屋门外，试图要往楼下去。

　　声音越来越近，画家感觉那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了自己的心弦上，惹得他跟着那个声音一起，哒、哒、哒得微微颤动。他紧贴着门，半边身体僵硬，他听见，那个声音，最后在画家门外停住，逗留了一分钟左右，画家又重新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画家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缓缓站直了身体，轻轻转过身，从门上的猫眼里往外看去，想知道刚才在楼梯间里，他所遇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猫眼看得还算清晰，画家透过猫眼看见自家门外的楼梯口处，有个人正在下楼。

　　但是那个人的样子，绝对不能用正常来形容。

　　和之前看到推断出来的差不多，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瘦小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被部分烧焦的白裙子。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但是她的脑袋上，却罩着一个黄褐色的牛皮纸袋子。

　　怎么会有人出门穿着破裙子，头上套个纸袋子呢，画家内心狐疑着，眼睛却没有从猫眼上挪开，想再仔细看一看。

　　楼梯间的那个人，原本已经走下去了两级台阶，但却在画家隔着猫眼观察她的同时，她停下了脚步。

　　画家忽然感觉心头一阵紧张，结果就在下一秒，那个人骤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透过纸袋上挖出来的两个孔洞，直直地望向了猫眼，隔着门和画家来了个对视。

　　画家被唬得匆忙后退两步，腿撞上了行李箱，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出租屋里。

　　画家感觉自己刚才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通过猫眼去看向外面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画家不敢相信地在猫眼那个狭小的圆形视野中搜寻了几分钟，刚才他所看见的那个身影，确确实实地消失了。

　　画家犹疑地将手搭上了门内的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圈，缓缓打开了门，门外正对面，确实空无一人。

　　然后，画家把目光转向了出租房门外侧面的猫眼盲区，那个穿白裙子套纸袋子的女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