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y初时

7、荒谬

　　我带的是高一12班的语文。
　　这所学校是市里普高里的重高，在园黎市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不知道是因为去年这里出了三个庆大和合大，还是因为这里普遍只招收年龄偏中年，有丰富教学资历的教师。
　　像我这样的条件，本是录取不了的，但听说这学校文科老师缺乏，刚好又在园黎师范毕业，学历也达到，才勉勉强强。
　　我来这上班，仅仅因为离家近罢了。
　　“辛苦安老师了，我们班语文一直是倒数”12班班主任是大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女性，叫王丽娟。可能是走严格路线，她眉眼间的凌厉显而易见。
　　但那是面对学生的时候。
　　我的这份工作，只是想维持我基本的生活，只是想，多在和玖意待过的地方多住会。
　　我到班上时，先依次点了名，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开始教学。
　　班里对于学校少数的年轻老师很稀奇，所以，下课时，我被学生拦住了回办公室的去路了。
　　“安老师，你长得好好看啊”
　　“安老师，你有男朋友吗？老师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吧”
　　我顿了顿，想起了玖意临走前给我的戒指。
　　现在，我是不配戴的。
　　也是不配说，我们曾经相恋过。

　　玖意，现在的我，在向你赎罪，你什么时候愿意来找我呢？
　　没有我的课了。
　　我吃了药之后，收拾就准备回家。
　　那些资料，等要交的最后一天再赶吧。
　　除了校区，我眼见着一个女生，有点眼熟，好像是我的班，前面，不对，靠窗那个女生。
　　我之所以对她印象很深，也许是因为，她和赵玖意有点相像。
　　“薇晴？”我不大确定的叫出她的名字。
　　女孩好像呆住了，缓缓看过来，“安老师”

　　我向来觉得，学生时期，逃课逃学是很自然，甚至很平常的事，如果今天我遇到的是别的学生，我也许会拍照发到教师群里，让同事看看是不是自己班的，让不要在午餐时间逃学。
　　因为他很有可能会遇到我。
　　我的吃饭时间很早以前就和玖意一致了，早已形成了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和一个人在一起久了的自然而然？

　　眼前这个女孩，是我刚接到的女生，逃学被我撞见了，但，她和玖意，我的爱人，有几分相似。
　　我无法对着神似玖意的人厉声呵斥。
　　我看了几眼保安的位置，快步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往反方向走。
　　压低声音和她解释，“这里容易被保安看到”

　　来到一片空旷处，我放开了她的手，忽然觉得，方才我委实失态。
　　从一定程度上，我是她的教师，为人师表，遇到她逃学，不加以阻止，而是纵容，简直妄为师长。
　　但是再换一个角度，我现在是下班时间，下班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无区别，那我一个普通人，遇到一个学生逃学，怎么做是我个人的看法。
　　玖意，我有点矛盾了。
　　不知道玖意眼里，一名教师该是什么样的。
　　看着不说话的薇晴，我看不清她的情绪，神情，却又愈发觉得，她与玖意的相似处太多太多。
　　“吃东西了吗”我问她
　　她摇头，于是我复又拉她的手，去往附近的餐厅。
　　我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去寻出她身上若隐若现的玖意的影子。
　　看到这，旁人该说我渣了。
　　可是，任谁碰见一个与自己爱的人相似的陌生人，几个能冷静下来呢？
　　反正我是不能。
　　我失去了玖意，现在有一个很像玖意的人在我面前，我怎么会无动于衷。
　　于我而言，我当她是另一个玖意，又不能算。
　　“我原本是今年高考，因为打架，留级了”薇晴感觉很无所谓，听到我问她多大的时候，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今年高考，她是成年了。
　　怪不得与那些刚中考的学生总有些不一样。
　　“安老师，你今天那么多同学问你你都没有回答，你到底结婚了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和我梦里，记忆里，那么相似的眼睛，那个让我看不懂，但甘愿痴狂的人。
　　我该怎么告诉你玖意，我在精神病院里待过，从没结过婚交过男友呢。
　　我详似认真，“今年我还不到三十，结婚的话，太早了”
　　“哦”薇晴好像很不在意，随口一问的，她慢慢咀嚼嘴里的食物，“你男朋友对你好不好啊”
　　这样的问题，虽然近于私密，但有点八卦了。
　　我开玩笑的笑笑，反问她：“我还没有结婚，什么时候多出的男朋友？”
　　她同我一同笑，只是和玖意一样。
　　让我看不透她的笑从何处。
　　“你对我很不一样”她这样说，我没有作答。
　　当然不一样，谁叫你和我爱人那么像。

　　第二日上课点名时，我和她对视了一眼。
　　心照不宣的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提起昨天s的事。
　　“雨巷，作者戴望舒。有哪位同学愿意起来读一遍，我看看你们预习情况”这是一首情诗，很是优美，对于这些情窦初开的学生来说，十分感兴趣。
　　我有些意外她会举手。
　　但是与后面那些几乎要站起来把手举我脸上的，她显得很漫不经心。
　　我从没在玖意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悠闲。
　　她也不着急，就那么半举着，眼睛不离我。
　　打定我一定会叫她一样。
　　事实上，我确实叫她了。“那就薇晴吧”
　　那些自以为很积极的同学有些泄气，我觉得不大好，为自己的私心浇灭了学生爱学习的心。
　　但我实在好奇，“玖意”读情诗的模样。
　　我从来只见到她在背单词，读英语课文。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课间，薇晴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安老师，我读的怎么样？”
　　我抿唇，不知要怎么评价。

　　我没想到，我会和薇晴的接触那么深，刚刚工作一个月，我和她已经达到可以随意进出房间的程度。
　　她对我在哪个单元，哪号，记忆特别好。
　　对她，不可否置，我有私心，实在没有办法像对其他学生一样。
　　今天没有我的课，我在家处理资料，不出意外的，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毫不意外的熟悉脸，让我很无奈：“你每次逃课来找我，不怕我告诉王老师？”
　　她淡笑，自顾自进来了“你不会”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觉得很离谱，学生常常逃课往老师家里跑，究竟是何居心。
　　但又不是我有意让她逃课，我觉得要是被发现了我即将被网暴了。
　　到时候我必定把这个人的脑袋撬开来看看，她是不是故意的。
　　“我想吃你这的水果，天气颇热了”薇晴三步并两步走一下坐到了我的沙发上，嘴上说着，手已经拿起茶几上的橘子。
　　“你是真的不客气”我笑出声，深知拿她没有办法。
　　若这世上，并没有第二个这般相像的人就好了。我也不会乱了分寸，为了那点点不真切的感觉去违背我的职业道德。

　　我看了眼时间，“你们这节是英语课吧”
　　薇晴点着头，笑着看我，那笑意不同寻常，让我生起一股恐惧。
　　“freedom Equitadl End result”

　　“freedom Equitadl End result”

　　记忆里的声音重合，我不适的压紧狂跳的心脏，努力抑制情绪，“高一，还没学这吧”
　　“当然”她笑得更开怀了，“备考时准备的，想起来了，就背出来了”
　　我转过身，走到洗手间，开水。
　　水流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尤其大，却让我心更痛。
　　玖意，你是来惩罚我吗？

　　险些失态。
　　我平静好情绪，暗道不过巧合，回到客厅时，薇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吃完药，我洗漱睡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玖意，还有薇晴。

　　上课的时候，薇晴异常积极，让查课的老师都觉得很惊奇。
　　但不论我问什么问题，每每她举手，我都直接略过。
　　“你来吧”我点了薇晴后面的同学，可以看得出她脸色很不好。
　　“选B？”
　　“不对，坐下吧”我刚说先可以开，薇晴再次举手，这次她的眼神我看懂了。
　　你再不点我，你等着我以后都不理你。
　　我感觉荒唐。
　　从事以来，我让自己的学生给威胁了。
　　其实我无数次不怀疑，这个薇晴，到底为什么，可以对我那么肆无忌惮，还坚定的觉得，我一定不会揭穿。
　　事实虽然就是如此，因着她像玖意，所以我对她那么特殊。
　　暗里的特殊。

　　我让我的学生威胁到了。
　　“选A”薇晴自信的站起身，答案是正确的，但是我见不得她这样威胁我。
　　好歹是我的学生，怎么和她完全沾不上边的人而对她纵容至此。
　　我刚想揪她的错，但是她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明显警告的眼神。
　　我靠。

　　我觉得我实在是窝囊。
　　玖意，她欺负我。

　　好吧，玖意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放学的时候，薇晴又找了上来。
　　“安老师，你今天很不负责哦”薇晴拿着作业名单，递给我。
　　“课代表呢？”我问她。
　　“我让课代表给我的”薇晴看着我，把玩我桌上的笔：“要不这个课代表给我当吧安老师，那个课代表不顶事，我一定认真负责”
　　“这是你们班主任选的”我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说：“但你如果实在想当，以后就别没事跑我家”
　　现在办公室没什么人，说话的时候，也不用刻意避着。
　　“那算了”

　　我抬头看着她，突然想从中看出什么东西。
　　有时候她和玖意的性格很像，加上相似的脸，好像第二个玖意。
　　可有时候，又不像玖意，一点也不像。
　　“怎么？安老师，爱上我了吗？”薇晴对着我笑，带着调侃。
　　我没空搭理她，也就因为这办公室只有我，她才这么肆无忌惮。
　　有人在的时候，她很规矩。
　　“安老师，你如果爱我的话，一定要亲口告诉我”

　　回到家，我心里想着这句话。
　　薇晴的认真不似开玩笑。
　　但实在是很荒谬，如果说我爱她，可能真的是爱，但我爱的，是她和玖意相似的脸。
　　绝对不爱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