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的花（无花X花满楼）》博物馆和脸

9、古诗的诗

　　陆小凤盯着花满楼的脸看了很久。他本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你盯着我看这么久，难道我的脸上有乌龟么？”花满楼笑着问友人。
　　陆小凤说：“花满楼你太可怕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要是说我在看你身后的画，你岂非自做多情？”
　　“被一个人看，怎会没有感觉呢。”花满楼想起了另一个盯着他看的人。那个人的目光才是真正的可怕。
　　“如果是有姑娘盯着我看，我肯定有感觉。”陆小凤笑道。
　　“若是一个姑娘能这样看你，她应该是很喜欢你的。”花满楼也笑了。
　　“我盯着你看，只因我发觉你不高兴。”
　　“既使你盯着我一天一夜，我也高兴不起来。”花满楼并不否认。
　　陆小凤叹了口气说：“我是一个失败的朋友。我知道你不高兴，却又不知道怎么帮你。”
　　话音刚落，小木楼却来了客人。
　　无花抱着琴，显得从容不迫。他看见陆小凤甚至也想是没看见一样。
　　“花公子，我又来打扰了。”
　　“这不是逛青楼的无花大师么。”花满楼还没开口，陆小凤就先说话了。
　　“原来是爱好偷窥的小贼。我没想到你是花公子的朋友。”无花微微一笑。
　　陆小凤的话却让花满楼忍不住莞尔。他笑着对无花说：“无花大师，这位是在下的朋友陆小凤。”
　　“你不用介绍，我和大师是相互认识的。我们都喜欢去同一家青楼。”陆小凤正色对花满楼。
　　无花不再理会陆小凤，只是探下身子对花满楼说：“我是专程来弹琴给你听的。你要听么？”
　　陆小凤当然看得见无花的神情，心里不免大呼这是何等冤孽。
　　“我……”花满楼低了低头，他不知如何回答。可他并非想说“我不想听”。
　　“你想听这位无花大师弹琴么，陆小凤？”他转而问陆小凤。
　　陆小凤跳了起来说：“啊，我忘了，我还有事要做。”
　　“现在是要吃饭的时间，你要去做什么？”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是有意为之。
　　“对，所以我要去吃饭了。”陆小凤笑道。
　　花满楼叹息道：“我明白，你去吧。”
　　陆小凤笑着附耳对花满楼说了几句，就叮叮咚咚下了楼去。花满楼听着只是摇头，并不说什么。
　　无花看着陆小凤下楼的身影冷哼一声道：“原来花公子和这个人交情很不错。”
　　“是很好，陆小凤是我很好的朋友。”花满楼纠正道。而现在室内只剩下他和无花两个人。
　　“你要听琴么？”无花再次问道。
　　花满楼只是点点头。
　　无花依言坐下，将琴置于面前，拨了一下，
　　“你虽蔑视我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却不拒绝我的琴声，对么？”可他的话并不好听。他本无心要刁难花满楼，却总是喜欢说这样的话。
　　“我从来没有蔑视大师你和女琴师的关系。至于大师的琴声，我想是天底下任何人都希望听到的。”花满楼说道。
　　“我不喜欢弹给太多的人听。我从不弹给那些不够高贵的人听。而说到高贵，王侯将相在我眼中也未必。”无花对花满楼讲的是实话，他向来都是讨厌说实话的。
　　花满楼皱了皱眉说：“或许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高贵或者不高贵的人。”
　　无花喜欢看花满楼眉头微蹙的表情，他笑了起来，随即拨动琴弦。
　　花满楼丝毫不赞同无花的对于高贵的论断，可他不得不承认无花的琴艺。听到无花的琴声，似乎便忘了无花同女琴师的龌龊情事，也忘了无花所说的那些冷酷刻薄的语言；似乎无花从来都是传闻中的那个妙僧，貌若女子之静好，形若九天之垂云，心地自然如同净瓶水那般澄明。有的人很奇妙，当别人发现他隐藏在美丽外壳下的邪恶与丑陋时，反而会自责因自己的窥视而打破了他的美好。无花便是这样的人。花满楼听到的琴声，仿佛是天地所发出的不经雕饰纯粹无暇的自然之音，而其间流露的情怀更是令人无法用言语甚至用感观描述。
　　可花满楼感到失望，他并非对无花失望，而是对自己。他从前以为只有心境真正澄明的人，才能弹奏出这样的琴音。现在看来，可见他错了。
　　“花公子似乎不喜欢我的琴音。”无花停了下来，此时月影已爬上了小楼。
　　“不，我很喜欢，并且很感动。”花满楼道。
　　“你的眼睛总不会骗我的。”无花笑道。
　　“或许是吧。”花满楼无意辩解。
　　“花公子可听过‘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无花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追问。
　　“兰若生春阳，涉冬犹盛滋。”花满楼缓缓念来。此句同无花所言正出自同首诗中，取自《古诗十九首》。
　　“不错不错，那么花公子可知道此句的意思么？”无花又问道。
　　花满楼刚想开口，却感到右肩头受到巨大的压力，以及有些些微的疼痛感。他整个人在不及反应之时，已被无花重重地压在了墙上。无花的手，就是方才奏出天籁的手，修长而有力，充满了控制欲。花满楼感觉自己的肩骨像是要被捏碎一般，即使隔着衣料，他也清楚感受到无花手的骨节，甚至是经络。
　　“你不是我的对手，不用挣扎了。”无花的声音很低很低。平日有人听到无花说话，总觉其语音温厚清醇让人如沐春风。可绝少有人知道无花若是低声说话，那样的声音美得足以让人去死。
　　“我知道。”花满楼说得很艰难。无花用以压制他的不只有力量，也有内力。无花的内力高出花满楼许多，使其感到窒息。
　　而无花丝毫不顾花满楼面容的苍白与神情的痛苦，他甚至加重的力道，仿佛要将花满楼杀死一般。
　　“你一定要如此吗？”花满楼虽不看见，却知道无花离自己很近，近得自己只要伸手就能碰到无花的脸。不过，无花根本不会让花满楼动半分。
　　“原来花公子也会怕。”无花的话很傲慢。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抚上了花满楼的脸。
　　“我，我会怕很多事。”花满楼说每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无花的手像最温柔的情人的手，他一分一寸地抚摸过花满楼的脸。这样的动作甚至可以让花满楼感觉得甜蜜，可花满楼的肩此刻已快被捏碎了。
　　花满楼此生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恐惧感。不同于他过去对黑暗对孤独的恐惧，这种恐惧让花满楼并不痛苦。这样的恐惧仿佛就是无花的那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却又好似探进了花满楼的身体，捉住了花满楼心脏。
　　“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无花又念道，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嘶哑。
　　花满楼本欲挣扎，可听见这句诗，竟不再作抵抗之想。
　　他想，无花的确是个可怜的人，很可怜。
　　“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花满楼也念起了这句诗。
　　他颤抖的声音就像是如雪的春尘。

作者有话说

　　无花推倒了花满楼，然后开始念诗= =这实在是很不给力啊。
另外要道歉一下，今天下午网坏了，所以现在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