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沙漠的困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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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无容像一只白幽灵一样飘到了无花面前。
她的面纱动了动，又平静了。
无花所见的曲无容与往日并不无同，白衫素裙，恍若天人。除了空荡荡的右袖。
“她逼你斩断了右腕？”无花似乎有些激愤。长孙红会嫉妒曲无容并非没有道理：在所有石观音的弟子中，无花只待曲无容有几分兄妹情谊。
“她说她会老，而我还很年轻。总有一天我的武功会超过她，所以……我就……我从来没有想要过要超越她。我尊敬她爱戴她，奉她为神明。可是，她终究不肯信我。”曲无容颤声说道。她在外人面前向来十分要强。当日在沙漠之舟上于众人面前自断右腕也不曾多言一句，只是痛晕了过去。而在她视为兄长的无花面前，曲无容才显得痛苦与无助。
无花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她从来都不是神明，她是魔鬼。”
“不，她是神明。你可知黑珍珠的下场？”
“你们已经遇上了黑珍珠？”
曲无容点头道：“黑珍珠的队伍在来观音谷的路上遇到了‘罚歌’，几乎全军覆没。她活了下来，并将王权的信物极乐之星献给了师父。这一切就是昨日在沙漠之舟上所发生的事。师父没有杀她，只是挖去了她的一只眼睛。”曲无容还忘不了那只碧绿的眼球和当时石观音那美丽的笑容。
无花面露惊色道：“她遇到了‘罚歌’？”
曲无容已毋需再点头。她的沉默已说明了真相。
罚歌只是沙漠语言汉译后的词语，沙漠中的人又将罚歌称为大恶魔。传闻中罚歌能吞没一切，可以毁灭掉一个沙地的王国。没有人知道这来无源由去无踪迹的恶魔究竟是什么，因为见过罚歌的人大都消失了。留下来的人只能陷入无尽的恐惧中。
“她称师父应是有上天庇佑。所以她拥立师父成为大沙漠的王，并将亲迎师父进入王城。”
“想不到，罚歌真的存在……”无花喃喃自语道。
曲无容凄然地笑了一声道：“你也惊慌起来了，你也害怕了，对不对？从前不论她怎么羞辱你，你总是镇定自若。可如今连上天都在帮她，这使你已经迷惘了。你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她，如何不向她屈服。”
“难道你已经想离开她了？”
曲无容的双眼闪着盈盈水光。她整个人似乎突然多情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我？我只是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好像是老天派来告诉我人生并不是只有一条绝路可走的。”她的声音变小了，甚至说到最后变得细不可闻。
无花回忆起了紧紧跟在曲无容身旁的一个男人。
“他是中原一点红？”那个男人的冷峻让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曲无容垂下头来。
“我并不该奢望什么……”
无花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说道：“的确，至少你现在最好不要奢望太多。她要去龟兹古城，我们将有许多事做。”
曲无容听到“她”时，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冰冷的人。她同无花好像是两个精巧的提线人偶，只要石观音稍不如意就可以用线勒断他们的头颅。
“你似乎是很美。可是我一想到你的儿子同我一样大，还是我朋友时，我就会不自觉地作呕。”
楚留香的话令石观音感到屈辱。可同时她又感到了许多年都没有过的火花。
用所谓的情爱驯服一个人是她的乐趣。而当这个人不肯被驯服时，她的乐趣会加倍。多年前的石驼就曾令她痴迷这个游戏。而此时的楚留香，原本就是个比石驼更加英俊更加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在这种时候，石观音会变得像少女一样青春。甚至，她的脾气也会好些。
所以，她放了楚留香。以及，她现在不杀楚留香也是因为她的王城还差一位配得上她的“王妃”。
而楚留香从石室中出来，全身感觉到一阵阴冷。
他算得上天下最有勇气的男人，但面对石观音时仍然生出恐怖的念头。最令他不舒服的是，他抬眼看见石观音的脸就会想起他的朋友无花。无花和石观音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段隽永的风景。他们都很美，都很高傲，都很残忍。可在最残忍的时候，若他们笑一笑，就依然很美。
“你还是追来了。”说话的人从石廊里走了出来。
楚留香见到这个人，警惕之心不免放宽了许多。
这个人生得自然不会有石观音或无花那样美，也没有楚留香这般英俊，可即使是千变万幻的石观音作出最深情的样子，也及不上这个人不经意举手投足间的温柔。他从来不显得高傲，他不需要，仿佛上天给予他的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雅。
“我来到这里，本来是为了救蓉蓉红袖和甜儿。黑珍珠绑架了她们。”楚留香道。
花满楼微微笑道：“可是你现在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无花是观音的儿子？”
“我知道。”
楚留香仔细看了看花满楼，好像过去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无花在中土的几个债主在一夜间都绝口不谈血海漂尸那件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花满楼笑道：“他们的债也都因争夺天一神水而起。此事追查下去，便能使任何人都变得卑鄙。”
他笑得似乎很开心。
可突然他又平静下来。
“当然，也包括我。”能使任何人变得卑鄙，自然就包括他自己。
“陆小凤曾告诉我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光明的人。”楚留香叹了口气。
“这件事和陆小凤没有关系。他从来都不猜疑我的。”花满楼道。
“你要带走无花？去一个没有人能制裁他的地方？”楚留香动容问道。
花满楼坚定地说：“我要带他回中土，囚他于少室山达摩洞后，永世不得离开。而我身上的罪孽，我会自己偿还。”
楚留香闻言感到歉疚。他后悔自己揣度了花满楼。
“你并没有错，不需要偿还什么。”
“或许我会自我囚禁，也或许会是其他的方法。总之，在大沙漠里，你楚留香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我绝不会让你动无花半分。”
楚留香知道花满楼看不见。可他感觉说出这种话的花满楼正看着自己。
“我和你应该是朋友，花满楼。”楚留香道。
“我甚至羡慕你。”他又笑了笑。
花满楼不知楚留香说的羡慕所谓何意，又可能他隐约地知道。
大沙漠就像情爱的困域一般，将所有人牢牢困住，不得逃出生天。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沙漠的困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