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真金*裴东来]洞房》洛浮

4、翻身

　　“往左，往左，再往左一点，使劲，用力，啊，被压住了……”林钰气喘嘘嘘的趴在床上，小胳膊被压在身下咯的难受，可谁叫她只是一个三个月大小且发育不良的婴儿呢，没有人帮助根本没办法把压着的小手取出来，是以就算已经压麻了也没有办法。

　　林钰对自己现在这种使不上力的状态很无奈，不过想到至少现在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小脑袋左右转右，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幸福感这种东西真的要比较才能体会。自从那和尚走后，她知道自己前辈子的父母平安无事，已经有了好归宿，便也不在生事，为他们流了好些眼泪之后，就安心的在林家当孝顺女儿。虽然说重新做回小孩子有些难受，但好在她向来喜静不喜动，躺着发呆听小丫鬟们趁她娘不在的时候讲八卦度日，也算悠闲惬意。

　　唔，今天真倒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压到身体下面了，而负责照顾自己的丫鬟又坐在床边打瞌睡，她一时没了主意。虽然说只要哇哇大哭就能把人招来，但是想到这个算得上“童工”的小丫头已经照顾自己大半天了，孩子家贪困也是正常，就不忍心吵醒人家，于是动了动自己的小短腿，默念着毛爷爷的教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妄想着翻个身解放自己，却不料这身子实在是体虚，都三个多月连翻身的简单动作都完成不了。

　　于是，当郑婆子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床上的包着小娃儿的薄毯已经被踢开，小娃儿也半侧着身子不知道怎么样，底下的小丫头撑着头在打盹，睡的口水都滴下来了还不自知。她见这样子，当下吓的魂飞魄散，两步并作三步的奔了过去，一边一脚踢将那没坐稳的丫头踢的在地上滚了个滚，一边这是扑坐在床边紧张的看孩子有没有事。

　　“郑，郑妈妈，”小丫头猛然间惊醒，看到坐在床边的郑婆子，吓的顾不上身上的疼，赶紧爬过来坐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那婆子也不理她，只是将林钰翻过来细细的检查了一边，轻轻的帮她按摩了手脚，确定没有出任何问题之后，这才讲她重新放好，自己转过身子走到下面，二话不说冲着丫头就是一巴掌，“我叫你睡，你个猪猡转世的小蹄子，要是压坏了姐儿你能赔的起。”

　　那婆子手劲儿极狠，手上又带着颗镶了米粒大宝石的戒指，这一巴掌下去，手背划到那女孩子脸上，当下就划出好大一道血口子。饶是这样她还不满意，一手抓着那丫鬟的头发，拔了头上的簪子没头没脸的往那女孩子身上戳，边戳边骂“你个小娼妇，我叫你睡，我叫你睡，你怎么不睡死了去！”

　　那女孩子疼的浑身直抖，不敢躲又不敢喊，边哭边求饶，可怜极了。林钰在床上转过头来，见到这势头被吓坏了，这般打人的架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丫环也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这婆子怎么就能下的狠去手？可她人小，又说不上话，想叫人停手也没有法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那小丫头一边挨打一边向门口张望，忽然记起这个时候外间应该也有人候着，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顾不上丢不丢脸，尽力的大哭了起来，想着只要用哭声把人引过来，总会有人管这事儿的。

　　果然她这一哭，外面立马响了咚咚咚的脚步声，而打人的郑婆子也愣住了。就是这些些功夫，那丫鬟挣脱了她的控制，眼泪汪汪的爬到床边蜷缩着，似乎想寻求庇护一样。林钰看着她披头散发，又是血又是泪水的，同情极了，是以哭的更大声。

　　“你还不给我过来，没看到你吓到姐儿了。”郑婆子见林钰哭个不停，心里也有点慌，冲着那小丫头色厉内荏的叫着。只是这会儿屋里已经又进了人，哪里还容得她一手遮天，还不能她继续发作，一个冷冷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来，“我看吓到姐儿的是你！”

　　说话的人是李妈妈，就是前几天林钰刚穿过来时听到在孙氏耳边出主意的那个妈妈，她是孙氏陪嫁过来的管家婆子，极其受重用，所以就算是郑婆子也不敢小看她。

　　“唉哟，李妈妈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我教训我收下的丫头还要你允许不成？真是好大的面子。”郑婆子是林家的家生子，在孙氏没进门之前一直是内宅管家婆，谁知道这李妈妈一来，空降着占了她的位置，资历比她浅，人比她年轻，却占了她上面的位子，这让她极其不爽，说话不由得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今天该她当值，按理说李妈妈是不在外间守着的。可谁叫这李妈妈好卖弄，借送东西的借口在外间就不走了，跟着几个丫头说笑玩乐。亲热劲儿看的郑婆子眼都红了。郑婆子一直脾气暴躁兼为人小气，不像李妈妈那样长袖善舞，所以身份虽高，但丫环们都不亲近她，平素里也是面上敬着，背后骂着，只夸李妈妈度量大，心肠好，行事胜她十倍百倍。几年下去，莫说孙氏陪嫁的丫头听她的话，就连李家本来的奴仆，被她收买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郑婆子心里着实恨着这个女人，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干笑两声，找了个看“姐儿醒了没”这个借口，自己躲到了里间眼不见心不烦。她本来自己就憋了一肚子气，是以看到这小丫头贪睡，才把邪火发到她身上，这丫头虽有错，可这顿打挨的着实无辜。

　　“你是老妈妈了，教训人自然是应该的，可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跟这样一个小丫头动手，也不怕折了面子？”李妈妈面上带着笑，看似奉承她，实则将郑婆子狠狠的损了个遍。郑婆子听明白她在骂自己不成体统，心里一怒，张口就连李妈妈一起骂了“你个小婊子少在老娘面前装什么菩萨，我教训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卖乖装人情！”

　　李妈妈没有理她，只是走到床边抱起还在哭的孩子，柔声哄了她几句“姐儿乖，不怕不怕，李妈妈在这里陪你，有什么坏人妈妈都帮你打走，不怕不怕”，待林钰哭声方歇，才一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漫不经心的对郑婆子说，“郑妈妈好大威风，我自然不敢在你面前讨面子。你是什么人啊，敢在姐儿床前把个丫头打的血流满面的，吓的姐儿直哭，真当太医叮嘱的那句孩子受不得惊吓是废话。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姐儿体弱，受不得惊吓？”

　　“你，”听到李妈妈提起这个，郑婆子才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失当，一下子慌了。只是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万万没有向死对头求饶的道理，兀自还嘴硬的叫嚣着，“你别在这儿给我摆谱。你这丫头行事不对，我教训她两下子有什么不得当的。主子没睡，她自己睡的倒香，你说这种偷懒的奴才该不该打！”

　　你这丫头，等到这四个字一出，林钰才明白这件事的根源。没错了，就在这“你这”两个字眼上。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李妈妈跟郑婆子，一个是新人一个是老人，两人都一心想争第一，所以就免不了平时互别苗头，因此这丫头们，也因为各种原因，或属于周一派，或属于郑一派。

　　今天挨打的这丫头，买回来之后便是李妈妈调教好了才放在屋里的，身上自然打了深深的“李”字烙印，难怪郑婆子借题发挥，一抓住机会就往死里打。如果是她那边的人，这种小错顶多私下里教训几句就是的了，万万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儿。

　　林钰都想的通的关节，李妈妈怎么会想不通，是以她抱着林钰，一边哄孩子，一边看着郑婆子的眼睛却是多了几分冷意，“太太说了，我们家向来是慈善人家，对仆役奴婢都要宽容些，只要不是大错，都网开一面，切勿罚则太重让底下人寒了心。你倒是大胆，芝麻丁点大的小事都敢把人打成这样，你真把太太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你少拿太太压我，她有错在先，我教训她怎么就教训不得了。照顾姐儿时打着瞌睡了，这能是小错？万一孩子从床上翻下来跌坏了怎么办”郑婆子嘴巴没周详家的利落，所以死抓住丫头犯错这点不放，说的义正词严，说着觉得不解气，还走上前去又朝那丫头身上踹去。

　　“你个憨货，她又不是你妈妈，也不是你正经主子，她打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跑呢！窝在床边等会儿蹭脏了褥子有你受的。”李妈妈看着那丫头缩缩躲在床边，也张口骂了几句，只是她这骂却点醒了那丫头。之前不敢反抗是因为没有人撑腰，这会儿有人在这里，小丫头胆气自然状了几分，当下瞅了个空当，猛的一头撞在郑婆子肚子上，将她撞退了好几步，然后捂着脸一溜烟的跑了。

　　“你，你竟然敢给那小蹄子撑腰，我告到太太那里去，看你怎么收场！”郑婆子以前少有被人这么违逆过，又惊又怒，等反应过来了，当下跳起来的怒叫。李妈妈也不怕她，只是自己在那里哄孩子，直到她的声音实在大的让人受不住了，才出口道，“小声点，你想吓着孩子吗？还是你打算把所有人都闹来看笑话？”

　　她们两个人在这屋内，外间那些丫头们哪个还会不长眼色的进来做炮灰，因此嚷嚷半天，也就不过三个人在这屋里。郑婆子知道李妈妈怀里抱的婴儿可是老爷夫人的心头肉，若是吓到孩子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是以声音也小了许多。可是胸中的愤懑却越发的深了，打定主意要去太太跟前告状，“你少在这里唬我，今天这事儿我跟你没完了，拼着挨顿板子我也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