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折书作衣 ...

  •   “所有的指标都正常,如果按照你们学校的安排执行,下周一就可以正常行课了。”

      据说南城政府有意建设南乡,所以将南城一中的分校投建在了此处;

      “谢谢你了啊小林,上面吆喝得急,工程院那边又抽不出时间,这眼看着要开学了,只能麻烦你来看看了。”

      李衡国说起这事也是满脸愧疚,这学校的工程设计和园区设计图从上到下都是林书衣完成的,最后却因为院里意见不统一,而扯皮耗费了林书衣许多时间和精力,虽然最后设计方向还是林书衣那一套,但建设人员却被上面的工程师取代了。

      “无事,我本来也参与了。”

      想来近日工程院的建筑师们都在忙于南城城中的公园建设,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事先打电话招呼了他这位“外包工”。

      李衡国看林书衣一脸淡然地说着骄纵的话却一点也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反而笑了笑“小林,你为什么留在南乡啊。”

      “为什么这么问。”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能力这么强,不应该如此。”

      “南乡,不好吗?”林书衣反问道。

      李衡国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毕竟是乡下,而且我本来也不是本地人,家也不在这里。”

      林书衣将器材收好之后,正视着李衡国的眼睛回答道“我家就在这里。”

      “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家的人......”李衡国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同事给拉住了。

      “他们都去世了。”林书衣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带情绪,好像对于这样的问候早就习以为常了。

      林书衣做了最后的交接工作,就与村委派来的几人打了招呼离开了。

      “哎哟,李哥,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李衡国身边的同事拍了拍他,又啧啧了两声。

      “怎么了嘛?”李衡国以为生老病死是为常事,如果提及道一句节哀顺变即可。

      “到也没怎么吧,只是村里人都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言,说他家情况比较复杂......”那人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后张望了一下林书衣离开的地方,便靠在李衡国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也是听村里人说了一嘴,说他因为他妈的事得了自闭症,想来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故,然后他吧也挺命途多舛的,还未成年爸爸也死了,自己孤苦地在救济院生活了一年;然后去年回来的时候把他爸的坟也迁过来了,这事儿我爷还搭了一把手呢!”

      “诶哟,我这嘴。”李衡国看着林书衣离开的那条路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今日之后温度就越来愈高了,林书衣也趁着这并不礼貌的天气好好地在家里画画图,如此想着林书衣的脚步又快了些;

      南乡的小路分支很多,林书衣却只循着一条道走,原因无他就只是习惯;

      南乡的冷杉林挺出名的,不时还会有人前来攀玩,林书衣以前也总是进出这片林子,不过也只是以前......

      靠近冷杉林的这条小路离林书衣家最近,所以他从小就只走这一条路,十年过去这个习惯也依旧没有变;

      杉林间有惊起向着对岸飞去,林书衣少有的停下脚步去望那群鸟腾飞的模样,那些群鸟奋飞一阵又停了在一颗老树上歇脚;

      群鸟最忌靠民而居的树木,此时却依旧停在那颗攀在屋梁处的梧桐之上,只因为那间屋子已经好空寂好久了。

      林书衣的眼睛在那座破旧的小院上停了好久,直到鸟雀又开始腾飞才继续赶路。

      -------------------------------------

      今日太阳出得勤,不到七点天就已经透亮了,早上那半日的太阳没遮没挡的将围池的卵石晒得通红,烧得池鱼全都躲去了莲叶底下。

      “虽然已经看多次了,还是得感叹这从山上来的溪水,幽幽清凉还不浑浊,真好。”向新兰这两天才将绣坊的东西收拾好,今日就是来整理一些大物件的。

      “也有不太好的时候,比如四周过潮,所以不能放死木,容易长苔。”

      小院从前有很多藤木,他们也将养的很好,只是人去楼空十载后,那些藤木早就变成了烂根,林书衣索性就去了那些繁杂的花草,铺了满园的青石。

      “我是不懂这些啦。只是觉得你这小院打整的非常秀丽,要知道我在北城也待过好些年,能让我夸的也就那么几个。”

      “或许只是因为正和你意。”林书衣对向新兰的夸奖不甚在意,所以语气如常。

      向新兰一直觉得林书衣这人古气,活像一个老先生,但又没有先生的痴板迂腐,所以更像天生的隐君子。

      “不是正和我意,是真喜欢......”向新兰无奈摇摇头,便回归正题“今天我不是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吗。我们绣坊新来的那个小妹妹,说是要来帮我一起搬,你会介意吗?”向新兰知道林书衣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将人带来肯定要说一声“就是那个曾星然,你们应该见过。”

      “嗯,好。”说实话林书衣不太记人,因为这两年见的人实在有些多,大多都是匆匆谈望一下,所以只记得个名字。

      向新兰留在阁楼的东西都是需要拆解分装的,上面固定用的钩针多,她觉得林书衣画图的手比较重要就没让他帮忙。

      小池水从山上来,不一会儿就将烧红的卵石冷萃了下来,躲起来的池鱼感受不到灼热也不再拘泥于池底,纷纷跳上莲叶;

      天上的云层渐渐堆积起来,将方才还慨当的太阳拢了个结结实实;

      林书衣将长亭中的席帘卷上梁,望了望开始昏尘的天色,想着今日应当早些上山。

      “你好,有人在家吗!林书衣,书衣,新兰姐......”清和小院的门前有人大声唤着。

      院门一直响个不停,比树干上的夏蝉还要不耐烦;

      林书衣的眼尾不停地跳动着,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平静地看着门前的女子。

      “书衣,我来帮新兰姐搬东西。”曾星然的手还握着叩门,带着身体一摇一晃着。

      “嗯,她在堂屋的阁楼上。”林书衣将双门大开,好让面前的女子放了那无辜的门环。

      “好,那我去帮忙了。”曾星然看着林书衣笑了笑,然后又抬起手将伞递给林书衣“一会儿应该有雨,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

      曾星然说完就往院子里跑去了,也不管门前的林书衣的是否情愿。

      清和小院从前的院门为青竹排,轻推而入都能使其摇晃半天,林书衣很不喜欢,所以翻新旧院的第一件事将那什么也挡不住的院门给拆了,换成了双扇,不为别的就为稳且重。

      院子里来了客,林书衣便去泉边捞了些今早放进去的冷萃果,清洗装盘,想着她们也该收拾好了。

      今日的清和小院并不清和,那敦厚的重门不过一刻又被拍响了。

      门前两小儿背对而立,双方好像都不甚开心。

      “他哭闹着要来。”向珂珂一如既往地不耐烦着。

      “我才没有哭闹,你乱说。”向晚因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颤,显然是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

      “你们要吃水果吗!”院门响得急所以林书衣手中还端着果盘,他不善于劝架所以只能生硬地转开话题。

      “有西瓜吗?”

      “嗯。”林书衣将果盘放低给向晚因瞧了瞧。

      “我可以拿一个吗?”向晚因刚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又看着林书衣问道。

      “可以。”待向晚因拿稳之后,林书衣又将果盘往向珂珂身前递了递“你需要吗?”。

      “不需要。”向珂珂此时正闹着脾气,总感觉被人一句话哄下来有点丢面子,所以故作高冷着。

      “那先进屋吧,一会儿该下雨了。”天上的云越积越多,气压也渐渐低迷。

      “我又不怕雨。”

      “她说她不怕,那我们先进去吧书衣哥哥。”向珂珂抱着大半瓤西瓜大哇大哇地吃着,时不时还要说上两句。

      “可是淋了雨会感冒的。”

      向晚因吃西瓜正欢呢,听见林书衣说感冒鼓着腮帮子斜眼瞅了瞅向珂珂,见其依旧臭着脸便扭过脸又开始吃起了西瓜。

      向珂珂看了看林书衣,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向晚因“谁要进去了!我自己没家吗!”向珂珂离开之前还扭头看了一眼屋内,但什么也没看到。

      院里多了个没有自顾能力的小孩,搬运工作好像难上了一分;

      阁楼上的东西比向新兰想象得多,靠他们几个没有办法搬运,所以她就给绣坊打了电话让人开车过来,但又因为绣坊那边去开车拿货去了,就要等上一个多小时。

      林书衣看着越来越昏沉的天色,沉了沉气。

      “小林,你是不是有事啊!”向新兰坐在堂屋门廊处询问着。

      “嗯,有些事。”昨夜向新兰来电说今日搬工,他便等着,结果耗到了现在。

      “绣坊现在也来不了人帮忙。”向新兰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道“如果小林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锁门,你现在去忙你的事。”

      “麻烦你了。”林书衣向来是个注重礼节的人,只是今日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西山的高丘上有一片竹林,竹林清雅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这处山丘原先是一块上好的山林地,南乡人认为逝去的先人也应有好的安身之所,所以就将这里变成了墓园。

      林书衣每次来墓前都不怎么说话,就那样闷头打扫着石碑;

      只是墓园分区不同山又险高,所以林书衣每每扫墓都要跑上三四趟;

      今日也如此,只是他来得勤了,那些地方总是最整洁的一处,所以大多时候他都只是在碑前站上好一会儿。

      青云伞将烟雨挡在身外,林书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石碑上的照片,他的眼里看不出悲伤,只有倒印在其中的碑铭;

      空山烟雨很是壮阔,他站在一角就像是山水画上的一点墨。

      墓园很静只有竹叶挲音和烟雨弹越的声音,不知何处传来的说话声,透过雨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下层坡沿边的石碑处露出的衣角,就好像深林青狐尾;

      现在烟雨雾正浓,那人坐在碑前半隐着,就好像志异里的倩女。

      那女子侃侃,而他却像只不会叫唤的头鹳。

      林书衣下至半丘,停踏在青石上执伞望了望山峦墓园,却只能从竹影缝隙中看到淅淅沥沥的清雨;

      烟雨渐息,林书衣将伞收起来,却听到身后有草叶轻踏声,他想或许是山上的倩女也下山了。

      林书衣平日从未注意过路沿边的风景,今日却赏得格外细致,以至于耳边全是嫩草青丝叶的挲拟声。

      珠露轻轻点点,不时还溅踏着浅水,他觉得此情此景熟悉,却怎么也不敢转过身。

      远处吹来的风隐隐带着些草木被雨水洗涤后的泥土味,但又被濯了些杂气多了些清新;

      风里似乎还参杂着他的名字;

      林书衣不确定是不是他听错了,所以有些木讷地转过身;

      待她跑到身前,林书衣都还沉浸在回忆里“你是。”

      ‘她看上去有些可怜!是因为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吗?’她的面色有些过白了,只有眼角还带着一抹嫣红,她微颤时额前的碎发坠着的玉珠落在眼角让她看下上去有些悲凉。

      “你不记得我了!”

      林书衣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询问自己,正准备张口询问,就被其他人打断了。

      今日来帮向新兰的女子不知为何留在了他家,此时又像下午一样扒在叩门上。

      “我叫黎南絮......”

      这名字就好像注定会在蝉鸣的夏日响起一般,悠扬地回响着;

      “......你的情绪也很重要。”

      她的眼睛总是很炙热,他不太敢正视她,所以只能将将记住她的身形。

      “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记忆中那道身影模糊的少女将自己从轻摇的竹排门前拽了过去,带着他呛呛跑了起来;

      情景在脑海中再现,林书衣不知觉地随着她的脚步走到了雨中,只是这次是他拉住了她“......你会感冒的。”

      他似乎忘了界限,所以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愣了一会儿,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将手往后背了背。

      堂屋才受搬运,林书衣又在其中放了许多建材,积了灰,他觉得黎南絮或许承受不住会落上红痘,几人便去了长亭;

      ......

      姜丝配红枣,应该不会太难入口,虽然如此想着,林书衣还是备上了两颗方糖;

      长亭中有着木桌木椅木书柜,就是没有他寻的人。

      她或许是因为雨停了才离开的,因为收纳桶里的雨伞一把不落地立在那里;

      积了半天的青云可算找到了发泄口,将青瓦打得啪啪直响,落得很不客气;

      林书衣不是没有走过其他的小路,只是走得少了就多了些忘性,以至于寻了半响才找到通往梧桐树那条道。

      林书衣将伞微微抬起想要看清半丘上那颗藏在梧桐树后的院落,只可惜这雨实在是有些密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林书衣站在半丘下望了望季家的老宅却一直未等到灯光亮起;想来也是,季家那块地湿潮这么些年无人顾及,电路怕是早就不能用了;

      季家的门锁得死死的,从门檐上看还能看到院中突出的杂草,如此她应当没有来这;

      南乡的小路许多,但从此出村的路就三条,柳道阔且直,一眼便能望清前方的路势,按理来说黎南絮应当会从此处出去,可为了以防万一,林书衣还是绕去了小溪路;

      十年前这条溪路也算是旖旎风光,只是后来拓宽了大路这条小路便少了人踏,本是宽窄未变,但与那通达的柳道比较,可真是相当不上。

      溪路昏暗只能靠着雨水和溪水的反光看到大致的轮廓;

      溪道边似乎有人呛呛走着,看着像她;

      那雷来得突然,将她吓得连连后退,也将他吓得脚步快上了几分。

      她像雨中找不到庇护所的团雀,用她那被浸打地所剩无几的翅羽护着自己头顶仅剩的几缕干净的额毛。

      林书衣不忍打破她的自尊结界,所以选择默默守在一旁。

      她那双眼睛还是如从前一样灼热,只是今日带着层朦胧的雾气,她不说他也不能语;

      四处静宁,只有雨水拍打树叶的挲哑声,他想应该快点带她去不那么潮湿的地方;

      天色虽然已经暗下来了,但从云层中透出的朦朦亮光也够他寻路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