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暴力》山山而石

8、第 8 章

　　到了晚上，时珍等着林佳洁出门，她便轻车熟路地溜出家门，再找到一间公用厕所，将包里的裙子换上。

　　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里，看着陈珂一如往常地上等着她，她便满心欢喜的跑过去。她想拉拉他的手，却总被无意的甩开。小猫似的撒娇，叫人无法拒绝，陈珂叹了口气，将她的手小心地握住。

　　看见她来了，付立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实在不明白，时珍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陈珂，长着那样一张惹是生非的脸，到哪里都是累赘。陈珂像是一只飞虫一样，掉进时珍织好的温柔网里。

　　陈珂手把手教时珍怎么打桌球，从付立东的视角上看去，就像是陈珂轻轻把时珍揽在怀里一样。两人有说有笑的，付立东心里直翻白眼。

　　就在付立东心里把时珍全家都问候了一遍的时候，棍棒的声音替他打破了这片刻的温馨。

　　一群人拥进了狭小破旧的地下室，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来者不善。有几个是常年混迹在这一带的混混，有几个看着还是学生的样子。年轻的面庞上勾起玩味的笑容，对他们而言这更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为首的那个混混，看起来流里流气，瘦削的肩膀上纹着似龙似虎的黑青色纹身，手里还玩着一柄折刀。

　　陈珂立即把时珍护在身后，反手揽住她的腰肢。

　　为首的那人拿着刀指了指陈珂，口气不善：

　　“陈珂是吧？你是是属泥鳅的吧？我们一顿好找啊！”

　　几人一脸轻蔑的打量了这个狭小的地下室，落在陈珂他们身上的眼光像是在看过街老鼠。

　　“我就不明白了，你和张嘉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怎么就非的的惹他呢？”那混混看似好言相劝的语气，脸上却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捧高踩低这种事他们最擅长了。

　　“怎么这么多废话，要打就打啊！”付立东硬着头皮喊到。

　　平日里一口柯爷，一口东哥的小弟们现在看见这条街上的地头蛇对着来人讨好的嘴脸，便犹犹豫豫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来人似乎认定了这里除了他那个掏心掏肺的兄弟，没人敢帮他，便耐着性子，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

　　那个玩着折刀的混混冲着程珂他们挑衅地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地将刀身狠狠地插入桌球台里，后面几个小弟也跟着，将地下室里的球桌也划了个稀巴烂。

　　付立东心里又气又恨，借的钱还没还上呢，现在全都打水漂了。都怪她，遇到她准没好事！

　　眼看几人慢慢逼近，付立东抡起球杆就朝人群挥舞，还不忘回头冲着陈珂喊到：“跑啊！，后门！”

　　数不清几次了，陈珂带着时珍逃命似的跑在一条条小巷上。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他们两个偷摘别人家的桃子被主人拿起杆子就追着打，桃子的香气、少年人的蓬勃，永远停留在了那个阴雨绵绵的小镇。

　　这一切早就变了，空气中不再有桃子的香味，取而代之的是烟味、迷乱的酒精味还有...血腥味。

　　每一个巷子口都被堵死，对方今天似乎下定了决心，想给他们点教训。

　　陈珂突然想到“四面楚歌”这个成语，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诗情画意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可他越是陷入险境，那些混乱不堪的过往就像水一样，密密麻麻的涌入脑海里。

　　他没怎么读过书，读书的时候也不读好，那时候流行叫什么哥啊、爷啊什么的，陈珂继承了父亲高大的身材和母亲的好容颜，在那群流着鼻涕的初中生中脱颖而出，无论是初一还是初三的，甚至还有高中部的，都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柯爷。

　　读书那几年，他过得很臭屁，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俗话说英雄配美人，时珍从小屁颠屁颠的跟着他长大，不知道是看习惯了还是怎地，他不知道时珍是不是美人，但是大家都觉得时珍好看，他也逐渐接受了这一设定，把她划在自己的所有物之列。英雄救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不都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嘛！

　　可是天下第一的英雄只有一个，多的是天下第二，第七，第八十八。他在武侠之路上披荆斩棘，从老师家长的责骂，再到陌生人的拳头刀棍，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是第一，连第八十八都排不到。

　　可是美人却愈发有着天下第一大美人的模样，他是不是得金盆洗手，将美人拱手让人了？

　　“他们找的是我，你到时候带时珍跑。”看着一群人慢慢将他们围住，陈珂低声对付立东说道。

　　付立东气的大骂：“你他妈就是妲己，红颜祸水！”

　　时珍细细软软的贴在陈珂身后，跑又跑不动，打又打不了。付立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男同，时珍再怎么好看，他看到时珍总是一肚子火。

　　陈珂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在手里挥了挥，恶狠狠的喊到：“打不死我陈珂，就算你们输！”

　　领头的那几个却是被逗笑了，看着他装腔作势。

　　“先别打太狠了，等等张哥他们。”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是的，张嘉佑他们一个也没来，手里一群小弟却是听话的很。

　　“他张嘉佑有本事自己来啊？花钱找一群小弟算什么？”

　　“人家是学生，要写作业，要考试的。”

　　说完，人群中发出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人家有钱也是本事，你有什么？”说话的人猥琐的打量了时珍一眼，又继续说道，“你也牛，你也牛，这么漂亮的学生妹！”

　　听到这话，陈珂一下红了眼，挥着棍子冲向人群，却寡不敌众。

　　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某个武侠小说里的情节，某个隐士高人将自己的武林秘籍留在一座古墓里，武林各大高手都想分一杯羹。墓地一路上机关重重，什么在这里都是个屁，最后只有主人公一人活了下来。

　　那自己是什么呢？顶多是那些什么“天下第一暗器张三”，“天下第一剑客王五”的随从。主子冲他抬抬下巴，说：“你去前方探路”，然后便“啊”的惨叫一声，一命呜呼。主人公只有一个，平凡的人却一抓一大把。

　　陈珂索性不再挣扎了，他双手抱头，数不清多少脚踩在了他的身上，五脏六腑似乎都换了位置。

　　付立东咬了咬牙，乘着这群人围殴陈珂的时候，推着时珍往无人把守的巷子口跑去。

　　“快跑啊，你他吗要我抱着你跑啊？”付立东恶狠狠的冲着时珍吼着。

　　时珍机械的抬着腿，眼睛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也晃得跟浆糊似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为什么要没命似的乱跑，到底哪里才是终点呢？

　　陈珂蜷缩在地上，伤痕累累，却固执的一声不吭。

　　张嘉佑等人蹲在台阶上，慢悠悠的抽着烟、刷着手机，越泽靠在电线杆上，整个人藏在黑暗中，叫人瞧不清神色。

　　“你说时珍是不是把我屏蔽了？”张嘉佑冲着楚时婕说道，这么多天了，时珍的朋友还是一片空白。

　　楚时婕翻了个白眼，“上面不是显示的仅三天可见吗。你是舔狗吗，我草。”

　　“而且谁会像你一样，一天可以发八百个朋友圈？”

　　时珍看起来确实不像喜欢发朋友圈的样子，张嘉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她从来不点赞我的朋友圈。”

　　“你他妈，你他妈给我吃屎吧你。”楚时婕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张嘉佑慢吞吞的站起来，看向地上那人时，又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这人真没意思，搞得像是我们无缘无故欺负他似的。”莫名挨了一顿打，张嘉佑也很恼火，可这人和自己无冤无仇，凭什么啊？凭他长得帅？

　　“行行行，别打了。”张嘉佑冲着那群小混混说道，那群人停下了挥舞的拳头。

　　张嘉佑捡起地上的棒球棍，在手上敲了几下，“老子被你打的几天下不了地，你得认吧？我废你一条腿，不过分吧？”

　　兴许是怕见到血了不吉利，他将棍子递给了一旁的小弟，冲他点头示意。

　　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冲陈珂吐了口口水，笑的有些得意，“你女朋友看到你这个样子没？像条狗似的！”

　　“强哥，你是不是嫉妒他有女朋友啊？”

　　“老子嫉妒他？又穷又爱装？”说完便狠狠的抡起棍子......

　　陈珂看到即将挥舞到身上的棍子，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棍子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落在他身上，一道瘦小的身影拦在了他身前。她奋力的张开双臂，似乎能把他的一切都拥入怀中。

　　幸好站在一旁的陆燃眼疾手快，将那混混扑倒在地，不然打到时珍身上，岂不是得要她半条命？

　　时珍忍着哭腔，像是一团水，想要浇熄大火。她冲着那群一脸恶相的人喊到：“我喜欢的人，他什么样子，我都是喜欢的。”

　　说完，她连忙转身去想要扶起陈珂，却被陈珂狠狠的推到在地。粗粝的水泥磨破了手臂，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怎地，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脆弱的似乎要碎开了。
　　“陈珂，陈珂......”她泣不成声，地上那人心痛不心痛，张嘉佑不晓得，但是他的心口像是有只小猫在挠似的，一阵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