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成草》肉片蒸饺

2、化身成草

　　高楠再次意识清醒过来，眼前是一片漆黑。
　　“这是哪？”她想开口问，但是她貌似无法发出声音。她认为自己的眼睛已经张到最大了，但她还是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随后她听见了一个声音，是水从自己身上滴下来的声音。她感觉周身湿漉漉的。远处有孩童嬉戏的声音，太阳照在自己身上，而自己似乎一直在进食，却没有饱腹感。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随后就听见塑料瓶子落地的清脆声响。
　　她被瓶子砸了？
　　这个声音的持续时间过于短暂，高楠合理怀疑她现在不是个人。综合她昏死过去听到的那个声音和接到的诡异电话，她倾向于自己现在真的是一棵小草，可能此刻正栖息于某个公园的草坪上。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同伴们的呼吸声，由于刚刚瓶子的打击，甚至有极微小的惊呼尖叫声从远处传来。
　　小草不会讲话，没有办法沟通，也没有视觉，看不见周围的世界，只能勉强用微弱的听觉和触觉感受器来认识这个世界。
　　高楠沉默着，甚至非常高兴这种转变。太阳很温暖，她要准备睡觉了。
　　感受不到进食的时候高楠醒来了，风吹在身上有点冷，但高楠很快就适应了，从下午的高温降下来，感觉还挺舒服的。
　　她听见头顶传来人的讲话声。
　　“老高上哪去了，经理今天到处找她，她平常可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哦，是她公司的一个员工。
　　“不会跟那个……旧情复燃了吧？我听他们都传疯了，老高和她以前谈过好久。”
　　“不是吧……昨天她们谈完她就下来了，还是小陶送下来的，老高都没出来。啧啧，分手这么多年最后成了合作伙伴，换我我得尴尬死。”
　　“别扯了，这人冒出来之前老高孤寡多久了，还能有啥深仇大恨，正经谈生意不是很正常嘛。不过老高不来工作真不是她的风格，万一我们群龙无首给人家拖欠工款了咋办？”
　　“嗐，那是我俩该担心的吗？赵总过两天就从国外回来了，老高不回来还有老赵呢。”
　　“嘿，你刚到公司那会儿还想泡赵总呢，情人节还给人家送了一大束向日葵，结果人家英年早婚，哈哈哈哈哈……”
　　“闭嘴啦！！无语死了！！”
　　声音慢慢远去，直到高楠完全听不见。
　　……
　　“需不需要帮你打开视觉？你似乎很想看见。”太白金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边。
　　高楠拒绝了。
　　“神仙，我是真的很想当一棵草。谢谢你实现我的愿望，但我希望的是下辈子，这辈子你趁我还在忙活工作的时候就把我变了，那不是对公司不负责任吗？”
　　太白金星笑了笑，没有说话。
　　很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最后落在她头上，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这个人似乎正准备在这展开长时间的通话。
　　“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碰到她了。她变化好大……说不上来，可能是，更成熟了？不过有的地方还是老样子，她不敢看我，抓着衣角把衬衫都抓皱掉。以前她一忙就变邋遢，现在倒是会稍微捯饬一下……她本来就不丑。……啊？是啊……我还是觉得她很可爱。”
　　对方换了个动作，用手指指尖轻轻撩拨着她摇来晃去的头。高楠感觉自己脑浆都要给甩出去了。
　　“……这有什么？我要不觉得她可爱我以前怎么会跟她谈？肯定喜欢才会谈恋爱啊。……你不要瞎说，好端端开什么车，她现在看上去比我倒更像x冷淡。”
　　“……很难说，我怎么说？她当年傲娇到双标，还动不动提分手，我受不了就真分了。我是觉得动不动提这个很伤感情，她有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莫名其妙就要提。而且吵完架她就马上消气，但我还在生气，叫我怎么办？……我知道她可能现在都改了，你劝我也有道理，她既然现在改了，那你怎么确保她还能接受我喜欢我？”
　　“喜欢和在一起是两回事。我只是吐槽一下有的时候这家伙说的话老是灵验，显得我一直都在被她摆布。那我肯定知道啊，她要是再追我我也不会同意的。……我追她？！你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好马不吃回头草……那她要能随随便便实现三四个小目标我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啊？她公司刚上市的时候就达到了？那算了当我没说。”
　　高楠额头青筋暴起，她好想冲出去揍人，仅仅是因为弄她的这个人还在一边说跟她有关的话题，其他人她倒不一定真想揍。
　　太白金星在旁边无声地大笑。
　　高楠说：“兄弟，能不能给我切回去了，这小号我现在用不习惯。”
　　太白金星：“想得倒美。我这不是好心让你体验一下变成草的感觉吗？这个法术起码要持续两天吧，忍忍就过去了哈。”
　　高楠怨念深重：我明天还要签合同。
　　太白金星：我让你们公司二把手回来了呀，他代签就行了。
　　高楠：……
　　太白金星：年轻人，想要爱情就应该付出脚踏实地的行动，不是怨天尤人还想把人家揍一顿。
　　高楠不满地晃动脑袋，然而只是像在给对方的手指头挠痒痒一样，还逗得对方哈哈大笑。
　　“这个草好好玩，它会和我握手诶。”
　　高楠：……都怪我看不见。不对，一棵草本来就看不见。
　　太白金星：嗯？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高楠又能看清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离自己很近的那张大脸。虽然说之前看了十几年早该习惯了但隔了十几年这会儿突然放大果然还是很吓人。
　　很好，现在开始躲开她的袭击。
　　高楠自顾自对抗着，对方倒是漫不经心，直到她突然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它身上，才发现了它反常的行为。
　　“我跟你说，我刚刚碰到的这棵草好有灵性，我打算把它挖回去养，会不会不太道德啊？”
　　“……好哦，那算了，我明天再来看它。”
　　高楠欲哭无泪，什么孽缘啊。
　　她想换个草坪躺。
　　太白金星遂了她的愿，第二天晚上她享受着曼妙的月光，静静地欣赏夜的宁静。到了晚上十一二点左右，匆忙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高楠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个提着高跟鞋在跑的女人，时不时回头，像在躲着什么人。
　　她身后是一个男人，口袋里发亮的像是刀刃般的东西让人心惊。
　　高楠寻思就算自己变成人形也肯定救不了她，还是先帮她报个警再随机应变吧。太白金星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她的请求。
　　“上仙，你忍心看一个弱女子被胁迫吗？”高楠不解。
　　太白金星没有说话，还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男：柔柔，你别跑了，就这里吧。我觉得挺好的。
　　女：啊？可是我觉得这里不是公园最好看的地方嘛。
　　男：乖，就在这里吧。
　　两个人挨着坐下，男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发亮的东西，是一盒餐具，他们在长椅上吃起了东西。突然，男的又从怀里掏出个发亮的圆环，对着女的单膝下跪。
　　“嫁给我吧。我希望和你共度余生。”
　　女的明显给吓到了，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卡喉咙里了。男人的眼睛在夜里同戒指上的钻石一样闪闪发亮，他期待着伴侣能给予回应。
　　然而女人还在咳嗽，似乎没有把东西从气管里咳出来。男人吓到了，立马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帮她把东西咳出来，然后又再一次单膝下跪。
　　女人没缓过神来，软趴趴地，差点跪下来。她睁开眼，看着他，高兴地点了点头。
　　男人为她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抱起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高楠看了又感动地抹眼泪。
　　“老婆……”
　　“嗯？”
　　“我们生个女儿吧，女孩肯定像你。”
　　“讨厌，想哪去了你。”
　　高楠语塞，她转头看向太白金星，然而那个男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叹了口气，她总是希望别人快乐幸福终成眷属的，可是她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也好，无牵无挂才能战无不胜。她不需要爱情，也不大能经得起刺激，她只想一个人走完余生。
　　而且她明明许的愿是下辈子再做棵草啊，为什么要让她这辈子就先体会一下？
　　她只好继续以这样的状态看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或许他们过一个月就会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然而那是她永远都不敢想的，因为她喜欢的是女孩子。
　　曾经她幻想过婚礼场景，但如今看来显然也没有什么必要去想。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正如李大智那家伙和她合作的时候评价的，这个女的不近人情满脑子都是工作，嫁人不太可能，嫁工作倒是完全可能。
　　“为什么这么想？”太白金星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是像个阿飘一样在她身边晃。
　　“我不知道。”
　　“就算不是她，以你的条件，多的是人愿意投怀送抱。”
　　“上仙，为什么一定要有爱情人才会快乐呢？”
　　“这倒也确实不一定。只是我看到了你的执念，我希望能圆你的心愿。”
　　“上仙，我们凡人总是会有未尽的心愿的。然而那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也不一定就是要把它完成。我的执念未必真的是执念。”
　　“……”太白金星一挥衣袖，场景又迅速跳转。高楠变回了人形，面前是一张床和一个美女。
　　高楠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想找个门就跑，发现这个房间四面全是无尽的空白。她无论怎么跑都会回到这里。
　　太白金星于是又是大手一挥，场景又变了。这次是高楠熟悉的布景了，坏了路灯的昏暗街道，远处延伸的公路，高楠发现自己似乎变得更年轻了，她开着自行车正在这条路上飞驰，这是她过去最爱做的事。
　　可是现在太晚了。
　　高楠想着，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开。
　　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儿时最好的朋友，她刚想打招呼，对方就先一步消失在路的尽头。
　　噢，是啊，他已经和她断了联系很多年了。她甚至还得从母亲嘴里才知道对方早已结了婚生了小孩。
　　高楠接着往家里开，她以为自己可以看见在家里的家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结果路上又听见讨人厌的声音嘲讽她是同性恋。高楠早已习惯了这些，只是这具她年轻的身体似乎咽不下这口气，控制着她，加速撞向那个人。
　　这份记忆似乎不属于她。
　　随着那个人被撞翻在地，下一秒场景忽然跳转，那是婚礼现场吧，新娘身着洁白的婚纱，新郎一身西装笔挺，他们交换戒指。高楠看清楚了，那个女的是她前女友。
　　那又怎么样呢？
　　高楠不屑地冷哼一声，抬腿走进去，没想到自己的鞋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全场的目光突然集中向她，新娘眼中流露出期盼和温柔，甚至有向她奔来的趋势。
　　这吓到了高楠，她转身就跑，鞋子都落在原地。
　　“李长庚！”她边跑边喊，她现在非常想逃脱这种诡异的如盗梦空间般的情况。
　　这种喊叫被善良的李长庚捕捉到，善良的李长庚又把她传送走了。
　　她又变成了一棵啥都看不见的草。
　　感觉脚落空了，喉咙被谁捏着。
　　耳边传来李长庚的声音：“做人还是做草，都是有规矩的。做草未必就没有脑子可以活得很快乐，你的命运还完全可能掌握在草包人类手里，终日惶恐度日。”
　　“但是，做草可以洗去我的记忆。”
　　李长庚挑眉：“是可以。可是你甘心做棵有智能却无法自由施展的草吗？”
　　高楠疯狂点头，表示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但是等我下辈子好吗，这辈子……”
　　李长庚静静地看着她，沉声道：“你这辈子尚有牵挂。怎么敢确保下辈子也无牵无挂？做棵草就可以摆脱命运吗？”
　　高楠垂下头，风一吹又被迫仰起头。这导致她分不清楚自己的实际状况。
　　她又听见远处的欢声笑语，听见路过的叹息，听见歌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可是，我不做棵草，又能怎么样呢？”
　　太白金星跳上屋檐，召唤来他的坐骑。
　　“我不知道。你不如问问自己，这辈子做人能怎么样呢？能给员工加薪免除他们上班吗？”他的声音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