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尘欢喜》醉卧尘夕

23、六人湿身

　　晚上刮起了大风，温度降到了零下十度，杜翠荣烧起了通铺，给他们三个拿出了新的棉被褥子，又跟他们说了会儿话就回屋休息去了，今天赶路确实有些疲惫了。

　　安若和米秋窝在通铺上盖着被子取暖，“今晚怎么这么冷。”米秋凑近安若道。

　　“晚上好像有大雪。”杨骋帆坐在床沿看着手机里的天气显示。

　　晏子眼睛亮了，“那明天我们去打雪仗吧，我看村中心的广场就很适合。”

　　米秋也激动起来，“好啊好啊。”

　　“村中心的雪明天起来肯定被扫走了，不过明天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那里的雪绝不会被人扫走。”安若笑道。

　　米秋看了一眼手机，“才八点半，我还不想去睡觉。”

　　“那我们来玩扑克？”晏子提议，米秋看了一下人，“五个人斗地主吗？”

　　“要不玩飞行棋，我记得之前买了之后就放起来一直没动过。”安若下床出了屋，再回来的时候冻得直哆嗦，赶紧爬上床。

　　五个人飞行棋玩的笑料百出，几个人的笑声站在大门外都能听到，玩到最后几个人嘴角都笑的抽搐，安若和米秋捂着肚子回房休息了。

　　素装银裹的村子在一次又一次的鸡鸣中飘出几缕烟气，杜翠荣早早地起来，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安若和米秋，轻轻地关上了门，做饭的屋子不一会儿传出了响声。

　　楼弃从床铺上睁开眼，看到杨骋帆拿着手机发呆，晏子睡得正熟。楼弃轻手轻脚的穿衣服下了床。

　　楼弃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雪愣了会儿，听到厨房的动静走了过去。

　　杜翠荣正在揉面看到楼弃推门进来，“怎么醒这么早，睡得不习惯？”

　　“习惯。”拿着凳子坐在杜翠荣旁边看她揉面。

　　杜翠荣笑了笑，“在这里有没有觉得无聊。”

　　楼弃摇头，“不会，这里很好。”楼弃眼睛出神的盯着桌角。

　　杜翠荣看到楼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有伤。虽然沉默寡言但打骨子里是温柔的孩子，这也是杜翠荣为什么对楼弃一直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自从她爸爸走了之后，她就像瞬间长大了一样乖巧听话，什么时候都不用我操心。” 楼弃听到杜翠荣的话后抬头看着她，杜翠荣看着楼弃，“小祈你和若儿的脾性很相同。”

　　“都是那种不争不抢柔和的性子，但一旦心里有了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

　　楼弃开口，“奶奶，我对安若——”

　　杜翠荣打断楼弃的话，“我知道，这么长时间奶奶看在眼里都明白。你对她的照顾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连若儿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在依赖你了。

　　“她没有交心的朋友，我很开心她能交到你们这群朋友，奶奶很感谢你。……等我走了，她也不会孤单。”杜翠荣说着说着眼角湿润了起来，杜翠荣擦了擦眼角的泪，“大过年的我说什么呢，呸呸呸。”

　　“小祈，奶奶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不管做什么都好。”

　　楼弃久久没有说话。

　　等安若和米秋起床的时候，杜翠荣已经蒸好了馒头，楼弃在灶台旁烧火，杜翠荣在一边炒菜。

　　晏子和杨骋帆也循着香味儿来了，米秋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糖包，滚烫的红糖涌出来险些烫破了嘴唇。

　　“嘶~好烫好烫。”可却一点不耽误她继续进食。

　　米秋凑在杜翠荣跟前，“奶奶你怎么什么都会啊，真的好厉害。”

　　杜翠荣开心道，“好吃就多吃一些，奶奶看你过了个年怎么一点儿肉都不涨啊。等明天奶奶给你们包汤圆，还想吃什么告诉奶奶。”

　　“谢谢奶奶，只要是您做的我都喜欢。”米秋嘴甜哄得杜翠荣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晏子在一旁啧啧道，“你这殷勤的样，为了奶奶这口吃的，要是安若是男孩你怕是都要嫁给他了吧。”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我早就想跟奶奶做一家人了。”

　　“厚颜无耻啊。”

　　“彼此彼此。”

　　安若蹲在灶火旁跟楼弃说话，“昨晚睡得好吗。”

　　“嗯。”楼弃淡淡道，安若伸着手烤火，楼弃侧过脸看了看安若，想起杜翠荣方才的话。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依赖你了……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楼弃开口道。

　　“嗯？”安若的眼睛对上楼弃，闪躲的避开了视线，“没、没有。”

　　吃过早饭后，楼弃、晏子和杨骋帆开始扫院子里的雪，昨晚的雪真的下的很大，厚厚的一层。

　　三个人扫雪的动作都有些吃力，大半天都没有显著的进程，杜翠荣找来了铲雪用的木锹，几个人的动作才慢慢加快。

　　屋顶和院子里的雪，几个人忙活完都发了一身汗，被风一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杜翠荣给几个人煮了姜汤以防感冒。

　　几个人运动之后出了一身汗谁都不想动，打雪仗的计划推迟到了下午。

　　吃了午饭在村子里消食，边走边闹的往村外走，村外是庄稼地，冬天除了萧索的树，之前种农作物的地都荒凉着被大雪覆盖。

　　几人走到一处大土堆旁，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空地，一片白茫茫，没有人际踏足，放眼望去只有安若五个人。

　　晏子有些激动的摩拳擦掌，绕着土堆跑，然后听到晏子的声音，好像在跟人说话，安若疑惑，现在这里谁会来？

　　几人走了过去，就看到晏子跟肖承天并肩站着说话。

　　“肖承天。”安若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出来消食，你们呢。”

　　“我们出来打雪仗。”晏子一脸激动道。

　　肖承天闻言眼睑抖了抖，“这么回归童年吗。”

　　“这是天时地利人和，在市里哪能见到这么大的雪，还没等玩儿呢就化了。”

　　“那倒是。”肖承天点头。

　　“跟我们一起呗，加上你六个人，正好分两队。”

　　肖承天有些犹豫，杨骋帆突然开口，“一起玩吧，你有其他事？”把表情介于挑衅和邀请之间，有些许的微妙。

　　“……好、啊。”肖承天看了杨骋帆片刻回应。

　　安若、楼弃、杨骋帆一队，肖承天、晏子和米秋一队。规定半个小时，一方追击扔雪球，一方不能反抗只能逃跑躲避，计被扔中的次数，输的一队要背赢得一队回家。

　　抽签安若队逃跑，米秋队负责追击。一开始楼弃不想参与，但因为安若一直拉着他跑被晏子扔中了好几次，楼弃冷冷的扫了晏子一眼，晏子浑身一颤，安若趁着空隙拉着楼弃跑远了。

　　米秋跟上来，“晏子你愣着干嘛呢！快追啊。”

　　米秋负责追击安若，晏子追击楼弃，而肖承天自然追杨骋帆。

　　其他人都跑做一团，杨骋帆和肖承天面对面站着，一开始就绕圈跑的晏子停下来休息，看到两人一动不动，“这俩人站军姿呢搁这儿。”

　　远远的来了一嗓子，“肖承天，不要因为他是你同学就怜惜他，狠狠的打，打坏了不用赔。”

　　肖承天：“……”

　　杨骋帆笑了起来，主动开口：“你就打算这样站着，就没点游戏精神？”

　　肖承天抿了抿唇，“你……不介意了？”

　　杨骋帆知道肖承天指的是什么，“介意有用吗，亲都亲了。”

　　“我……”肖承天脸色微动，片刻后咬牙，“对不起。”

　　“哦，我不接受。”杨骋帆一脸坦然。

　　肖承天有些气急“你耍我？！”

　　杨骋帆挑眉疑问，“我怎么耍你了。玩游戏是玩游戏，被你冒犯的事是另一件事，两者并无关联。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若是能告诉我，那晚纠缠你的人是谁，我——”

　　“我前男友。”杨骋帆没想到肖承天会这么轻易承认，神情有些怔愣，肖承天直言道，“我是gay，有意见吗。”

　　杨骋帆沉默，片刻后缓过神眉头皱起，肖承天一点儿也不意外杨骋帆的回应，他的反应实在比那些人好多了，至少没从他脸上看到恶心的表情。

　　“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肖承天转身要离开，杨骋帆开口，“不好意思，是我越界了，不该打听你的隐私。”

　　“而且……我没有嫌恶的意思，只是意外你会坦言说出来。不过以后也别做那种作践自己的事了，那个人不值得。”

　　肖承天听了杨骋帆的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不是恶心嫌恶，没有冷嘲热讽，更不是被说成怪物，原来被尊重的感觉是这样的。

　　仿佛那一刻在冰天雪地的荒原里，有人给你送上一捧热汤，那热意传遍了四肢融进了心脏。

　　肖承天转过头看着杨骋帆嘴唇轻启，“谢谢。”

　　一个雪球砸到杨骋帆身上散落的雪掉进了他的脖子里，杨骋帆咬紧牙关，“嘶~”回头看着有恃无恐的晏子。

　　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完了。

　　晏子一鼓作气又扔了几个雪球，杨骋帆无奈跑开了，“喂肖承天，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这么多天胸口的滞闷被一阵风刮走，肖承天觉得无比的轻松，脸上带上笑意跑上前，“来了。”

　　晏子和肖承天合击杨骋帆，杨骋帆被他们追的狼狈不堪，反观另一边，楼弃让安若躲起来，自己吸引米秋的火力，米秋被带入了楼弃的节奏，每次扔出的雪球都落空，气的米秋直跺脚。

　　“可恶！”

　　杨骋帆边跑边说，“你俩不仗义啊，把全部火力集中在我身上。”

　　“这是游戏，要尊重游戏规则。”晏子一本正经道。

　　“行。”杨骋帆忍下了。

　　游戏结束，休息了十五分钟后换晏子他们三个躲。

　　早就摩拳擦掌的杨骋帆一路追着晏子打，空旷无边的四周连连传出尖叫声，晏子感觉到自己里面的衣服后背都已经湿了，每次雪进来的苏爽冻得他惨叫连连。

　　晏子一个人吸引力全部的火力，米秋和肖承天早就躲起来了。

　　等游戏结束，晏子浑身湿漉漉的，额头上还出着汗，晏子急喘了几口瞪着几人，“你们几个，欺人太甚。我们队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又对着米秋和肖承天，一脸愁容，“你们两个太不仗义！”

　　米秋忍不住笑了笑，“错了错了，我们错了。”

　　晏子抬了一下胳膊冰凉凉的感觉那叫一个爽，“不行，不能只有我自己湿身，你们全都要！”

　　说着又打做一团，玩的嗨了彼此无差别攻击，疯玩疯跑到天暗下来才偃旗息鼓。

　　几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拖着沉重的衣服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这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米秋一脸气愤，“我要是感冒，明天你就死定了。”

　　“年轻，就是玩儿，是吧帆子。”

　　杨骋帆活动了一下肩膀倒吸了一口凉气，肖承天皱着眉走在后面，显然也是不好受。安若和楼弃走在最后面。

　　楼弃和安若身上相对于他们几个要好的多，走着走着安若突然笑了出来，“噗……”笑的肩膀抖动然后冰凉的衣服贴上了脖颈，冻得她也倒吸了一口气。

　　楼弃不解的看着安若，“我们现在这样好傻啊。”安若笑着说。

　　楼弃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跟你们一起我真的好开心，米秋跟我说你们之前事情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如果我们能早认识一点儿就好了。”安若目光飘忽的想起米秋给她讲的他们四个人的故事。

　　楼弃目光暗了暗沉声道，“若是以前…我们就不会认识了。”

　　安若侧头看到楼弃垂下来的眼睫挡住了里面幽深的墨色，那个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惑在此刻终于问了出来。

　　“楼弃，你为什么不想上学。”安若停下来看着他。

　　楼弃停住没有转身，听到安若继续道，“我知道我又管闲事了，但……你不应该就这样了。奶奶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可现在还没有到下定义的时候，为什么…不努力试试。我……想你好。”

　　两人之间良久沉默，楼弃一直背对着安若，“试了就会好吗。”那语气像是在泥沼里挣扎，看似在问安若，更像在问自己。

　　“至少…选择可以多一些。”安若望着楼弃的后背。

　　“走吧。”楼弃最后只说了两个字

　　杨骋帆回头没看到楼弃和安若，欲要停下等会儿他们，后面的肖承天走过来，“他们应该是有话要说。”

　　没有停顿越过杨骋帆往前走，杨骋帆嘴角的弧度挑了挑迈步跟了上去。

　　“你在这里待几天？”

　　肖承天有些纳闷的看了一眼杨骋帆，这个人没看出来自己现在没有交谈的欲望吗。杨骋帆换上了他那无懈可击阳春三月的笑容，加上这张脸，着实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肖承天干巴巴道，“后天。”

　　“跟我们一样，那你回茶城吗，我们顺道可以把你捎回去。”

　　“不回。”肖承天顿了顿，“去临市上职教。”

　　杨骋帆点点头，“嗯，我回肃延的时候可以约见面，加个微信吧。”杨骋帆拿出手机递到肖承天面前。

　　肖承天停下来，杨骋帆比肖承天高一点，肖承天抬起恹恹的眼皮，没好气的说道，“没必要，以后也不会联系。知道我是什么人吧，劝你离我远点儿。”

　　杨骋帆看着肖承天的背影出神，嘴角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

　　几个人快要到家时，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杜翠荣和陈丽娟。

　　陈丽娟看到六个人身上斑驳的洇湿，头发半湿不湿的样子，“我滴天爷。”

　　杜翠荣也一脸紧张起来，“怎么了这是，打架了？”

　　晏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打架。”

　　米秋有些委屈道，“都怪他把我们几个都弄进了雪里。”米秋指着晏子跟杜翠荣告状。

　　陈丽娟走到肖承天跟前，拍着他身上的雪，“你说你们几个，这么冷的天还往雪堆里拱，嫌自己身体好是吧。”

　　落在后面楼弃和安若走来，没例外的跟他们几个一样，杜翠荣看着几个孩子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了。

　　一脸说教，“都多大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

　　陈丽娟一边拍肖承天也一边唠叨，“姥姥轻点，疼。”肖承天捂着肩膀躲避陈丽娟。

　　杜翠荣让六个人赶紧回家进屋洗热水澡换衣服，自己和陈丽娟在厨房煮姜汤。

　　米秋躺在烧的暖呼呼的炕上舒服的伸展了一下，“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脸疲惫的安若走进来二话不说的躺在炕上，“好累。”

　　等楼弃几人洗漱回来就看到两个人躺在炕上昏昏欲睡。

　　杨骋帆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感冒冲剂，给几个人各自冲了一杯 ，杜翠荣和陈丽娟推门进来，“快把姜汤喝了，发发汗。这个天可不能感冒了。”

　　喝了姜汤的几个人浑身舒畅，“陈奶奶，肖承天回去了吗？”

　　“嗯，我让他回家换衣服了，等一会儿我把姜汤给他端一碗就行。”

　　“赶紧给他端过去吧，别让孩子着凉了。”杜翠荣连忙道、

　　“行行行，你说说你们，稀罕雪也不能在雪地里打滚吧。”边说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