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瞒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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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忍冬提着包袱放到马车上，嘴里还在嘟囔：“马车那么贵，如今天气暖和，坐驴车不也是一样。”
明琅轻笑：“小守财奴。”
宋忍冬：……
她瞥明琅一眼，回头看向阿晚沉默了一阵儿，抬手将人抱在怀里：“好好的。”
阿晚眨了眨濡湿的睫毛，忍着没落下泪，只是开口里头带着一丝固执：“师父别忘了，我就在四安堂等你，哪都不去。”
“……好。”
宋忍冬侧头看了看红着眼眶的小梨子：“要听师姐的话，乖乖的。”
忍了半天的小梨子闻言哇的哭出声，她不晓得宋忍冬要去哪，只晓得宋忍冬要去很远的地方，害怕宋忍冬像她的家人那般一去便再不回来了。
阿晚抱着她轻声哄，吸了吸鼻子：“颜掌柜怎么还没来？”
宋忍冬眼睫微垂，颜姐姐怕是在怪她。
抬头看了看天色宋忍冬开口：“昨夜告过别，今日不来也好，省得舍不得走。”
明琅扶着她上了马车，低声对阿晚交代：“若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大的麻烦，便去书坊叫人，我交代过他们。”
阿晚呆愣地看着明琅，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她原还在怪他的，怪他抢走了师父，可两相对比，自己倒是小人肚量了。
低低应一声，阿晚回了句：“小师爹，照顾好师父。”
明琅有些意外地朝她看过来，而后郑重颔首：“好。”
最后朝颜氏后坊的方向看了一眼，宋忍冬收回目光：“走吧。”
明琅握住她的手：“回再见的。”
宋忍冬冲着阿晚两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回去，嘴角漾着笑：“希望还能再见。”
马车悠悠远去，不多时便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阿晚牵着小梨子在后门看了许久许久，眼瞧着日到中天才抹了抹眼角准备回去。
只是还没踏进门余光便瞥见一道飞快奔来的身影，侧头看去阿晚眼里猛地迸出光：“颜掌柜？”
颜霁霎时顿住脚，急急问：“小九呢？”
“走、走了……”
颜霁身子晃了晃，唇色渐渐泛白：“走了……可知她们去哪了？”
阿晚微微皱眉，上前扶住她：“师父没说，只是不论去哪，应当都要先出城才是。”
像是被提醒到了一般，颜霁没再与她说话，又匆匆离开。
阿晚瞧着她的模样觉得不放心，交代小梨子回家，抬脚跟了上去。
颜掌柜看着像是不舒服，师父不在，她得替师父照顾好颜……
正想着，阿晚忽得朗声道：“颜掌柜，您去哪？”
颜霁策马而行，抿唇：“我去找她！”
攥着缰绳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与她红衣相映的是那毫无血色的唇瓣，未等阿晚再问，颜霁便策马离开。
眉心皱成了疙瘩，阿晚叹气，师父与颜掌柜关系自是好的，舍不得也是常理，只是师父不是说已告过别了么，怎得还要去追？
没等她细想，又一阵马蹄声传来，阿晚见着马上之人便晓得他的来意，忙指了指颜霁离开的方向：“颜掌柜去追师父了。”
顾长生脸色难看到极致，微微点头，并未停留也策马离去。
阿晚：……
这一个个的。
此时，方才出了城门的明琅看着身侧的宋忍冬浅笑：“去哪？”
宋忍冬眨眼：“不知道。”
明琅：……
“不若去南边？如今六月，淮扬湖闻名于世，想必正是好风景。”
“不去。”宋忍冬闻言坐直了身子，一锤定音，“去北边。”
明琅笑出声，以为她是故意和自己唱反调，攥着车绳稍稍调转了方向：“好，那便去北边。”
宋忍冬嘴角的笑更深了些：“北边也好，行上一路，若是能寻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便停下。”
“不喜欢热闹？”
宋忍冬微微摇头，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明琅撩开车帘往里面看了看，声音低了些：“要不要进去歇一阵儿？”
宋忍冬摇头：“又不累。”
她看着面前宽阔的官道，没忍住回头去瞧后头的城门，眉眼间的轻松显而易见。
明琅瞧着她这幅模样觉得欢喜，单手搂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马车里的嫁衣，我瞧着你如今穿尺寸正好。”
点到为止，后头的话绝不再说。
宋忍冬眼睛明亮，倒步扭捏，点头道：“那等咱们寻到了落脚处便成亲。”
明琅心口狂跳：“不反悔了？”
宋忍冬低头轻笑，指尖捏了捏圈在她腰间的手：“自是不……”
“小九！”
话未说完便隐约听到一声呼喊。
明琅定神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笑出声：“颜掌柜舍不你，怕是要来和我抢夫人了。”
宋忍冬也瞧见了策马而来的颜霁，瞥了明琅一眼：“没得胡说，且停到路边等等她。”
颜霁见着他们停下，手中的马鞭扬得更是起劲儿。
宋忍冬朗声道：“慢点，别摔了……”
马儿方才停下颜霁便翻身跳了下来，看得宋忍冬眉心一跳：“怎么冒冒失失的，这不是停下等你了吗？”
颜霁站在马车几步之外梗着脖子看向她，也不说话，只是眼眶红得吓人。
宋忍冬见状就要跳下马车：“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因着顾长生才离开的？”颜霁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可泪却唰的落了下来。
宋忍冬皱眉，下意识就要反驳。
“顾家，顾长生，我真是蠢，竟没想到那一层。”
颜霁望着她眼里全是心疼，宋忍冬却倏地僵住身子，呼吸急促起来：“不许说！”
“不许说什么！他顾家害了宋家还不许说么！我若知晓他、他便是顾家人，又怎会与他一处？”颜霁往前走了两步，“小九，你是不愿瞧见我与他一处才要走么？那你带我一道走吧，我不要与他一处了，我不要……”
宋忍冬只觉得脑子都炸开了。
顾长生当真不中用，怎会让颜姐姐怎么知道了？！
好在明琅不知晓，明琅……
她倏地侧头看向明琅，只见明琅也定定看向她，眼底是无尽幽深。
“小九，顾家害了宋家是什么意思？”
宋忍冬不自觉摇头，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琅要知道了，她瞒了许久的事，瞒不住了……
不过瞬息间，明琅好像就明白了其中的细节。
慢吞吞下了马车，明琅一步步朝颜霁走去。
宋忍冬猛地拉住他的衣角：“颜姐姐胡说的，什么都没有，琅哥儿你先赶路，我随后追上你，求你，你先走……”
明琅抬手将她抱在怀里，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指轻轻摩挲，侧头看向颜霁：“还请颜掌柜将话说明白。”
颜霁看着宋忍冬望过来的眼神，唇瓣翕动，没开口。
明琅倒不着急，只是远远望着追来的身影眼神微冷：“颜掌柜不说便罢，总归有人会说的。”
顾长生勒紧缰绳时便听到了这一句，心一下坠入谷底。
“顾长生。”
明琅紧紧抱住怀里想要挣扎出来的宋忍冬，声音冷冽：“解释一下。”
顾长生走近颜霁，颜霁却眼疾手快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恨恨瞪着他。
顾长生眼中一片晦涩。
颜霁从未去指挥使府找过他，今日是头一回，就这么一回便叫她听到了他和林城的谈话。
“阿霁……”
“别叫我！”颜霁如今一点便炸，“混账！凶手！”
宋忍冬闻言无力地倒在明琅怀里，眼底满是绝望，明明就差一步，为什么就差一步还是变成了如今这般境地？
她低声挣扎：“琅哥儿，我们走好不好？”
明琅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催促：“顾长生。”
顾长生看向他们，一脸抱歉：“忍冬，对不起……”
“你住嘴！”宋忍冬咬牙切齿，“不关你的事！”
明琅缓缓松了禁锢着她的力道，宋忍冬顺势跳出来拉着他上马车：“我们走！”
颜霁忙拦在她面前：“小九。”
“颜姐姐，你弄错了，宋家之事和顾长生无关。”她忽得冷静下来，“我离开，只是因为我想离开，你回去吧，与他好好的。”
颜霁哭出声：“你还哄我？我亲耳听到的，他叫你表妹……”
明琅指尖摩挲着宋忍冬的手腕，低头一言不发。
表妹……
和被诛九族的顾家沾亲带故啊……
所以，他在关公庙看到的那一排排的牌位，皆是因着顾家罪责而殒命的了。
他气急反笑：“顾长生知道却瞒着我？”
未等顾长生接话，明琅便又低头蹭了蹭宋忍冬的脸颊：“我的小九受了欺负，也瞒着我，嗯？”
宋忍冬身子忍不住颤栗：“没有的事，琅哥儿，没有的事……”
“撒谎。”明琅将她打横抱到马车上，“看来今日是早走不了了？”
宋忍冬面色惨白，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我们要走的，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寻个没人的地方成亲，我们说好的不是吗？琅哥儿，那事早就过去了……”
明琅没说话，耳边却响起了阿晚曾说过的话。
——师父哭的好伤心。
——那些都是师父放在心里的人。
——师爷说不让提的，不然师父会难过。
是提起便会难过的人，怎么过得去呢？
“小九乖，用不了多久咱们便离开。”
他回头瞥了一眼顾长生，扬起马鞭朝城门而去。
宋忍冬倚在马车壁上，有些呆愣地望着飘荡的车帘，明琅冷峻的侧脸飘忽闪过，唯一让她抓得住的是她手里的一截衣袖。
“琅哥儿，你应过我的，什么事都听我的。”
明琅抿唇，低声应：“听的。”
“那便离开。”宋忍冬固执地开口，“现在便离开，方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明琅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安慰：“小九别怕，我回去并非要与顾长生来往。”
宋忍冬心底生出一丝无力：“你不听话。”
不听话是会死的。
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猛地跳起来去夺明琅手里的车绳：“停下！不许回去！”
明琅眼神微缩，抬手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小九……”
他单手执着车绳，另一只手却是硬生生地止住了宋忍冬的胡闹，头一回大声与她说话：“掉下去怎么办！”
宋忍冬被他紧紧箍着，闻言朗声回了一句：“你若非要回去送死，不若我们现下便死在此处好了！”
握着车绳的手微微收紧，明琅声音如风飘忽：“小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忍冬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咬着唇不出声。
明琅脑子一片乱糟糟的，亦是沉默思索。
他得捋一捋眼下的境况。
顾家，是连累了宋家的人，所以小九不喜顾长生，所以要带着他离开。
可是，宋家的事小九为什么非要瞒着他？
甚至前世，他也一无所知。
还有方才小九说的那句‘回去送死’是什么意思？
前世，小九先他离世，为何会晓得他死不死的事？
想的愈深，明琅的眼神便更幽深。
他一早便猜到小九有事瞒着他，只以为是前世之事，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不说话的明琅显得更显冷峻，宋忍冬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打断他的腿。
她闭上双眼，不可以。
她是想他顺遂过完这一生的，若是将他日日困在屋里，便是救下了他，她也会余生难安，他亦痛苦。
现下走不了，她又该怎么办？
她最晓得明琅的性子，旁的事怎么都好，可唯有沾上这件事，怎么都劝不回头的。
怎么才能拦着他……
正在细想，明琅忽得轻声开口问：“除了这事，小九还有事瞒我吗？”
宋忍冬一愣，没答话。
明琅轻叹：“果然有，可以与我说说吗？”
宋忍冬手里的衣袖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她盯着那一片布料，思索许久。
“可以。”她呼吸轻了许多，“现在离开，我便告诉你。”
明琅闻言低头看了看她，嘴角轻扬，微微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迟早会知道。”
宋忍冬阖眸，低喃：“你仗着聪慧，总是这般自负。”
这话似夸似贬，细听下来，便觉出其中味道。
明琅看着近在咫尺地城门，浅声问：“我可曾与小九说过前世我官至何职？”
宋忍冬看向他，眸中满是认真：“明琅，那与今世无关。”
他官至内阁的前提是他不知晓宋家的事。
后两世，他晓得了宋家的事，为了替她报仇，可还那般算无遗策过么？
马车缓缓越过城门，宋忍冬心上忽得像是压了块大石头，眼眶酸涩。
终究还是没能离开。
两刻钟后，阿晚看着一群人去了后坊，察觉到不对劲，只是讷讷看着没说话。
颜霁拉着宋忍冬回了房间，明琅则是拦住想要跟过去的顾长生，没甚语气地开口：“说说吧。”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一口气，沉默。
明琅：……
“别装死。”
“忍冬不让说。”
明琅嗤笑：“我去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顾长生，我查出来和你说，那后果就不一样了。”
顾长生眼神稍暗，缓缓开口。
屋内的宋忍冬站在窗边看着院中的明琅，指尖攥紧。
颜霁自背后抱住她：“小九，对不起。”
宋忍冬回神，目光从眉头紧皱的明琅脸上移开，回头：“颜姐姐，那事和顾长生无关。”
颜霁睫毛轻颤，没说话。
“我若真心中有结，便不会将你交给他。”宋忍冬声音清浅，“我离开，是与他有关，可不是因着宋家之事。”
“那是为什么？”
“因为……”宋忍冬苦笑，“因为我怕旁人知晓我的身世。”
颜霁抿唇：“这么多年都没人知晓，知道当年事的人大多都不在了，我家的人也从不知晓你在何处。”
宋忍冬摇头：“不知道是因为从没人怀疑过我，自不会去查，可若是和顾长生扯上干系，朝中人手眼通天，想知道定是瞒不住的。”
颜霁面色比追出城时好看了些，可略作思索又害怕起来：“那我今日追你回来岂不是坏你大事？”
宋忍冬又摇头：“该发生的，便是你不去我也躲不过。”
就像明琅注定会知道，她千防万防也防不住。
她说罢侧头看向颜霁：“颜姐姐，无论你与顾长生是合是离，我希望都是你心底的选择，而不是因着宋家，明白吗？”
看着像是忽然长大的宋忍冬，颜霁好半晌没说话，只是沉默。
宋忍冬的目光又顺着窗台飘到明琅身上，正好与望过来的明琅的视线对上。
两人遥遥相望，宋忍冬看到明琅眼里藏不住的心疼，心一寸寸沉下去。
便是这样的眼神，明琅知晓她的身世后便会这般看着她。
他如今瞧着是安静，可心里怕是要气炸了。
不是气顾家，是气当今陛下。
果不其然。
明琅稍稍移开目光不敢与宋忍冬对视，侧头与顾长生轻语：“罪魁祸首是平历帝。”
顾长生垂首：“你不怪我。”
明琅冷笑：“平历帝忌讳顾家声势，与你何关？”
只是宋家是在无辜。
十二年前，他的小九才多大呢？
不足七岁。
家破人亡的小姑娘，东躲西藏随着仆人逃到京城，家里人牌位连个正经地方都没得摆。
逢年过节家家团聚时，他的小九可会哭么？
他忽得转过身，不想叫窗边的宋忍冬瞧见他眼底的暴戾。
平历帝，是该死的。
宋忍冬看着他这般模样，始终是一脸平静，只是眼底的心疼荡了又荡。
都知晓了，而后便想着如何杀了平历帝，如何替她报仇了。
宋忍冬轻叹了口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明琅，心底做了一个决定。
“琅哥儿。”
听到她的声音，明琅瞬间回头。
宋忍冬朝他浅浅地笑：“你来，我有话与你说。”
他想知道的，她都与她说，只愿他听了之后能相信，她真的不欲报仇。
活着的人最大，爹娘的话她记得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瞒不住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