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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垣良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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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毫不留情地坠落地面。
两个寂落的身影被掩盖在雨里,都怀揣着沉重的心思。
林熙走进雨里,即使姜九年撑了伞,也还是抵不住瓢泼之势。
风一吹,冷的是两颗心。
“小姐,台风要来了,咱们先回家吧。”
姜九年不敢碰林熙,小心翼翼跟着,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姐,您如果还生气的话,可以打我出气。”
林熙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扭过头梗着脖子往前走,她跟姜九年的车擦肩而过,没有停下。
姜九年不明所以,耐不住雨势格外可怖,再这么下去林熙会被雨整个淋透,姜九年心一横,把林熙扛到肩膀上,紧紧箍住林熙的腰,朝车子跑去。
“小姐,对不住了。”
林熙挣扎,但没想到姜九年劲大的像头牛,徒劳地扑腾了两三下之后彻底泄气。
“赶紧放我下来,不然我杀了你!”
林熙只剩下放狠话这一条路,但很快她就被塞进车里。
姜九年挤进车之后,便被林熙拳打脚踢,一声不吭地受着。
“你的棍子呢!拿来。”
那把棍子分量很重,林熙差点没接住,握在手里,金属的质感格外强烈,因为随身携带带上一点体温,没有那样冰冷。
林熙朝姜九年随便挥了一下,棍子末端落在姜九年身上。
“谁让你碰我的!”
林熙眼睁睁看着一道红色愣子出现在姜九年手臂上。
姜九年一动不动的给林熙出气,甚至为了让林熙趁手,自觉的倾斜了手臂。林熙没有打人的爱好,自觉无趣地把棍子扔回去,侧过身子躲避姜九年不含一丝渣滓的目光。
“小姐,我第一次见您,您被仇人追杀,我问您怎么不害怕,您说怕死了,还记得吗?”
姜九年准备了笨拙的开场。
“教育我?”
“不是,我就是觉得白少爷说的不错,害怕就不要跑出来了。”
“嫌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的。”
姜九年慌忙否认。
雨沿着窗户向上扭曲爬行,模糊的树影像鬼魅一样一闪而过,雨敲车窗的声音格外的脆。林熙对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
“十年前,有人绑架了我,我母亲为了救我死在了绑匪手中,所以我就算害怕也得站出来。你母亲爱你,所以她为了你的平安保我周全,可我没有母亲了,即使我再平安,又能怎么样呢?”
“小姐,你……还有父亲。”
姜九年想起来顾崇临阴阳怪气的模样,言辞闪烁。
林熙再次叹气。她眼中情愫复杂,有些笑意,不是真的笑,有些困惑,也掺着释然。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十年,他有足够时间和手段找到我,只不过他质子在手,捏得住姜媛,不用担心我会死,既然如此何必再费劲将我弄回来。”
眼角湿润的林熙看向单纯的姜九年。
“你以为他真的找不到凶手吗?他这样在本岛一手遮天的人,会让几个仇人兴风作浪这么久?对他而言,利益才是唯一放在首位的选择。”
“或许……对方真的很强大。”
“那我一定要看看,到底多强大。”
姜九年手攥紧了衣服,抿着嘴,手指在衣服上不停地摩擦比划,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开口道:“小姐,您消消气,当年那场混战是……她挑起来的,如果不是趁乱,你们也不会被绑架……你恨她的话,我给您赔罪。”
狭小的车里,姜九年从柔软的座椅上挪开,跪在林熙脚边。他低着头,示顺掩锐,本该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
林熙错愕。
“我说过不会为难你,何必呢?我母亲是为救我才死在绑匪手中的,要真仔细算,我也该有份。”
他手慌的不知道往哪放,磕磕巴巴地回答道:“不……小姐……我只是想让小姐……那个……并不是说小姐也是凶手。”
林熙看着姜九年都要急出汗了,笑出声来。
“抱歉。”
姜九年咬着后槽牙,最后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他终于能把手安放在膝盖了,他觉得做打气筒是简单多了,出气筒实在难如登天。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姜九年。”
林熙垂下眸子看他,只落在眼底一个头顶,她有些疲乏,恹恹地说,有点狠:“要是知道绑匪是谁,我可不会留情的。”
姜九年呼吸一滞,放在膝盖的手握成了拳。
“小姐可以把我当……”
林熙摆摆手。
“快起来,不要让别人觉得我欺负你。”
姜九年沉默半响,悄然回到了座位,心如死灰放弃挣扎,浑然出了一身冷汗。
林熙泪干在眼角,窗外雨点依旧无情地敲打着,沉溺在雷电间。
暴雨一直在持续,海浪汹涌,台风即将登陆,海上的渔船都尽数回到渔港,巡警沿岸巡视最后一遍。
夜还未降临,131号台风即将登陆的愚州海湾,已空无一人一船,沉浸在一片天昏地暗之中。
巡警咬着手电拽了拽渔港的锁,锁死了。
他安心地要下班,却不料一道远光照在脸上,旋即警鸣声响起,一排警车夹着几辆私人车辆停靠在渔港附近。
“妈的,这时候出什么警!”
巡警气愤地举起手电朝警车走去。
几辆车上下来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刑警,朝巡警挥了挥手势。
“妈的看不懂。”
巡警站住脚,手电还亮着,和警车的大灯对着照。
“把手电放下。”
刑警端着枪一把把手电夺过去关了。
迎着光和瓢泼大雨,巡警换上笑脸:“您哥几个这么大台风还出来公干呢?”
“我们接到情报港口有人趁台风偷渡,这里暂时由预警司接管,把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是……您有上级的手令……”
话没说完,对方一脚把巡警踹了出去。
“手令没有,脚令怎么样?”
巡警在泥坑里挣了几下站起来,呸地一口吐掉嘴里的脏水,动唇骂了句狗日的。
私家车的车门被拉开,立刻有人撑了把伞过去,从车上伸出的皮鞋擦的铮亮,踩在泥水里。巡警愣着,看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红色条纹领结的政府高官走到他面前。
来人不年轻,眼角的细纹因为微笑而现行,但不带一丝沧桑,成熟和贵气不仅仅从一身的行头透出来,更是眉眼间遮掩不住的,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预警司做事向来机密大于公办,怎么?你想去国安局里坐坐?”
对方语气客气,眼角带笑,话却是一把刀,极其锋利。
“不敢不敢。”
巡警心中警铃大作,手忙脚乱地找钥匙,双手颤抖着奉上去,头都没敢抬。
等钥匙被收走,巡警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神。
说不出来,但总感觉像一只凶猛的恶兽,狡猾又残忍。被盯出一身鸡皮疙瘩之后,那人伸手松了松领带,朝渔港去了。
“还不快走!”
刑警举枪赶人,巡警赶紧一直后退到路边的绿化带慌不择路地跑了。
一帮人在小港口搭了个简单的棚子。
雨越下越大,风骤紧,深海的味道充斥每个人的鼻腔,仿佛悸动于大海的心脏。除了一盏暗灯,整个棚子没有别的发光源,有人用炉子煮了一壶茶,冒着白气。
所有警力都布置在棚子左右和后方,前方是黑色的海,和不断翻卷的惊涛骇浪。
一人把茶壶的水倒进茶缸,给那个政府高官端过去。
他翘着二郎腿,把黑手套从手上摘下来把玩在手里,水递过来的时候,瞥了黑洞洞的前面一眼。
“船什么时候到?”
“估计快了,要是三点半之前没到的话,估计已经船毁人亡了。”
“她应该不会连这个本事都没有吧?”
“主子再等等吧。”
他把水接过去,吹了吹,又放下。
“来了。”
一艘小船在海上飘摇,但很快便迎着风浪来到港口附近。
“去帮忙。”
越靠近港,便有越多的回浪,小船看着弱不经风,和几丈高的浪相比,感觉瞬间就要被吞进海里。
在几个人不断地往船上扔爪勾固定住船后,那只小船灌了快半船的水,安稳落在岸边。
船很小,但还是装了十几个人,黑色长帽皮衣,腰上挂有短刀,一下船便全部被控制住。
为首的那人仰起脸,隐约看见帽子下遮掩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穿得跟黑客帝国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偷渡的?”
高官把手里的水往前一泼,站了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的人,冷笑一声:“你们是南窗的人。”
“废话!这就是南窗,我们不是南窗人还是你们珠市的人?”
手底下有人多嘴,高官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但看着对方困惑的表情,他又笑起来。
“好久不见啊honey。”
“我跟你从未见过面。”
他从放在桌面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擦亮火柴:“哦,这只是一个开场白而已,不要太在意,安捷小姐。”
火焰点燃烟管,剩下的一截在潮湿的黑暗中燃烧成灰,随风飘落在泥坑中。
因为这句话,所有人对这位高官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安捷死死盯着他吞云吐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浪费中变得煎熬。
“你知道我是谁?和我们接头的人呢?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问题太多,呱噪。”
“南窗政府,预警司的人吧?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和我们接头的人呢?”
“不不不,”对方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摆了摆,“你猜错了安捷小姐,我不是预警司的人,你看到了,只是预警司听命于我罢了。”
“你是垣良家的人?”
“没错,”他笑嘻嘻地,却让人觉得是魔鬼降临一般,“我是垣良序。”
安捷哗一声抽出了腰间短刀。
一声雷破云而出。
“嗯……就这样。”
老八撂了座机电话小跑回到客厅。
姜九年低着头站在地毯边缘,顾崇临在看书。
他并没有在认真看书,因为姜九年还在讲今天的来龙去脉,那本书也不是正着拿在手里的。
顾崇临摸了摸下巴。
“你是说,今天的事情有可能是意外?”
“只是太多巧合。”
顾崇临装模作样翻了一页,并不知道书倒着。
“她手机一异常你们就撞了白栎?她一出去回来就见到了白枍?不可能啊,这如果没有人为推动,怎么会如此巧合,一天见俩白家的人?”
“先生……”
姜九年偷偷看了顾崇临一眼,又看了一眼老八。
“哎呦,”老八机灵地把书抽走,被顾崇临瞪了一眼,继续说,“小姐没您想的那么不懂事,她都不记得过去了,还报什么仇啊,肯定是姜媛教了什么不该教的。”
说完,老八把书好好塞了回去。
“也是。”
顾崇临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推了推眼镜,指着书对老八说:“这一段讲的不错。”
“先生,小姐没有丢失这一段记忆。”
顾崇临拿书的手顿住,把书随手扔在一边,目光落在姜九年站的地方,显然是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
老八心漏了一拍,心想,姜九年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