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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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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北宫玄景撑着下巴忘着窗外发呆,京城下雨总是让他欢喜不起来。杏花春雨江南,那才是让人心醉的美景,还有……他的思年。北宫玄景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是留恋江南的美景,还是美景里的那些事和那个人。他是个勤政的皇帝,每日早朝,平时批阅奏折,闲时教导小太子,他的作息堪比时钟精准,精准得让他刻意忘记休息刻意忘记回忆。作为百姓爱戴的一代明君北宫玄景能这样发呆的时间是少之又少的,贴身服侍皇帝的老太监总觉得最近高贵的皇帝有些反常,或许这样的反常早已深埋只不过被最近自己一时疏忽的一杯龙井全部激发出来了。老太监在宫里带了一辈子,皇帝心里有些什么想些什么人他心里明镜一样清楚,不能讲不敢讲。他想起从前和皇帝出双入对的那个人,真是温润如水的一个人,他还记得那个人唯一一次动怒扔下一句他不能让天下知道他们敬仰的皇帝是个让人不齿的断袖不辞而别,他也记得那人走后皇帝的失魂落魄。这皇宫里满是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谁有少过呢。
每当静下来的时候北宫玄景的思绪就能飘到很远,不到天涯不到海角只是远到那个人的身边。老皇帝驾崩十九岁的储君被急招回去登基,不是没想过带岁思年一起回去他也这么做了。开始的几个月两个人依旧过着蜜里调油的生活,虽然偷偷摸摸不好叫旁人发现他们的私情却也依旧甜蜜。北宫玄景知道岁思年的江湖秉性,他见不得尔虞我诈,人前背后的阴暗,普天之下朝堂是他的思年最不适合的地方。他看不得自己的思年在这样黑暗的地方委屈自己,他的思年应该策马驰骋快意恩仇,他的思年身上永远有吸引他的人性的温暖。所以当岁思年要离开时他虽有千万个不舍却依然放手,他要他的思年快乐。
“父皇。”
北宫玄景低头一看自己唯一的儿子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景年,怎么了?”
“父皇,儿臣好久没看见父皇了,儿臣有点向您。”
北宫玄景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内心却在苦笑,景年景年无所不能的皇帝却只能这样抒发他见不得人的思念。
北宫玄景牵着小太子在皇宫中到处乱逛,不知哪个贵妃的院落今日正在唱戏,他稍一思量抱着小景年也悄悄地走了过去。
“父皇,为什么我们要不让瑜妃娘娘知道呢?”小景年蹲在一个花坛旁边小脸皱成一团。
“这样才自在,景年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迫不得已,你只能变成别人想让你成为的样子。这样的自在真是一次比一次少了。”北宫玄景懒洋洋地靠着墙,宫中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别人他这样的举动早有人发现。既然皇帝不想被打扰,众人都悄悄装作不知道,谁都有迫不得已,讨好皇帝就是他们的迫不得已。
今日瑜妃的宫殿中唱的正是《牡丹亭》,听着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腔。北宫玄景又不自觉地想起从前,真是人老了做什么都想起以前他苦笑。北宫玄景在江南只不过呆了两年,江南人说话的腔调倒是学了十足十,每次都向岁思年夸耀。岁思年本就是江南人讲话软糯甜腻,每次听着年流景没有音韵的讲话每每笑的打跌。年流景自我感觉良好还要缠着岁思年教他唱戏,总是惹出不少笑话,心高气傲的年大少碰到这种问题每次都是把岁思年拖上床来平息他那张不饶人的嘴。
瑜妃出身江南,请戏班唱几出家乡话也是情理可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北宫玄景眯着眼跟着台上的戏子轻哼,只有这一句他学了个十成十,其他的戏文让他唱起来实在是舌头打结。从前和岁思年闹别扭时,岁思年总喜欢在他耳边轻轻地哼,
“父皇。”小太子又扯着北宫玄景衣袍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又怎么了?”
小景年总觉得今天的父皇很温柔,是听了戏的缘故吗,要是这样他以后天天唱给父皇听父皇就不会那么冷冰冰了。“父皇,前几日听夫子上课时,夫子突然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神色哀伤,父皇为什么夫子不开心?”所以说人一温柔小太子胆子就大起来,连平时不敢问的情感问题都来咨询他爹。
“心悦君兮君不知。”北宫玄景笑笑,没想到那个古板的夫子还有这种烦恼。“我倒是宁愿这样,相守却不相知,至少还有些念想。”
“那父皇认为什么最伤心?”
北宫玄景想起十年来种种心中一痛,“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父皇怎么将乐天和微之的诗混起来了。”
北宫玄景摸摸小太子白嫩嫩的脸蛋,负手离去。
“父皇不听戏了吗?”背后小太子细细的声音传来。
没有你的梦年流景还要做多久,北宫玄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