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霜之鹤

34、第 34 章

　　攻击开始得猝不及防。
　　雅典娜首先发动。
　　诸神立即跟随。
　　矛、箭、葡萄藤……数不清的武器和神力凝成的光芒同时飞向了卡俄斯。
　　徐维峰看得目不转睛，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紧张和恐慌如同一只有形的手，猛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时，影像突然消失。
　　眼前只有一片空灵澄澈的海水，如同玻璃一般平静。

　　金发的神明缓缓拨动着琴弦，投来温柔的目光，眼中有不忍、怜悯、安抚等诸多情绪。
　　徐维峰平复了一下心跳，问：“后面呢？我还想看。”
　　阿波罗摇了摇头，说：“后面的情形，你能想象，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我既然能站在你的面前，就说明了这一场战斗的结果。”
　　他的意思非常明确：诸神大获全胜，否则的话，神界不可能如此平静。
　　徐维峰却不愿意相信，他柔声请求：“但是，我想亲眼看一下，拜托了。”
　　无论如何，他想看到最终的结果，哪怕卡俄斯在猛烈的攻击之下，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甚至更加糟糕，化成了无数的尘埃。

　　不料，阿波罗的态度非常强硬，尽管他的神色温柔而无奈。
　　他轻声道：“后面的画面……不看也罢，我担心，所以不希望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倾身，抱住了徐维峰。
　　里拉琴被扔到了一边。
　　光明神的怀抱温暖而令人心安，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伽倪墨得斯，你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优雅低沉的声音之中，居然有一丝丝哽咽。
　　仿佛直到此时，他才摘掉冷静的面具，任凭自己的情绪流淌出来。

　　徐维峰乖乖地任他抱着，一言不发，半晌，才道：“那么，卡俄斯还活着吗？”
　　阿波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松开了怀抱。
　　只是一会儿功夫，英俊的神祇就和被丢弃在一旁的里拉琴一起，变成了半透明。
　　“我得走了，”他凝视着徐维峰，依依不舍地说，“有机会的话，再来看你。照顾好自己啊，王子殿下。”
　　“我想找你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徐维峰赶紧问道。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他还有好多问题没问，比如神秘主宰。

　　然而，阿波罗的身影淡化得很快。
　　即将消失的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玻璃一般的海水之中，传来最后一句话：“对了，我并没有出手。”

　　话音一落，海水一阵晃动。
　　徐维峰的脑袋一晕。
　　这一次，他真正地昏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徐维峰几乎感觉不到头部和身体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陌生卧室。
　　室内陈设非常简单，除了风格简约的实木床、桌子和椅子以外，什么也没有。墙上没有壁画，床柱上也没有雕花。
　　唯一有些特别的，是床上铺着的亚麻床品，上面用精致的刺绣装饰着阿波罗的象征——既有琴弦，也有月桂花环。床被安放在能够捕捉阳光的中心位置，透过一扇大大的窗户，温暖舒适的光辉洒满整个房间。
　　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小小的陶罐，草药和芳香油的味道充斥着房间的空气。

　　徐维峰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急着坐起来，而是在脑海之中揣摩阿波罗的用意。
　　究竟是为什么，他不让自己看到最后呢？
　　按照他的暗示，是因为画面过于血腥残忍，所以需要删除。
　　这的确是一种可能。
　　但是，作为奥林波斯主神之一的阿波罗，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还有，两人真是朋友吗？
　　是出于对医药的共同爱好而偶尔见面的普通朋友，还是更进一步的关系？
　　倘若是前者的话，还好。如果是后者的话……
　　徐维峰感到一阵头疼，于是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关于阿波罗的行为，还有其他可能性。
　　比如，诸神其实并没有赢，而是输了，只是由于卡俄斯手下留情，所以捡回了一条命。
　　阿波罗想要掩盖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呢？
　　承认技不如人，又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又或者说，他真正想要掩饰的，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就隐藏在随后的画面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徐维峰赶紧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准备迎接未知的访客。

　　还没来得及下床，门一开，米莉娅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感谢赫拉！你终于醒了！”

　　女药师快步走到床边，仔细观察徐维峰的脸色。
　　“你恢复得很好，”她说，“完全不像三天前因为溺水而快要死去的样子。”
　　“三天前？”徐维峰惊讶，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面，只是过去了一小会而已。
　　“是的，”米莉娅道，“三天前的夜里，你被海水冲到了岸边，那是一块无人的海滩。你在那里躺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附近的水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据他所说，是受到光明神的指引——前往那个地方，才发现你的存在……他感受不到你的呼吸，还以为你死了。幸好，十天之前，他在港口见过你，知道你认识我，于是找到了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即使没有呼吸，也不意味着死亡，所以把你带了回来。感谢赫拉！我猜对了，你终于活了过来！”

　　徐维峰越听越惊奇，一直等到米莉娅说完了话，才问道：“怎么又是十天前？”
　　“咱们是十天之前靠岸的呀。”少女叫了起来，“你怎么什么都忘了！据那个水手说，你当时坚持不下船，要在船上休息。可是第二天早上，他们去找你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你的人影。说真的，这些天，你去哪里了？还有，和你一起的那个美丽的姑娘呢？你从哪里找来的？我怎么没有见到她。水手们都对她念念不忘呢。”
　　面对米莉娅的问题，徐维峰只能微笑。
　　很好，十天前入水，三天前上岸。
　　那么，中途的一段时间在哪里呢？就在水里泡着吗？
　　又是什么时候见到阿波罗的呢？

　　他叹道：“说来话长。”
　　“不方便回答吗？”
　　“嗯。抱歉。”
　　在不确定现在的处境之前，同伴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好。

　　“那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米莉娅把玩着自己的发辫，“作为一个天才的药剂师，我向来只对草药感兴趣。”
　　“嗯，挺好，”徐维峰笑笑。
　　米莉娅的眼神可不像是对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恰好相反，她已经把“八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她善解人意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之心。
　　这一点，徐维峰颇为感激。
　　“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他问。
　　“只是由于太累，昏过去了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当时，确实是突然晕倒的吧？”米莉娅问。
　　“嗯，是的。”徐维峰道。
　　看来，阿芙洛狄忒只是悄悄地弄晕了米莉娅而已，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
　　在米莉娅连珠炮似的发问之后，这种宁静显得尤其突出。

　　女药师看着自己的同伴。
　　他的精神不错，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而已，不像是遭遇了难以恢复的创伤的样子。
　　她问：“有人找你麻烦吗？”
　　徐维峰想了想，说：“现在还没有。”
　　“那就好，”她嘟囔着，“倘若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也不一定帮得上忙。”
　　徐维峰笑道：“好的。”

　　“对了，你的同伴，卡俄斯，也在这里。他现在……”
　　“什么？他也在！”
　　徐维峰无比震惊，以至于打断了米莉娅的话。
　　难怪阿波罗说，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他的死活呢。

　　“当然。”米莉娅道，“说真的，我也挺惊讶的。我还以为他回不来了呢。”
　　她毫不避讳地说。
　　“不过，他的状态不是太好。你要不要现在去他住的房间看看？”
　　徐维峰求之不得。

　　他一边走，一边问：“卡俄斯的伤严重吗？”
　　“伤？”米莉娅微一皱眉，“他没有受伤啊，至少，没有遭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伤。”
　　徐维峰点头，心想八成是内伤。
　　“那么，你们是在哪里发现他的？”
　　“港口。两天前。他被发现的时候，神智清醒，没有昏迷。”

　　徐维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卡俄斯与诸神之间的战斗发生在三天之前。
　　而他直到两天之前，才走上陆地。
　　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疗伤吗？

　　他问米莉娅，“你刚才说他没有外伤，却状态不好，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是不是发高烧了？”
　　就像初次见面之时，在神庙里那样。

　　“没有。”米莉娅道，“他的身体很好，但是，失忆了。他不认识我了，也不记得你的名字。他甚至忘记了如何吃饭和睡觉。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同情地看着徐维峰。
　　根据她的观察，他和卡俄斯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简单。
　　所以，这件事情对于他的打击，应该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