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霜之鹤

32、第 32 章

　　不知过了多久，他游到了黑线的尽头。
　　这里，光线充足，蔚蓝的海水一片澄净，视线可以看得很远。

　　前方不远处，有两个身影，面对面地对峙。
　　他们没有做出游泳的动作，而是直立着，站在水中，就像站在陆地之上一样。

　　徐维峰大喜。
　　显然，这两位兄弟也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另外两名奥林波斯神明呢。
　　倘若他们足够和善，或许能指点一条离开的路。

　　无需大脑控制，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游了过去。
　　很快，游到了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徐维峰越是靠近，越是觉得，这两道身影，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他的目光上移，却发现角度不佳，而且，水波在眼前荡漾，扭曲了两人的相貌，因而难以分辨清楚。
　　不过，从不甚清晰的小半个侧脸轮廓来看，充满了熟悉之感。
　　是谁来着？
　　名字呼之欲出，但是昏沉的大脑就是想不出准确的答案。

　　两人在交谈。
　　他们的嘴唇在动，辅之以手势。
　　但是没有声音传来，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从手势的幅度来看，时而平静，时而发生激烈的争吵。
　　徐维峰更加好奇。
　　他继续向前游去，不料，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了他，令他无法进一步靠近。

　　就在正时，其中一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神力凝成的长剑。
　　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另一人的胸膛。
　　大量的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染红了澄澈的海水。
　　被刺中的人身体软了下去，很快就倒在了地上，久久没有动静。
　　而另一人只是看着他，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静立，再没有任何动作。

　　即使是在水中，徐维峰也惊讶地张了张嘴巴。

　　与此同时，荡漾的水波恢复了平静，眼前犹如隔着一层透明的、清晰度极高的玻璃。
　　徐维峰分明看到，执剑的人是卡俄斯，而被刺中的人，则是他自己……
　　心脏猛地跳动一下，紧接着是尖锐的疼痛，仿佛真的被剑刺中了一般，冰凉的剑意切割血肉之躯的感觉清清楚楚地传来，整个灵魂都因为极致的痛楚而颤抖。
　　他死命抓着胸前的衣袍，用尽全身力气对抗身体的疼痛，手脚停止游动，身体被镶嵌在澄澈透亮的海水之中，宛如困在琥珀里的小虫子。

　　耳畔传来缥缈的声音，是优雅低沉的男声。
　　“瞧，这就是你们未来的命运，也是你们的过去。”
　　“谁？哪来的神棍？”
　　徐维峰疼得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头脑却清楚起来。
　　他在脑海中回答。
　　那声音的主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答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么？那么，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你的身体，为何疼痛？”
　　“难道不是因为你装神弄鬼吗？”
　　“我并没有主宰你身体的本事，”那声音道，“你的疼痛，是因为感应到了遥远的时空之中的穿心一剑。”
　　“所以？”
　　“你们的命运像纺线一样相互纠缠……但是你们的立场彼此对立。迟早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徐维峰不相信这些话。
　　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傻子才信。
　　“哦，那么，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他问，“你是不是想要传授我一个打败卡俄斯的法子，让我能够避免未来的悲剧？”
　　“并没有这样的法子。”那声音带着笑意，“而命运之所以是命运，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你既然熟知神话故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想知道，你引我过来，到底想要干嘛？”
　　“算是告诫吧，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那声音叹道，“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未来，和听到的关于你们的过去演示出来而已。毕竟朋友一场，虽然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徐维峰：“……”
　　还好只是朋友而已，没有稀奇古怪的定语。
　　至于这个所谓朋友的身份，他多多少少猜到一些。
　　奥林波斯神族中，主导命运的是命运三女神，而拥有预言能力的则是阿波罗。
　　这位兄弟出现在佩里斯港口，把自己从美神的手中救了下来，既熟知过去，又能预测未来，那么，八成便是光明神了。
　　“你是阿波罗吗？”他直接问。

　　水波一阵荡漾。
　　俊美的金发神祇出现在了澄净的海水之中。
　　他唇角含笑，怀中抱着一架里拉琴，周身都包裹着一层朦胧的白色亮光。
　　“是的，朋友，”他说道，“好久不见。”
　　他拨弄着琴弦。
　　即使是在水中，优美的舒缓的琴声也流淌出来。
　　徐维峰顿时觉得，全身的疼痛都缓解了许多。
　　他心中的敌意少了一些。
　　阿波罗并没有多少恶劣的神迹流传在世间，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并非出于恶意。

　　“我们俩以前真是朋友吗？”他说，“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必道歉。”阿波罗笑道，“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包括你自己。”
　　“为什么？”
　　徐维峰忙问。
　　听起来，像是一种失忆症。
　　“我不清楚，”阿波罗道，“很多事情，你并没有说出来，或者说，你自己也在疑惑。”
　　“那么，关于我，你知道多少呢？”
　　“不多。你很神秘。”阿波罗修长的手指一刻不停地拨弄琴弦，持续缓解徐维峰的疼痛，缓缓说道，“你是特洛伊的王子，却拥有一些神奇的医药知识——这就是我俩熟识的原因。”
　　他举了几个例子。
　　徐维峰的戒心又少了几分，因为在这些事例之中，充满了大量可以互相映证的细节，不大像是无中生有地编造出来的，说明两人确实相识，至于是否交好，那是另一回事。
　　阿波罗又道：“你说，这些知识源于前世的记忆。可是关于前世的身份，你也记不清楚，只是隐约记得生活过的地方，比如大树，大河什么的。”
　　徐维峰奇道：“什么样的大树，大河？”
　　“我问过，可是你并没有细说。”阿波罗叹道，“你似乎对于前世的事情不太留恋，也没有进一步探寻的意思，只是在闲聊的时候，稍稍提了几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