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霜之鹤

22、第 22 章

　　“你想多了，”徐维峰道，“我对陌生人，一向冷淡。”
　　“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很友好。我以为，您愿意在漫长而又寂寞的旅途之中，交一个朋友。”
　　年轻的水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之人，专注的目光之中，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之色。
　　徐维峰却扭头，不看他，淡淡道：“那一次，是例外。”
　　“那么……”
　　“嘘，塞壬岛到了！”徐维峰打断了他的话。

　　穿过冰蓝色的，犹如固体一般的屏障，空气之中，便只剩下一层淡淡的薄雾。
　　在黎明微弱的光线和火把的照耀之下，塞壬岛模糊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大大小小的礁石遍布两侧，黑黝黝的，棱角峥嵘，如同无数匍匐在地的怪兽。
　　空气中，除了海水的咸腥味以外，还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祭神之时，点燃的熏香。

　　礁石之间，航道不算太宽，也没有船员掌舵，但是船像是被无形的幽灵牵引一般，在礁石之间，左右穿梭，缓慢而坚定地前行。
　　船长神情严肃，又一次叮嘱注意事项：不管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正说着，两旁的礁石上，出现了人形的影子，或蹲或站或坐，不知有多少。
　　紧接着，歌声响起。
　　水手们的脸上浮现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
　　一开始，他们只是聆听，但是很快，就议论起来。
　　“哦，天呐，多么动听的歌声啊！”
　　“我敢打赌，即使是国王的宫廷乐师，也演奏不出这么美妙的音乐！”
　　“说真的，如果天天都能听到这样的歌声，让我留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徐维峰认真听了一会儿，看着水手们，心想，你们是认真的吗？
　　船长说得没错，那声音确实像是不经过耳朵，直接进入大脑一样，但是，很难听啊，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一群乌鸦在叽叽喳喳地吵架。

　　正想着呢，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礁石上的人形生物的相貌也渐渐显示出来。
　　徐维峰一一看过去，皱起了眉头。
　　怎么说呢，就……非常典型的怪物长相。
　　人身、鱼尾、背生双翼。
　　头发很长，和水草一起，缠绕在身体之上，以至于看不出性别。
　　披散凌乱的头发之间，装饰着珍珠和贝壳，微微咧开的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传说中迷人的海妖就长成这样？
　　徐维峰略感失望。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金属锁链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水手们开始骚动。
　　他们的眼里发出狂热的光芒，嘴里嘟囔着各种溢美之词，什么“我的女神”，“我的命”，“把我的心献给你”之类的。
　　一边表白，一边挣扎，力气出奇地大，似乎连整艘船都颤抖起来。
　　连船长都不例外。
　　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激动得涨红了脸，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情话。
　　与水手们不同的是，当他发现锁链挣脱不了以后，就迅速地掏出了铁丝，开始开锁。
　　当然，未能成功。
　　这种特制的锁，非常难开。
　　于是他和很多水手一样，崩溃了。
　　一边继续开锁，一边各种呼天抢地，痛哭流涕。

　　徐维峰看着众人的反应，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谓的海妖，其实并不具备诱惑凡人的本事，而是制造幻觉的高手。
　　他们通过歌声，或许还有漂浮在空气中的香味，使水手们陷入幻觉之中，以至于把怪物当成了梦中情人。
　　当然，从水手们的激烈反应来看，塞壬不只是制造幻觉而已，或许还拥有令人癫狂的本事。
　　但是，塞壬的手段有这么好的效果吗？
　　似乎和传说不大一致啊。

　　而且，这种法子为什么对自己没有用呢？
　　徐维峰也不是很懂。
　　难道，因为自己不是凡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卡俄斯现在，想必也是安全的。

　　他彻底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塞西尔说：“在想你的同伴吗？”
　　徐维峰猛然转头。
　　他怎么忘记这个不确定因素了？
　　自从靠近塞壬岛以后，他对于塞西尔的那种奇特的感觉就变得异常突出。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不舒服。

　　此刻，英俊的水手面带微笑，淡定从容。
　　显然，他丝毫没有受到塞壬的影响。

　　“你……”徐维峰决定直接问，“你是不是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塞西尔耸肩，“这些歌声，本来就是针对他的，至于其他人，只是被误伤而已。”
　　徐维峰：“……”
　　心脏砰砰直跳。
　　担心是有一点的。
　　不过并不多。
　　他相信，卡俄斯没有那么容易中招。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冷静地问。
　　塞西尔笑着伸出了手，去触碰他的脸，与此同时，嘴里吐出一个字：“你。”
　　徐维峰猛一扭头，躲了开去。

　　塞西尔伸出的指尖只是碰到了一团空气，他却毫不懊恼，仍旧翘起嘴角，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只是看向徐维峰的眼神之中，再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谨慎，只有志在必得的欲望。
　　“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他笑道，“这几天，我对你采用了无数种精神控制的法子，但是没有一种是有效的，就像现在一样。你甚至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要把你带回我的宫殿。”
　　“那么，你是谁？”
　　“你应该猜得到。”
　　塞西尔扬了扬手。
　　逐渐明亮的光线中，礁石上的无数塞壬，动作整齐地弯腰，鞠躬。

　　“我是他们的王。”
　　英俊的水手说道。
　　他笔直地站立在甲板上，栗色的卷发被海风扬起，眼神明亮，笑容自信，确实有几分王者风范，如果不考虑仍然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的话。
　　徐维峰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的目光在塞西尔和其他塞壬之间来回。
　　这明显不是一个物种啊！

　　塞西尔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之上，突然长出了尖利的指甲，抚上自己的脸，锋锐的尖端刺入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