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霜之鹤

17、第 17 章

　　这一点，确实无法反驳。
　　于是，卡俄斯没有作声。
　　也正是初见之时的温情，给了他错误的印象，以至于遭受背叛之时，万箭穿心，直到现在，激烈的情绪被烧成余烬之后，心脏还一抽一抽地疼。

　　一阵清脆的金属摩擦之声响起。
　　寒光闪动。
　　锋利的宝剑已经出鞘。
　　窄而修长的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一股肃杀之意扑面而来，银亮的金属之上，透着隐隐的血光。
　　是一柄饮过无数鲜血的凶器！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神，死在了剑下？卡俄斯下意识地思考着，双眸之中，倒映着寒凉的剑光。

　　“我今日前来，便是为此。瞧，剑都带来了。”
　　纤细莹白的手指握着黑色的剑柄，格外惹眼，如同初冬时节的一抹初雪。
　　杏眼之中，笑意盈盈。
　　“不过，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似乎不大需要我的帮忙。”
　　卡俄斯：“……”
　　脸上不动声色，牙齿却咬紧了。

　　“怎么样，需要吗？”长剑反射着月光，被随随便便地摇来晃去，如同一个孩童的玩具。
　　卡俄斯深吸一口气。
　　鲜花和香草混合的香气涌入鼻端，清浅而不容忽视。
　　又缓缓地吐出气息。
　　“……要。”

　　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
　　尚未碰到锁链，便将其绞得粉碎。
　　被禁锢的躯体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压制已久的神力很快恢复了流转，自动修复着身体的创伤。
　　手腕处，磨破皮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卡俄斯瞥了一眼伤口，微微皱眉。
　　太慢了。
　　也太弱了。
　　这具身体，在接二连三地遭受重创之后，弱得连眼前之人的一根头发丝都伤害不了。

　　“出来吧。”
　　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
　　仙人微微弯腰，宽大的袖口垂落。

　　卡俄斯的腰部以下，仍然浸在水中，却不想理他，便腿部用力，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脱离水域的桎梏。
　　不料水体看似柔软，却如同沼泽一般，令他牢牢陷入，越是挣扎，反而越往下沉。
　　不过片刻，水已经淹到了胸口。
　　他停止动作，眼尾带着恼意，目光斜斜上挑。

　　仙人仍然维持着伸手的动作，黑眸带笑，专注地看他，眼中似有星光坠入。
　　“弱水之渊，本就是专为神明打造的牢狱。”他说道，“你挣脱不了的。”

　　卡俄斯略一思考，放弃了努力。
　　他伸出了手。
　　五指落入冰寒的指掌之间。
　　寒气迅速传导至他的全身，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冻成了一个冰块。
　　他牙齿打着颤，正要说话，身体已经被拉了出来，双足稳稳地落在水面之上，宛如踏着坚实的陆地。
　　手掌旋即松开。
　　寒气的来源骤然消失。
　　但是一时之间，体温并没有恢复正常。
　　手脚依然冰冷，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苍白之中带着青紫。

　　仙人“啧”了一声。
　　“瞧你的样子，真可怜。”
　　他手腕一翻，手掌朝上，掌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碗，里面盛着热汤，水汽升腾，氤氲在碗口，弥漫着阵阵暖意。
　　“幸好我早有准备，”他笑道，“特地为你熬的，喝了吧，很补的，也很好喝。”

　　卡俄斯看也没有看热汤一眼，只是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语气冰冷地说：“不用麻烦。直说吧，想要利用我做什么？”
　　他并不相信眼前之人的好意。
　　放他出来，还以热汤示好，定然不是为他着想，而是另有所图。

　　“你先喝汤，我再告诉你。”
　　“不。”态度坚决。
　　“喝了汤，你的身体才会好。也才能够做你想做的事情。”
　　柔声细语地轻哄，温柔耐心的神情，仿佛真心为他着想。
　　卡俄斯却突然警惕起来。
　　多年宿敌，他对眼前之人，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似乎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喝汤？”他质问，目光投向了那个碗。
　　奶白的汤色，浓郁的肉香，看起来很正常。
　　“难道，里面有毒？”他随口说。

　　眼前之人的脸色一变。
　　温情友好的面具瞬间破裂。
　　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被猜到了啊！”他轻叹。
　　卡俄斯：“……”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一颗心脏痛到了极致，似乎也麻木了。

　　“你现在的样子，能反抗吗？不能吧。乖乖喝汤，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动手呢？”
　　仙人低语着，步步逼近。
　　卡俄斯后退。
　　他想要做点什么，冻僵的双手却不听使唤。
　　嘴唇颤抖不止，因为寒冷，也因为痛苦。
　　他从喉咙里面挤出几个字：“究竟，为什么？”
　　“都说了是为你好……”
　　轻柔的细语消失在夜风之中，脆弱得像是谎言。

　　一切反抗，皆是徒劳。
　　被按倒在水面上，捏开了下颌骨，再被灌入肉汤……
　　苍白的脸色因为挣扎而染上了红晕，疼痛导致的泪光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漂亮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睁得很大，将这一张脸牢牢刻在琥珀色的清透瞳仁之中。
　　舌尖尝到了肉汤鲜美的滋味，吞入腹中，却是铺天盖地，难以想象的疼痛，足以将一个神明逼疯……

　　再次睁开眼睛，视线在轻轻地晃动，身体也是。
　　那张令他刻骨铭心的脸正在头顶上方，俯视着他。
　　只是唇角没有讥诮的笑意，洁白的牙齿咬着绯色的唇瓣，黑眸暗淡无光，秀气的眉毛仿佛峰峦般拱起。
　　是真心实意的担忧之色。

　　梦中的情景萦绕在脑海之中，五脏六腑仍有少许疼痛。
　　一时之间，卡俄斯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端着一张脸，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俊美和冰冷。

　　徐维峰自然没有这般纠结，见他睁眼，眉头瞬间松开了，黑亮的瞳仁刹那间绽放出光彩，笑意流转在脸颊。
　　“你终于醒了！”
　　清亮的嗓音之中，居然有一丝哽咽。
　　“早上去房间找你的时候，怎么叫也叫不醒，身体一直蜷缩着，表情很痛苦，呼吸越来越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只能去找米莉娅——就是买走我们的金苹果树枝的那个女药剂师——她给你喂了她自制的药……”
　　说到这儿，徐维峰停了下来，有些心虚地看着卡俄斯。
　　虽然凡人的药对于一个神明来说，可能无效，甚至还有副作用。
　　但是，当时的情况，他顾不了那么多，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得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