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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做贼心虚 ...

  •   江绫月就是飞出去的。

      她为什么要走正门,她住的偏院里大街很近,翻一堵墙的事何苦还那么麻烦,要是遇见下人又得浪费一番唇舌。

      此时她正奔跑在京城高低起伏的飞檐上。

      月光下,她身形如同鬼魅,骨骼灵活似野兽,速度快如闪电。

      更夫打着哈欠巡夜,只觉着似有人影在高处闪过,然而他抬头去看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月夜依旧寂静。

      怕是花眼了吧,他自嘲地笑笑。

      出了京城,芜月越奔越远,不知多久后,她奔入一个密林。

      她挑了根最高的树,足下用力,蜻蜓点水般几个动作,便攀到了树顶。

      夜风骤起,青丝与衣袂翻飞,她的剪影出现在圆月中,像妖魅般缥缈,又如神祇般高贵。

      居高临下,俯视大地,整片森林尽收眼底,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不能逃过芜月的感官。

      她眼珠微动,锁定猎物后纵身一跃。

      一只通体漆黑的豹子衔着刚刚捕获的猎物跃上树干,正打算大吃一顿。

      夜色下,它的皮毛是最好的保护色,除了两只暗黄色的眼睛,黑豹几乎全身都融入了黑夜中。

      忽然,它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看向四周。

      树林静谧,一切并无异常,只有树叶在夜风下婆娑而动。

      黑豹重新埋首猎物。

      它是森林的王者,几乎没有天敌,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对它也造不成威胁,反而是送上门来的晚餐。

      就在这时,一道极快的影子自上方而落,而那黑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感到喉咙被尖利的牙齿撕裂开来。

      体内的血迅速被强大的力量吸走,那压倒性的力量让它动弹不得。自出生起就在这片森林纵横无敌的黑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自己被什么杀死的都不知道,就这般失去了生命。

      芜月埋首于黑豹颈间,大口大口地吮吸着鲜血。

      动物的血与人类的血液无法相提并论,但就充饥而言也是可以的。

      最后一滴血液被吸食干净,芜月甩开豹子软趴趴的尸体,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从血族攻入人类大陆后,芜月就发现自己无法自欺欺人的饮用人血了。

      在血族的地盘时,她从不用亲自觅食,只要她饿了,总会有人为她端来新鲜的血液。

      刚被转化的时候,大脑被强烈的渴望支配,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思考,只能拼命灌下那一杯杯鲜血,好缓解喉咙的干渴和胃部的灼烧。

      转化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待她蜕变之后,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始祖吸血鬼说,那是从人类城邦卖来的血液,并没有人因此而死,让她不必愧疚。

      其实从心底,她是知道这大抵是个谎言。

      但是,她也没有拒绝递过来的鲜血。

      她无法抵挡那种渴望。

      始祖吸血鬼看穿了她,知道那时的她既懦弱又虚伪,于是用显而易见的谎言搭了台阶,好让她自欺欺人地下来。

      后来她越来越强大,战斗力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纯种血族,成为了师祖吸血鬼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百年来,她南征北战,未曾再见过一个人类。她渐渐觉着,自己就是血族。而就像狼人会猎杀动物进食,精灵会采食野果,矮人会收割谷物,身为血族,吸食血液也是正常的。

      直到血族军团踏上人类大陆的那一天。

      她亲眼看着人类如动物般被按在地上吸血,亲耳听见人类的哀嚎,亲眼目睹她出生的那个东方小镇被夷为平地,她才知道,她无法无动于衷。

      曾经香甜的血液变成了让她痛苦的东西。

      她一面渴望着,一面又在恶心、抗拒着。

      她无法对人类痛下杀手,看见血族一拥而上对人类的孩童露出尖牙时,她会控制不住对同伴倒戈相向,将孩子救下。

      那些惨叫让她平静了百年的心不断抽痛。

      后来她就不再喝人血了。

      动物的血液也能让血族维持生命,但会影响身体的机能。

      她的战斗力开始下降,众位长老贵族开始声讨她。他们原本就对她这个异类不满,如今更是有了理由。

      穿书之前,师祖吸血鬼的耐心也几乎耗尽。

      但这一切已经过去了,芜月心想。

      她伸出手,在月光下打量。

      用完餐后,她的皮肤又起了些许变化。

      江绫月原本黑黄的皮肤变白了,皮下肿胀的赘肉也在消失。

      虽然她并没有因为穿书而变成人类,而是在渐渐同质这具身体,但是,芜月还是庆幸的。

      这个世界不再有血族,便再没有人有能力去逼迫她。

      待搬到新宅后,她便可以种花种草养蝙蝠,再也没人来打扰。

      芜月微笑着收回手帕,打算趁着月色好,找个视角好的地方赏月。

      然而一起身她才发现,她那月白色绉纱长袄上,竟淋得满是血迹。

      芜月:“.......”

      有失水准,真是有失水准。

      可能是太饿了一时没注意到。

      血族一向讲究,就算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下了战场第一件事也是沐浴更衣,对自己的仪态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不雅,芜月自然也不例外。

      这样一身脏的赏月她是不能忍的,于是只好打道回府,先去换身衣服。

      与此同时,江府主院卧房。

      将江府翻了个底朝天不见人影,江绫月院子里那几个下人也问过了,也没人见过她出去,江游之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气的是,江绫月好像能精准打击他的所有进攻,面对这个小丫头片子,他竟步步落败。

      这么多感情糅杂着,偏偏就没有担心。

      寻常家的父母,不管子女惹了多大麻烦,若忽然深夜消失不见了,也总该会着急担心,可江游之就只是惊怒。

      时间已过了子时,虽然出了这么大乱子,除了出去找人的家丁们,江府众人也已陷入沉睡中。

      唯有江游之因为江绫月仍气得睡不着觉。

      陈氏在祠堂里受了惊吓,原本就精神不济,现在已经困得挣不开眼。

      但江游之不睡,她也不好自顾自地睡去。

      她强忍着哈欠安慰道:“老爷,您别生气了,明儿还要早朝,还是快些睡吧。”

      江游之叹气道:“我也想啊,可是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都是那孽种的样子,气都气醒了。”

      陈氏也幽幽叹了声气,假模假样附和道:“哎,以前绫月虽也太懂事,但还是听劝的,今日这也不知是怎么了....”

      江游之道:“往常一看见三皇子时那些痴狂丑态也就不提了,毕竟还是有婚约的,她现在大半夜的溜出府去,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自己毁了清白倒不说,让我的脸往哪搁啊。”

      这么一说,陈氏心中也是一沉,道:“若是真传了出去,婉若和曦云怕是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江游之听闻此言,一拍床,皱眉道:“我已经吩咐人去找了,只要一抓住那孽种,就立刻锁进偏远,派人严加看守,对外宣称害了病,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陈氏点点头,装作惋惜道:“也是没有办法,绫月这孩子,可惜了。”

      芜月回来的时候刚好是从主院一侧的墙翻进来的,脚还没落地就听见了江陈二人的对话。

      她也是再一次被江游之和陈氏刷新了三观。

      气愤之类的情绪倒是没有,她反倒觉着有一丝有趣。

      就像欣赏跳梁小丑的丑态一般,芜月缓缓走到主卧窗前。

      那直棂窗并未关牢,江游之气得浑身燥热,所以特意开了条缝用来透气。

      室内大灯都灭了,只留下一盏小油灯忽明忽灭,照亮了床铺上的一角空间。

      江游之和陈氏就在那方晦暗不明的小天地中嘀咕着如何处置她。

      两人说完要对外宣称她疯了之后,江游之叹了口气,还提起了秦氏。

      “做这种决定,我心里又何尝好受,婉卿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

      “但说来说去,那孽子也是随了母亲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江游之拍了拍陈氏的手道:“婉卿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强,比不上你丝毫柔情。”

      陈氏闻言低头羞涩一笑,依偎在江游之肩头,道:“这都是为人妻应当的....”

      她眼睛眨了眨,道:“可惜我出身不高,无法在仕途上为老爷助力,这点,是万万比不上姐姐的。”

      闻言,江游之马上冷哼一声,道:“我从六品小官爬到一部尚书,难道全是靠了她清远侯府的提携?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我自己的劳苦就不作数了么?媛媛,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婉卿过世后没几年,清远侯府就和江家断了往来,我能有今时今日,都是靠自己的打拼,偏偏京中那些人总是爱嚼舌根!”

      媛媛正是陈氏的闺名,她抚摸着江游之的胸膛,温柔道:“媛媛自然知道。这么多年,老爷在朝堂上就够累了,绫月还不懂事,总是让您操心,外面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您是受了姐姐娘家的恩惠,又哪里知道您为了姐姐的女儿废了多少心力.....”

      陈氏深知江游之的死穴,多年来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吹枕边风,败坏了秦氏在江游之心中的印象。

      这种事她做起来本是游刃有余,但说怪也怪,许是晚间在祠堂时秦氏牌位的异动,陈氏今日说完秦氏的坏话,忽然感到一股寒意。

      半开的窗枢被风吹得咯咯响,满室漆黑,只有那油灯那一小豆光亮忽明忽暗。

      住惯了的主卧忽然变得有一丝阴森。

      她嫁入江家两年后,这间主卧曾经修葺过一番,床榻什么的都已经换过,但位置却不曾变过。

      歹毒的事虽做多了,但长久以来顺风顺水,陈氏也未曾想过秦氏地下有知,会不会心有不甘,上来作祟。

      可如今,她却打起了寒战。

      她也便忽然又记起来了,这间屋子的主人,曾经是秦氏。

      窗外的树影张牙舞爪,陈氏又忽然记起,那颗树,貌似也是秦氏种下的。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从秦氏牌位后面飞出来的黑影。

      陈氏瑟缩了一下,抱住江游之手臂道:“老爷,我好怕..”

      江游之嗤笑一声,声音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吗,姐姐的牌位....”

      陈氏一开口江游之就不高兴了,道:“都说了那只是虫子或者鸟,我对待绫月问心无愧,就算婉卿真的地下有知,又凭什么作祟。”

      “要不,老爷您还是吧窗户关上吧,外面的风声和树影怪吓人的....”

      “哎,好吧。”江游之无奈地说道:“关了窗户就睡觉吧,别疑神疑鬼的了....”

      芜月在外面听着,越听越越好奇。

      这江游之要将亡妻唯一的女儿当成疯子关起来,当真心中一点愧疚没有?

      所以,在听到陈氏要江游之关窗户时,她并没有躲。

      看着陈氏犹然惊恐的目光,江游之面露不快,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他一把掀开被子,大步向窗前走去。

      然后一把推开了窗户。

      月光惨白,铺天盖地地涌入房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静立在窗前,正冷笑看着屋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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