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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安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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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呆呆地望着站在她面前,适才用手里的那罐冰饮料贴上她脸颊的仙道,未依张张嘴,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刚刚在过马路的时候,我有看到你和一群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从对面的巷子里出来,所以,一时好奇,我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一直跟在你们那辆救护车的后面……”将手里的饮料递到未依手里,仙道拿着另一罐饮料,慢条斯理地在未依身边坐下,轻描淡写地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未依没有说话,双手捂着他给她的饮料,闷闷地垂下头。
看着她的模样,仙道的眸底匆匆掠过什么,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半秒的沉寂,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试着开玩笑地说,“真伤脑筋啊!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竟然这么小?”
他还告诉她,他可是跟着她一起走进医院的,但是,失败的是,她直到刚才,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未依勉强地弯了弯嘴角,没有心情回应什么。
她不回应,仙道也不介意,顿了顿,他扭头看她,问:“那个人,是你的朋友么?”他是跟着她一起进了医院,所以,在洋平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仙道并没有错过未依无助落泪的情景。
说不清,乍见她眼泪时的感觉是什么。
记忆犹新,那个和她二度相遇的海原祭,红红的眼眶,风一吹,似乎就会有水珠倾泻的眸子……
“谢谢你仙道,可是我不想哭……”
“因为我哭起来的样子……很丑……”
他没有想过,那个即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即使他愿意借出肩膀任她脆弱,她都固执地不肯哭泣一次的女孩,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男生,默默垂泪……
他站在这里,她坐在那里。
他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她,垂着头,双手撑着自己的腿,闷闷地掉着眼泪。
说不出,当时的感觉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并不希望她那么难过……
有点陌生的经验,对他来说,是第一次。
其实,他不是一个人擅长应付女生的男生,特别还是女孩子的眼泪。
只是,对她,他似乎早已做了许多他从未对女生做过的事情……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呵!
“他……流了很多血……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恍惚中,仙道听到身边的未依,夹杂着哽咽的声音。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个倒三角眼是冲着她来的!洋平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是她……害了洋平……
“那是他告诉你的?”思绪收敛,仙道回眸看向未依,状似无意地道。
“没有……”就算是真的,洋平又怎么会说呢?想想……也不可能啊!
“我没事……不要哭……”看到她的眼泪,满脸是血的洋平,强迫着自己撑起逐渐涣散的意识,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帮未依擦眼泪。
洋平流血的嘴角,依旧挂着暖洋洋的笑意,他的眼睛,在鲜血的浸染中,还是带着未依所熟悉的温和。
他微微喘着气,平复了好久,才继续和她说,“那些人……只够让我热身而已……”
他安慰她,要她不要哭;他不止一次地告诉她,他没事……
记不清的一个细节,他闭上了眼睛,还在流血的额头,重重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的掌心;他闭着眼,无论她怎么唤,他都没有回应,疲倦地沉沉睡去……
当时的感觉,绝望而又无助。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她唯一清楚的是,当手术室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她就像一盘一推即倒的沙堡,脆弱得根本就不堪一击……
原以为她已经长大,原以为她可以成熟到冷静面对任何事;可是,当不在预计里的一切真的发生,她才知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所以为的坚强。
她会慌,她会乱,她会手足无措地浪费根本就没有用的眼泪在这边胡思乱想。
自嘲、苦笑,这样的她,真的是很没用啊!
“既然他没有说,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想?”她的话让仙道不由得莞尔,“并不是所有的责任,都适合往自己身上推……听过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么?”
“……”
“抵不过蛇的引诱,偷吃了禁果,被上帝惩罚,亚当被罚一辈子务农工作,夏娃则要忍受生育之苦,替亚当繁衍后代……所以,才有了男主外女主内的说法……男人比女人多了先天的优势,所以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他为了你受伤、住院,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并不需要你负任何的责任,毕竟,把他伤成这样的,并不是你不是么?”
“可是……”
“如果你认为是你害了他受伤,那么假设现在的情况可以选择、时间可以重来,那么你是不是愿意代替他受伤?或者,换一个角度想,要是现在被推进手术室的人是你,守在外面的人是他,那么,你是希望他一直懊恼、愧疚着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还是希望他被你保护得好好的,在你清醒的时候,带着笑容来看你呢?”仙道微微地笑,似是能明白她在想些什么般,截下她未完的话。滑落,他轻轻地伸出手,接下她眼角滑落的一颗泪珠,对着她微微地笑,他说,“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安慰别人,所以,要是你再钻牛角尖,胡思乱想些有的没有的,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仙道……”未依愣愣地望着他笑得弯弯的眼睛,感觉鼻子酸酸的……
见状,仙道勾了勾嘴角,幽幽一叹,然后,他再次伸出手,他将她揽进了他的胸膛。
他说,想哭就哭吧!不管,丑不丑,我都会装作没看见。
“只是……”他在她的头顶,淡淡地笑:“哭完,不要忘了擦干眼泪,用微笑来补偿我就好。”他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甜甜的,就像苹果。
未依没有说话,贴近他的胸膛,闻着他的气息,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可以试着脆弱……
谢谢你,仙道……真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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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惹哭她,是他的专利;曾经,替她擦眼泪,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如今,他们之间,却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渐渐地,就快要变成两个世界。
她再不是那个动不动就让他吐糟的傻丫头,而他,再也没有立场,在她哭泣的时候,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笨拙地安慰。
她会开始为别的男生哭泣,而当她哭泣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个男生,适时地出现,提供她他的肩膀,收进她的脆弱。
恍然,他对她而言,已然不再最重要,更加不可能是唯一。
那样的感觉,落差很大。
田岡未依,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十年来,他们吵吵闹闹的次数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他悔不当初。
印象里,那个梳着公主头的女孩,总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要和他一起上下学。
小小的他,没有耐心带尾巴;所以,童年时期,他对她,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
他总是嫌她烦,骂她呆;而她,却憨憨地笑,不以为意。
于是,别扭的他,变本加厉,一次次地想要挑战她的极限,逼她炸毛。
他一直说她幼稚,然而,回顾以往,他并不比她成熟多少。
不比她成熟,却自以为成熟,一次次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嘲笑着她的天真,以至于,到后来,真的伤了她,不自知——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有没有认真看过你自己?你有没有认认真真地看清楚你自己?或者,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的评价是什么?眼睛看到的很有可能不是真的,耳朵听到的或许都是假的。为什么你就没有怀疑过那些好听的赞美只是表面上的虚伪客套?为什么你的耳朵总是喜欢选择性地听见对你有利的那一部分?”想起刚才她勾着藤田健寺的那一幕,想着她就那样傻呆呆地让别人亲吻的画面,仁王不由得蹙起眉,忍不住说重话:“你会不会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你会不会把你自己想得太过美好了?你真的知道自己有优点吗?你的优点在哪里?之前你嚷着要我帮你进网球部,凭心而论,你进网球部能做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男生堆里的评价有多低?你真的相信藤田健寺是因为你‘可爱’而和你交往的吗?他说你可爱你就真的可爱了吗?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你到底哪里可爱了?天真不是你无知的理由,一次的无知,一次的笑话,都没有让你正视你自己吗?田岡未依,要是你再不学着找回自己的自知之明,那么你永远只会是我见过的女生当中,最呆的那一个!”
是不是两个人之间太过熟悉,所以往往在说话时就会失去分寸?
回忆,他当初和她说过的那些话,每一次、每一句,都是一把把毫不留情的刃。
他亲手推开了她,残忍地伸手扯开了她的梦。
原本,他是她最熟悉的人;原本,他才是她依赖的人,可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他在她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狠狠丢弃了她。
他太过自信自己身为诈欺师的直觉,他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自信,让他以为她不会介意他的话,到底伤不伤人;他的自信,让他忘记了,他自以为对她的好,究竟是不是她要的好。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像很多话,一旦说出口,就是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再难抹去,即使如今他拼命想要逃避这样的后果,清醒的理智还是会一遍一遍让他看清,纵然他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苦笑,这样的结果,是他自作自受!
想到这儿,少年的嘴角,不由得勾起自嘲。
那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的男生。
男生有一头银白的发以及一条极具个性的小辫子。
俊秀的五官,立体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有着猫一样的神秘。
只是现在……那双眼睛,却失去了平时的犀利——变得幽邃而迷蒙。
静静地,他一直站在角落,望着不远处那对坐在长椅上相互依偎的男女,心底的感觉,五味杂陈。
“呵呵!真是很温馨的场面啊!”恍惚中,耳畔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声。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谁。
毕竟,之前经过这家医院的时候,要不是被一时兴起的他,美其名曰为陪他复诊,被他拉着进来,仁王也不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呵,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原来真的是未依啊!”幸村感慨地道,披着外套,和仁王并肩而立。
幸村的手术成功了,手术成功后,通过几个星期不分日夜的艰苦复健,如今的他,已然可以回学校上课,去网球部里,做一些简单的基础练习——不过,也仅止于少分量的基础训练罢了。
仁王没有说话,双手插在裤袋,他最后看了眼未依的方向,举步便要走。
“不过去打个招呼么?”双手环胸,幸村偏头看着仁王打算远去的背影,别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毛。
脚下,一顿,然而,仁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继续他的路。
看着他略显黯然的背影,幸村无奈地摇了摇头,幽幽一叹。
看来他们网球部里……这个连恶魔都可以骗过的诈欺师……似乎赢不过那个打篮球的“天使”呐!
啧!感觉……还真是凄凉呢!立海大的诈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