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74、十一月十六

　　瘸子跳上床头，舔了舔仍然沉浸在睡梦中的甯安。尹娜赶紧跑来抱起它，说：“甯哥哥最近很累，别打扰到他。”
　　“娜娜……”
　　瘸子当即从尹娜手里跳回床上，对甯安“喵喵”几声撒娇。尹娜道：“抱歉甯哥哥，我们吵醒你了。”
　　“没事。”甯安摸了摸瘸子，“现在几点了？”
　　“八点。”
　　“这么迟了？”甯安坐起来，“早餐吃了吗？”
　　“嗯，已经吃过了。”
　　“你自己做的？”
　　自从看了美食节目后，尹娜对厨艺产生了兴趣，经常在周末照着找来的食谱尝试做菜。尽管还是新手，但她在做饭方面颇具天赋，做的菜品味道极佳，就是用刀不太熟悉，切的土豆块大小不一，萝卜丝粗细不一，某次和一块排骨杠上后，菜刀不幸缺了一道口子。甯安不在家或忙时，都是她自己做的饭。
　　“嗯，吃了面条。瘸子也吃了。是吧，瘸子？”
　　“喵！”瘸子表示好吃。
　　“甯哥哥，冰箱里没东西了，我想去外面买些菜，中午给你做饭……”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用，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可以的。再说，还有瘸子呢。”
　　“那好吧，去的时候小心些。”
　　“嗯！”
　　看着尹娜开开心心出去时的身影，甯安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约半个小时候后，尹娜略显吃力地推着轮子不太好使的手推车，在生鲜区逛了起来。货架冰柜上，各种蔬菜肉类琳琅满目，一些售货员还在整理刚刚上架的水果。她绕着生鲜区逛了一圈，说：“甯哥哥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些普通的家常菜给他就好了……甯哥哥喜欢吃豆腐，嗯，买些豆腐。青菜的话，和大蒜炒起来比较好，土豆……甯哥哥说我上次做的土豆很好吃。那就红烧豆腐，土豆炒肉，青菜……三份了，再买点什么好呢？”
　　瘸子忽然以后肢站立在推车里，前肢扣着推车车沿，拼命竖起脑袋与耳朵的朝尹娜连叫了好几声。尹娜不解，问：“瘸子，你怎么了？”
　　“喵喵喵！”
　　尹娜一瞄不远处冰柜里的肉，笑道：“哈哈，想吃肉了？”
　　“瞄！”瘸子摇了摇尾巴示好。
　　“哎，好吧，本来想先看看水果的，那我们就先去看肉吧。”
　　冰柜里的肉都是已经切好的，由塑料盒和保鲜膜包着。尹娜看了看，说：“你这几天老吃鸡肉，我们今天换换口味，吃牛肉好不好？”
　　只要是肉，瘸子都爱吃，所以它当然没意见。
　　“牛肉的话，做牛肉汤好了，放些白萝卜进去，味道也是不错的。嗯，就这么决定了！”
　　选好肉后，一人一猫来到了水果区。瘸子不吃水果，故而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只乖乖地蹲坐在牛肉面前，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巴，好似已深深得沉浸在美味中。尹娜挑了些梨子，再选了几个蛇果，前去收银台算账。
　　排队的人有些多，在尹娜前面的是一个通身黑、戴着鸭舌帽的青年。他买了一袋西兰花和花菜，还有许多薯片饼干糖果和好几瓶AD钙奶。总共113.5元。那人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才勉强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一张二十，两张十元，三张五元，三张一元和一个带着绿色锈迹的五毛：108.5。还差5元。然而那人几乎将全身掏了个遍，仍旧未找不到一分钱。忽然想起什么的他恼怒地一抓狂，道：“靠，那两只小兔崽子肯定又翻我口袋了！”
　　由于后面还有许多人，收银员直接道：“先生，你要不要退掉哪个？”
　　“不行！我怎么能退货！”青年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那俩熊孩子一定是故意的！一面偷走我的钱，一面又叫我来买东西，一定是故意想我难堪！我要是没买全，绝对会被他们笑话！不行，我堂堂一成年男人，怎么能被两个熊孩子嘲笑！”
　　收银员被对方的汹汹气势吓了一跳，怯怯道：“但是，先生你好像没带够钱啊……”
　　“要不这样，你先给我记个条，我等下回来把的钱还你。”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是电脑记账，不能这么做。”
　　“你拿了钱也是放进机子里，究竟放进去多少也是你人数，怎么不能这么做了？再说，我又没说不还。就先欠那么一会儿嘛，又不会缺根手指还是怎样……”
　　这位青年尽管不太会说话，但的确不是那些故意来找茬的人。可收银员不这么想，谁让前者的装扮太过非主流呢。正当她想叫来经理时，尹娜装作从地上捡起一张五元的模样，说：“哥哥，这钱是不是你掉的？”
　　青年一愣。
　　见其没有反应，尹娜便将“捡来”的十元给了收银员，青年也随之离去了。尹娜本以为没买多少东西，却不想分量还挺重，光是将塑料袋从收银台上提起来就已耗费了她大半的力气，更别提拎着它走回去、爬上六楼了，故而她站在超市门口，表情略微苦恼。
　　“甯哥哥在休息，不能打扰到他，难道找顾华哥哥和风哥哥帮忙吗？可今天是周末，他们说不定在约会。而且，就算他们没在约会，特地叫他们过来帮我搬东西感觉也太……”
　　“喵……”瘸子好像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以帮你啊。”
　　尹娜循声音看去，发现是方才排队结账时排在她前面的青年。一看见尹娜的纯洁眼眸，楼莲就想起了方才的出糗，立刻害羞地转过头：“之前在收银台，绝不是我故意找茬！是那两个小兔崽子存心想看我出丑，故意把钱偷走了！不过，”他转回头，愤怒地握拳，“我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也教会了他们什么叫作大人的尊严。哼，熊孩子就是欠管教，活该被打！”看尹娜满脸茫然，他连忙一转：“哦，没什么没什么，不用在意啊。对了，你刚才是不是需要个帮手来给你搬东西？”
　　“嗯，”尹娜点点头，“我买了好多东西，太重了，提不回去。”
　　“那我来帮你吧。”
　　“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楼莲的笑容突然变态，“答应做我妹妹就好。”
　　尹娜愣住了。
　　“啊，一上来就叫你当我妹妹确实有点不大好。”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弯眉一笑，两道软乎乎的卧蚕格外可爱，“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名叫楼莲，绰号榴莲，目前单身，已有恋慕女神，妹妹招募中。你那么可爱，年龄也刚刚好，当我妹妹最合适不过。我保证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尹娜顿了顿，“为什么要招募妹妹？”
　　“因为我想要妹妹。”
　　“你没有妹妹？”
　　“我妹妹有先天性疾病，不幸夭折了，所以我想找个妹妹来疼爱。”
　　“我也希望有个哥哥。”
　　“那不就太好了吗！走，和我一起走吧！”
　　楼莲迫不及待地就要拉尹娜走，却听后者道：“但是抱歉，我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
　　“甯哥哥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走。”
　　“‘甯哥哥’？这个人是你哥哥吗？”
　　“不是。”
　　楼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塞进了尹娜的手里。尹娜一愣。
　　“好了，我不仅还了你那五块，还多给了你十五块。你是不是该看在这十五块的份上，答应当我妹妹呢？”
　　“不要！”尹娜刚想将那二十元拿出来，却被楼莲抓住了双手，“钱进了你的口袋，就别想再吐出来。现在是你欠我人情了，我不要钱只认人，所以赶快答应我吧。”
　　“你……你个无赖！”
　　“哼，无赖哥哥，不是很多女孩都想要的吗？我不仅免费当你哥哥，还倒贴十五块，天下哪儿有这种好事？”
　　“不要，你快放开我！”尹娜奋力挣扎，“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
　　“行啊，你喊啊，看是别人先赶来救你，还是我先带走你！”
　　楼莲刚要实施他的“暴行”，却因一声愤怒的猫叫向地上看去。瘸子全身炸毛，咬牙咧嘴，分分钟要冲上去的架势。楼莲先是大脑一片空白，之后再于凄厉的惨叫中瞬间逃到了数十米外的远方。尹娜不明，上前几步问：“喂，你怎么了？”
　　“你……你别过来！”惊恐的楼莲紧贴世纪联华的墙壁，恨不得穿进去一般，“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尹娜随即停止上前，但楼莲仍然激动：“不是你！我说的是那只猫！猫！”
　　“猫？”尹娜抱起脚边的瘸子，“你说瘸子？”
　　“对对对！”楼莲吓得帽子都歪了，“快点把它抱走，抱走！”
　　“抱走？为什么？”
　　“我……我怕猫！”
　　“怕猫？”
　　“是啊！”楼莲都要哭出来了，“我以前家里也养了只猫，那只猫特别大，还特别凶，它不知道为什么看我特别不爽，经常用爪子挠我脸。我那时候比较小，每次都打不过它……”
　　“哦，”尹娜的眼神渐渐邪恶，“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快把那只猫抱走！哦我的天啊妈妈呀……”
　　“招募妹妹的哥哥，你说这样行不行？我保证瘸子不会靠近你，而你得必须帮我把东西提回去。”
　　“好好好！只要你把那猫弄走，你不管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计划通。“话先说在前头，不许再说什么让我当你的妹妹的胡话，也别想趁机劫走我。不然，”尹娜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我让瘸子咬死你！”
　　“喵喵！”瘸子表示誓死保护女主人。
　　虽然这威胁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好笑，但在楼莲听来，却足以造成一万点伤害。于是，在回家的途中，尹娜抱着瘸子，于做苦力的楼莲的后方颐指气使，好不痛快。不过光是这样也没意思，她不想显得自己过于欺负人，便道：“招募妹妹的哥哥……”
　　楼莲的声音带着丝丝委屈的鼻音，“楼莲，我叫楼莲。或者你叫我榴莲也行。”
　　“那就榴莲哥哥吧。”尹娜忍不住笑了一下，“榴莲哥哥，你难道经常这样吗？”
　　“经常哪样？”
　　“叫别人当你的妹妹。”
　　“我才没那么渣呢。想当我妹妹，可是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
　　“长得可爱，十四岁，‘哥哥’叫得好听。”
　　“第一个和第三个要求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一定要十四岁呢？”
　　“因为我妹妹如果活下来了的话，今年正好十四。”
　　尹娜一怔。
　　“她连‘哥哥’都还没学会说就……”楼莲的声音逐渐低下，随即握紧拳头，“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如果不是她，敏敏怎么会……”
　　“那个……榴莲哥哥？”
　　“没事，我们走吧。”楼莲收起恐怖的神情，转头看向岔路口，“接下去往哪儿走？”
　　与此同时，床头手机的振动唤醒了正在睡回笼觉的甯安。接通手机后，传来了风逸才的声音：“哟，刚睡醒啊？睡懒觉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呢。”
　　“昨天在部门忙到半夜才回来……”
　　“哎呀，真是辛苦你了。说起来，有没有是能给我透露的？”
　　“？”
　　“嗨，别装了，昨天发生燕川乐园发生的事早已闹了个满城风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
　　“对啊，快和我说说吧。我等得耳朵都长虫子了！”
　　“嗯……”甯安想了想，“昨天早上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有疑似王海波的人在木川乐园附近出没……”
　　“哇哦，一定是一位热心从良的好市民。”风逸才笑了一下，“然后呢？”
　　“从王海波前几次的作案可以看出，他想通过制造混乱，引起社会恐慌，为他自己和王新报仇泄恨，因此他一定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我们结合了现场的情况后推测，他必会利用饮料节。”
　　“饮料节是燕川乐园主打的狂欢节之一，每年为此来的游客上万，还有免费的饮品赠送，人多手杂，的确是下手的好机会。”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想往饮料里投放阿克索。他看到我们来后丝毫没有抵抗之意，还干脆举手投降。其实那时候，我就该看出蹊跷了……”
　　“蹊跷？”
　　“是的，王海波有同伙，往饮料下药的正是他。”说来，甯安也有些后悔，“阿克索的药效本是在入体后即刻发作，经饮料稀释后，尽管浓度降低、起效时间延后，但致疯效果仍然照旧，有些游客甚至在疏散之后才表现出症状……”
　　“哎，你们也真是够呛。”风逸才表示同情，“查到他的同伙了吗？”
　　“目前还没有。”施杨说，“有必要的话，或许会用上‘特殊’手段。”
　　“哼，‘特殊’手段吗？这正不是咱们娜娜……”
　　“住嘴！”
　　风逸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抱歉，我也只是说说，并不是真有那个意思。”
　　甯安叹了口气，“那次经历给娜娜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施杨答应过我，不会再让她参与进部门事务了。”但相应的，他以后必须为部门做事。
　　“那就好。娜娜毕竟还小，可不能被这些事糟蹋了。”风逸才顿了一下，又道，“关于那个同伙，他会不会是塞勒涅的人？王海波的阿克索从塞勒涅而来，若有塞勒涅的人帮他也合情合理。”
　　“不会。”
　　“为啥？”
　　“塞勒涅此番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测验阿克索的效果，二是为了挑衅部门。对塞勒涅来说，开发出新一代阿克索后，旧版阿克索便失去了价值，唯一的用途，也就只有挑衅部门了。换句话说，他们需要一个替他们把阿克索散播出去的人。”
　　“他们也可以自己干啊，干吗一定要找别人？”
　　“自己动手的话，容易被部门抓住，风险大；找了别人，便没必要再自己出手。况且借由一般市民的手，还可以顺带讽刺一番部门：你们奋力保护的人是我们的帮凶。”
　　“说的有点道理，但王海波还是有同伙啊。”
　　“是啊，这正是我所困惑的。不是塞勒涅的人，那么王海波也只能像曹严一样，自己去找帮手了。但他长年在外漂泊流浪，独来独往，有可在这方面依靠的人吗？再说，他也只是分发阿克索而不是售卖，无利可图之事，谁会答应？难道，那个人和王海波一样……”
　　“哎，你也别烦恼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家伙早晚会落网的。”
　　“话虽这么说，但若能早些让他落网，也能少些无辜之人受害。”
　　“对了，沈同学对这次的案件有发表任何看法吗？”
　　“沈连寂？不，他并没说什么。怎么了？”
　　风逸才暗暗一勾嘴角，“没事，就随便问问。行，先这样吧，我有客人来了，回头继续聊。”
　　挂了电话，风逸才看向来者，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哟，阿呆来了啊。”
　　阿呆屁颠屁颠地进来，“大风哥，我今儿听人家说，警察昨天在游乐园抓住了一个往饮料里下毒的超级大坏蛋。”
　　“这得多亏了你啊，要不然，他们哪儿能抓住呢。”风逸才笑了笑，“不过，他们抓住的只是小坏蛋，真正的大坏蛋还没被抓住呢。”
　　“哦，是这样的吗？”
　　“过来阿呆，大风哥带你吃肉去。”
　　“哇喔，”阿呆立马双眼发光，“真的吗？”
　　“大风哥哪时候骗过你了？但是这顿饭吃了后，如果有人问你有没有给警察打举报电话，你就和他们说你没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诶不过大风哥，王海波究竟是谁啊。”
　　风逸才环过阿呆的脖子，一笑，“你不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