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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刑场 ...

  •   ——

      京城菜市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时值正午,酷烈的日光将街头巷尾的砖瓦映得纤毫毕现。

      即便是巡捕营的兵丁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却仍无法驱散越聚越多的人群,也无法阻隔看客们窥探的目光。

      菜市口的石板早就被岁月搓磨得平整顺滑,今日却因频繁的踩踏显得格外肮脏崎岖。此刻人们似乎忘却了尊卑之别,草履和牛筋鞋底踏在同一片廉价的石板上,鞋子的主人们共同注视着那被罪人恶徒的鲜血滋润了百年,显得有些油亮的断头台,和断头台前身着囚服,沉默跪地的年轻男子。

      那便是今日就要被处以极刑的镇南侯世子,魏弦京。在此聚集的看客皆为他而来,大多神色肃穆,甚至有人难掩悲戚,而其中,就包括了早年受过魏弦京恩惠,常年混迹于鱼龙混杂的南城的杂耍班主叶翎。

      “时辰要到了。”

      刚过午时一刻,正是日头最盛,阳气最足之时,可那日光落在叶翎身上却让她遍体生寒:

      “阿姊,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前途未卜,你犯不着把自己也搭进来。”

      叶翎身旁的女子听闻此言,被遮掩在黑色面纱下的唇角轻轻抽动,发出一声嗤笑。

      “你为了报世子的滴水之恩,能将这条命搭进去,我也不过是报你这些年的恩情罢了。既然都是报恩,我用不着你来相劝。”

      黑纱女子语气厌憎,却并不退却,这下可急煞了叶翎:

      “阿姊!若我此行带累了你,你是要我后悔一辈子吗?!”

      “你是该后悔!当年魏世子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根本没有正眼瞧过你这下九流的卖艺女!而今他就要死了,你又何必上赶着去送死?我看你就是个榆木脑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我知道,我知道。”

      叶翎抬手正了正她头上鸟羽织成的头冠,遮掩了她微微潮红的眼角。她和黑纱女子站在人潮附近的一栋茶楼屋顶,俯瞰着菜市口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潮。

      “阿姊,你低头看看这些人,半个京城的百姓几乎都在这儿了。他们是来送他的。这些年,满城百姓谁人不知魏世子遭当今搓磨,南边儿的瘟疫,西边儿的马匪,北边儿的旱灾,凡是那儿遭了灾,世子便要亲往,皇上不给兵不给权,让他办的全是有去无回的差事。”

      “年前京里地动又遭了瘟疫,皇上和贵人全都躲到京外园子里去,锁了城门,让一城的百姓等死。可魏世子呢?是他带着几个游勇,挨家挨户地周济,光说这南城的人家,哪家没有受过世子恩惠?我们那条街,十之五六是世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阿姊,你低头看看,他们今儿都来送他了。”

      “我叶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卖艺人,但我忘不了他的恩情。这些年我苦练技艺,就是为了能让他瞧一眼我凤凰于飞的把戏,让他瞧瞧我是否比当年精进了。我想让他知道,当年他救我于水火是值得的。可如今他……我至少要为他最后表演一次,就算还不了他的大恩,至少遂了我自个儿的愿。”

      “况且…阿姊,今儿半个城都来了,半个城都来了。他们记着他呢,也记着皇帝带着家眷跑出城,却将城门锁死的腌臢事儿,或许——”

      “住嘴!你疯了?!”

      黑纱女子厉声呵斥,因为急怒惊惧,喉咙里甚至发出蟒蛇般嘶嘶的声音:

      “叶翎,你到底要做什么?皇上下令要处死他,朝廷官员拦者皆死,你一介草民,和今日的其他看客没有不同!你不要——”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几乎要刺破她柔软的咽喉,引来了下方的窥视。黑袍女子只好堪堪收敛声音,低声说:

      “——不要去送死。”

      叶翎没有回答,她戴上用鸟雀绒羽织成的半脸面具,柔软的暖黄色绒羽覆盖了她潮红的眼尾,一个漆金的木质鸟喙搭在她鼻梁的正上方,为她那张娇柔婉约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猛禽般的凌厉和高傲。

      “时间到了,我要去见他了,阿姊。”

      叶翎说着,紧了紧腰间悬挂的细绳,突然纵身从茶楼屋顶一跃而下。她双臂舒展,衣袖上缠绕的红色鸟羽在秋风中簇簇绽开,被炽白的日光一映,宛若镀上一层璀璨的鎏金。

      这耀眼的色泽立刻吸住了在场百姓的目光,恍然间,他们仿佛看到一只火红的凤鸟划过天际,又隐入人潮,不禁惊叫出声。

      叶翎拽着挂在屋舍檐下和桅杆上的细绳,灵巧地从众人头顶掠过,又在众人的惊呼中无声地落在人群让出的空地上,隔着巡捕营兵士组成的人墙,正对着等待受刑的魏弦京。

      “恩公,小女乃一介杂耍艺人,昔日承蒙恩公搭救,今日听闻恩公受难,特来相送。我草民也,做的也是抛头露面的下流行当,可我苦练技法,希求终有一日将我这技艺献给恩公赏看。而今无法择日,我便在此刻为恩公献上把戏,为恩公送行!”

      叶翎几乎喊劈了嗓子,只为使她清脆的声音传得更远,让在场的更多人听到。话音未落,她面前的着甲兵士像一根根沉默的柱石,向她倾轧而来,甲胄摩擦的声音如同蛇蝎低语。

      可叶翎并不害怕。只因她身后沉默肃穆的人潮如他所所料般突然沸腾了,原本被压抑的交头接耳之声变得异常尖利,像一柄长矛,猛然刺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巡捕营兵卫,使他们沉默的脚步陡然一顿,不得不撑起护盾和钢刀,面对突然沸腾的人潮。

      “…恩公啊!江湖卖艺女子尚且有如此知恩图报之心,我等惭愧,我等惭愧!!!”

      “魏世子!年前家母染上时疫,是世子带着街坊将我母妥善安置!您也是我家的恩公!”

      “世子是青天大老爷,前些年我父被污蔑作匪贼,押入牢狱,险些被打去了半条命!我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还是遇到一官员仰仗世子爷的名声,才替我父洗清了冤屈,世子是我们一家的恩公啊!”

      “世子于南城百姓有大恩…”

      “魏世子…苍天无眼,为何要残害忠良!”

      一声声慨叹夹杂着啜泣在人群中屡禁不绝,而更加明晰的,是一声声夹杂着愤慨的嘶吼:

      “下九流的卖艺者尚且如此知恩图报,你们这些兵丁,难道家中就无人受过魏公子恩泽吗?又为何如此不通人情,苍天啊,请您开开眼,给我等报恩的机会吧!”

      数以万计的嘶吼声交织在一处,近乎有型的气势将巡捕营兵丁手中的盾牌都震得不稳。

      座上监斩的晋王冷汗如瀑,目眦尽裂,颤巍巍地拿起一旁桌上冰凉的杯盏,茶水还没入口,便浸湿了他威严官服的前襟。

      “刁民…刁民要反不成?!快!杀了那下贱艺女!”

      他身旁的狗腿子抻着脖子往台下看了看,被百姓充斥着怒火的目光刺得一愣,伸手揩去鬓边的冷汗道:

      “主子,怕是不成,那艺女夹在人群里,要杀怕是得都杀了。”

      在百姓的一声声愈发尖锐的嘶吼中,晋王面色红胀,他本就生得疏眉细眼,此刻更是显得獐头鼠目,形容卑劣,即便是他周围的奴仆都不愿多看一眼。

      他旁边的奴才见状,忙出声讨好道:

      “主子,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那贱民计较?她要演这上不得台面的杂耍,您就让她演去就是了,难不成她一贱民,还能把这守卫森严的法场劫了不成?”

      “劫、劫法场?!贱民岂敢!咳咳...”

      晋王气得几乎背过气去,而他身旁的奴才忙伸手抚着他的胸口,声音谄媚地诱哄道:

      “主子莫急,被这下贱之人气着了可就得不偿失了!这午时三刻还未到,王爷不若就让那下贱艺女演那什么劳什子杂技,拖过了这点儿时辰,再私下处置她的胆大妄为也不迟。当务之急,还得是完成圣上嘱托,把魏弦京这罪人宰了才好交待!”

      晋王并未回话,一双蝌蚪细眼中闪过不甘,却被喧嚣的民怨压制得无从发泄。突然,他一脚将他身旁谄媚讨好的奴才踢了出去,斥骂道:

      “狗奴才,本王做事要你来置喙!来人,将那些贱民驱散,谁胆敢不从,格杀勿论!”

      说罢,他犹觉不够解恨,抽出腰间悬挂的玄铁长鞭,竟是要亲自上前抽打跪在铡刀旁,垂首沉默的魏弦京。周遭监斩的官员看在眼里,也不由皱起眉头,心中百般怨怼,却不得不派人去阻拦,免得这晋王闹出更大的笑话儿。

      怒发冲冠的晋王有所不知的是,刚刚被他一脚踹倒的奴才滚在地上,一张挂了冷汗的脸却朝向百姓的方向,打出几个繁复的手势,被人群之中的有心者尽数看在眼里。

      周遭喧嚣的一切,叶翎都充耳不闻。她只看见身负绳索,跪在广场之上的魏弦京突然半仰起脸,露出一张过分苍白的俊朗面孔。叶翎直勾勾地看着他,正对上了他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眸。叶翎看着他张开了干燥惨白的双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因长久的干渴发不出什么声音,最终只对人群之中穿着羽裳的叶翎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微微抬起,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叶翎的心脏重重一坠,眼眸酸涩难言。她知道魏弦京并不认识她,那双令人见之忘俗的晶亮眼眸里满是陌生的神色,可他流露出的眸光温和如昔。

      她是万千曾受过魏弦京照拂的人之中的一员,但这就够了。她想。

      她不过是想要这目光再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想沐浴着这和煦的目光,演一出她精心编排的把戏,换得恩人的一时欣喜,这便够了。

      哪怕今日她也将命丧于此,有来无回,她也于心无愧了。

      叶翎扯开唇角,绒羽面具下的眼眸里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泪光。她伸手扯动着腰间悬挂的细绳,那细绳的另一端被系在悬挂旌旗的桅杆之上,又连于菜市口四周大小建筑的梁宇。

      那是一张用不引人注意的细绳织成的网,松散地悬浮在菜市口周遭。这是叶翎用她漂泊至今的全部家当置办的戏台。

      叶翎“飞”起来了。细绳一端受她扯动,飞快地收紧,下一瞬将她抛上了洒满日光的半空。她浮动的衣袖和裙摆上悬挂的禽鸟翎羽像火焰一般包裹着她。

      她倒挂在这无所依凭的半空中,耳畔充斥着百姓的惊呼声,叶翎嘈杂的心声反而平稳下来。她借着绳索牵引的力道,展开双臂,任由风穿过她周身悬挂的,火焰一般的禽鸟翎羽,在半空中娴熟地舒展腰身,在人群之上“飞翔”起来。

      而这落在旁人眼底,她就像是艳红的鸟雀化了人形,让风和日光都化作依托,如臂使指。

      ——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太子今天火葬场了吗(重生)》正在施工,公主请收藏!
    文案:
    服食仙丹的皇帝做了一场梦,醒来时回到了他当窝囊太子时的躯壳里。
    祁弘晟乃废后所出,念在废后自戕明志的份儿上,在太子的位置战战兢兢地活着。
    年少的太子相信君父仁慈,就像他相信日后一定会与他的青梅竹马萧云熠永结同好,一世白头,两不相疑。
    可这些,都是痴心妄想。
    他的君父将他视作三皇子祈弘辰的挡箭牌、磨刀石,他的青梅竹马萧云熠早就红杏出墙,和祈弘辰私相授受,红浪翻滚,怀藏孽种!
    上天庇佑,令他重来一回。这一次,他定要让萧云熠这贱人受尽折磨!
    *
    西北大败,萧国公府一夕败落,萧云熠沦为官妓,求助无门。
    困苦挣扎间,与她有婚约的太子殿下不闻不问,甚至在朝堂之上对萧家落井下石。
    不多时,萧云熠又听闻三叔家的堂姐入宫做了太子侧妃,他们一家担下所有罪责,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母亲病重,亲妹与她一道沦落风尘。
    萧云熠心如死灰,而就在她首次接客的夜晚,一台小轿将她接入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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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早狗血文,虐虐天虐地虐所有人,慎入
    火葬场和修罗场一样猛烈,直接烧成灰,换男主!!
    女非C,真男主C
    重生的只有太子,前世太子和女主之间有误会,不信任女主导致前世今生双重悲剧。
    男主男二男三修罗场,阶段性1v1,结局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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