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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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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睡觉明面上都规规矩矩的,醒来也是各占一边。桂娘睁眼时陆蔺还在睡,满屋陈设陌生,她侧靠在软枕上,望着陆蔺的睡颜怔忪一会儿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意识回归后就开始寻找手脚,桂娘悄悄收回搭在陆蔺腿上的脚,将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克制内心莫名的欢喜。
多和陆蔺贴近一点儿,都能让她忍不住地高兴。
陆蔺睁眼就见桂娘双眼亮晶晶地在笑,不由开口问她:“这样的高兴?是做什么好梦了?”
桂娘连话都没听清就点头:“是呀是呀。”
陆蔺也笑:“我昨夜仿佛也做梦了,一睁眼见桂娘就全忘了,心底仿佛更安心些。”
桂娘手摸后脖颈,只觉皮肤寸寸发热,胸前也热意融融,笑意不自觉地流淌:“……我也不记得昨夜的梦境了。”
陆蔺笑一会儿后好不容易忍住,看着桂娘的笑靥自个儿又笑了,两个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断断续续的、把清晨的时光都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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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间好比露水,一眨眼就烟消云散了。
已经在这里挤挨一晚上,无论如何桂娘也说不口想继续住下去,吃过早饭就向钱蔺请辞,要归家去了。
桂娘离开的时候,碰巧撞上陆大郎从外院进来向钱蔺问安,眼瞧着陆大郎应当是刚刚起身。两人不相识,也未通名字,各自低头叉手作揖别过。
回家后,桂娘先往主屋敲门,见屋内空无一人知道孙主簿已经出门、老仆也不在,扭头再去看赵二。孙二郎难得乖乖巧巧地待在家里陪着赵二早晚用膳、服药,此时正是赵二用药的时辰。
孙二郎见到桂娘回来,心底下不知松了多大一口气,脸上笑容春花灿烂:“妹妹回来了?正好妹妹陪着妈妈聊一聊,妈妈刚好说到你呢,我去温书喽。”
孙二郎能温什么书,无非是又出门去找什么桃红柳绿的去耍玩罢了。
桂娘不拦他,下巴微微朝着门口方向抬起:“二兄爱去哪儿就去吧,只是别随便把人带回来,也小心着些别和隔壁陆大郎一块儿被逮住,再有下次阿耶真能打死你的。”
孙二郎没脸没皮地笑应了:“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这就先告辞喽。”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桂娘跟在后头送了几步,跟到门口,亲眼见孙二郎的身影拐过巷口,关上门回屋。
赵二将一碗药汁饮尽,苦得满脸褶皱,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好不容易能张开口了,孙二郎早不知跑哪儿去了,看得赵二直叹气:“本该是做阿兄的当个榜样,结果要做妹妹的哄孩子似的哄着……”
桂娘轻巧地揭开话口:“妈妈别替二兄操心了,多替我操心操心吧,我正烦忧着呢。”
赵二就笑:“好吧好吧,我们桂娘碰上什么难题了?”
桂娘就把想给陆蔺做身衣裳作为答谢的打算说了:“身无长物,料想也只有做些手艺上的东西,蔺阿姊才肯收下了。”
制衣一道上,赵二算是半个行家,她原先是在孙主簿堂亲家的衣铺做工的梁柱子,说起裁衣制衣头头是道:“要送礼用,就得拿些好料子,你去把柜子里最上头的那一匹拿来……”如此这般,大半日就过去了。
等厨下的事情忙活完,林立秋也来帮忙、学裁衣。直到赵二面露疲态,桂娘便收起物件,推脱喊累,明日再继续。
午后林立秋赶着做晚膳,桂娘点起一盏风灯挂在门口屋檐下。孙二郎吸取教训,没再晚归。其后不久,孙大郎、孙主簿陆陆续续归家,一家子人和气地吃晚饭,再各自梳洗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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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桂娘隔三岔五地拿出衣裳做一做,平日里照旧往邻家去帮陆蔺的忙。人一旦忙碌起来,就忘记了时日,不晓得哪一日起,孙二郎故态复萌,总是见不得人影。孙二郎可能是从谁那里知道了孙主簿的动向,掐着孙主簿回家的时辰点来回。
桂娘本来是没注意的,偏生在陆家院子里抄药方时听人说起两耳朵,说是孙二郎时常带着一小郎在外头耍,两人形影不离。
“竟还有这样的事?”桂娘心底信了,面上摆出不信的架势,反而去问那人,“你是在何时何地见何人与我阿兄在一处?我家阿兄从来没有不归宿的时候,便是在外头玩耍也有分寸,或许是与友人结伴游街却被不明就里的人误会了。你若是下次再见到,只管来与我说,我亲自去瞧是不是他。”
那人一时间被问住了,道:“孙娘子好快的嘴,且等我下次将人用眼睛拿住了,再来回你的话。”
“那我可就等着了,若是真的,我反倒是要谢你来提醒。”桂娘自知孙二郎是哪样的人,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得有个正经的说法。
白白听了人家的闲话,总该拿出个端正的态度来应对。桂娘当日特意早一个时辰归家,借口送鞋,拿着赵二新做的鞋走进孙二郎的屋子检查。
孙二郎在琐事上非常粗心,即使有被孙主簿砸了药罐的前车之鉴,他收拾东西也只是把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收进柜子,用杂七杂八的东西掩盖着,真到当用的时候,自个儿都未必能找见。
午后的时间最好,赵二喝完药睡着、林立秋忙着厨下,其他人都未归,院子里只有桂娘能随意走动。桂娘将孙二郎的床榻书桌柜子通通打开检查了个遍,连被褥里都没放过。
果不其然,孙二郎莫名多了些见所未见的贴身物件,压在枕头底下的汗巾、挂在柜子的细腰带、头绳——药县实在太小,一点新鲜事不出两晚上就满城皆知,况且是这样招人闲话的风流韵事,多半是真的。
时下风气,童男伎郎,便是同窗男子厮混到一张床榻上去也不是新鲜事了,更何况是官宦家的小郎与伎人狎昵。孙主簿再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也是官家人。主簿管着一县户籍户口,对于做这种生意的商贾而言,若能搭上几分干系,不说旁的,就是在县里掳掠童男也轻易简便许多。
桂娘一样也不动地摆回原位、也不过问、更不去和赵二孙主簿说嘴,将鞋放在门内边,抬脚回去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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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日热起来,桂娘换上了赵二事先做好的春装,手中做的是要送给陆蔺夏服。药县地处群山环抱,夏日再炎热也有限度,不必用夏布,用软缎做了、好好地封边。时间主要都花用在了刺绣上,桂娘于刺绣一道上不甚通达,赵二便一点一点地教给她,等练地熟手,桂娘再往要送人的软缎上小心地绣。
“原本是想着我还年轻,能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也省的你为衣裳鞋袜费眼睛……一不留心,连教桂娘的时日也不剩几日了。”赵二发呆的时间多起来,偶尔向桂娘说两句丧气话。
赵二的身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劈柴打水,坏的时候起床也费力。据她所说,她从小身体就康健,学手艺也快,厨下的活计、采茶制茶叶、针线之类不消几日就能上手,后来在衣铺长久地做了三五年,到了年纪就被衣铺的东家看上,兜兜转转成了如今仆不仆、妻不妻的身份。
赵二说起当年,竟还笑得出来,笑与桂娘说:“你阿娘,秀娘啊,她听了我的过往,说我吃了大亏了,本来是拿着东家的工钱过自己的日子,现在东家老孙的工要照做,钱却归了另一个孙家。东家也姓孙,堂亲不走远,算是亏得底掉喽。”
桂娘对母亲林秀的记忆不多,林秀病后总是有气无力的,但在赵二口中很是活泼,是个很热闹的人。赵二经年累月地思念故人,桂娘有些担心她就此跟随这份念想离去,引她往旁的事情上说:“后来呢?妈妈就没有再做衣裳了吗?”
赵二想了想,道:“东家把我往郎君身边送,也不过是拿个送钱的名头,衣裳自然是要继续做的,怀了二郎后,初见秀娘,她就替我向郎君说项,免我两头奔忙,住在家里了。”
“哎呀,”桂娘手下错了一针,惊叫起来,把绣绷往赵二面前送,引她来瞧:“妈妈快帮我瞧瞧,这一针是怎么回事?还有救么?”
赵二接过手,放在窗下照光,眯着眼瞧过,三两下就将错处盖住了:“这点上,桂娘也秀娘相像得很。”
桂娘抿嘴:“阿娘也不擅长刺绣么?”
赵二目光虚视落在庭中桂树,笑着摇摇头。
桂娘面容轮廓像足了秀娘,这份心细体贴也相类,叫人快慰又伤情。
若是桂娘能有安稳的后半生,叫赵二立时闭上眼,她也是甘愿的。桂娘长成了很好的孩子,像是说书人口中的那样和善、渊雅、大方。可就是桂娘这样的好,才叫她愈发地放心不下。
生死有感,赵二知道自己剩下的时日不多了。她摊开手,将桂娘的手拢在掌心里,笑道:“我家桂娘是个自小有主意的,哪日我倒头了,桂娘一定也能安顿好自己的将来,是不是?”
“当然了,妈妈会好起来的,”桂娘笃定极了,“我一定也会过得很好,衣食无忧、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