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暗系》荒井寻金

30、改头换面媚娘现

　　昏暗的镜子前，月清晚不想惊动金家人，没点灯，凭着感觉在自己的脸上胡乱点痣，眉毛直接化成两条方框，在眉尾勾出两条小小的螺旋纹路。

　　水灵灵的眼睛下涂上一层灰暗的阴影，深红的口脂在嘴唇周围抹出一个标准的圆，又将金满枝桌上颜色最深的胭脂扑在脸颊，白净的容颜被全部盖住，镜子里只剩下满脸色彩的女子，脸上上盛满了大大小小的色团，黑的黑，红的红，内容过于丰富，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形貌。

　　月清晚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自己还有此等改头换面的手艺。拆下红绫，素雅的发髻瞬间变得松垮，歪歪地搭在头上，还没来得及打乱头发，月清晚便隐约听到了声音从金满枝的床边传来。

　　“不知好歹的小雏鸟，那为了你动手打架的公子多有男子气概啊！男人若不是爱一个女人，怎会丢下脸面，与别人大打出手。真真是不知好歹，真要教你老老实实嫁了，躺在男人身下，享受男人给的无限恩宠与欢爱，你才知道今日的自己是有多蠢。为男人奉献你的一切是你的宿命，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是你做一个有用的人的唯一方法，就算你如今是备受宠爱的州主幺女，过了双十年华，没有男人要，也不过是个日渐衰老的丑妇，不仅是全城笑柄，更是金家的耻辱……。”

　　借着窗外一段月光，月清晚循声望去，隐约可见金满枝的床前站着一个女人，大红轻纱包裹出窈窕身姿，只是有腿无脚，丝丝缕缕暗红色的烟雾连着她的小腿和地面，以至于整个“人”歪歪扭扭，如梦幻鬼魅。

　　金满枝在床上睡得安稳，似乎是摆脱了这妖的控制。

　　月清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起身，然而刚站定，不过眨眼间，无名的冷气飘然而至，一张极白的脸几乎是贴在了月清晚的脸上。

　　月清晚僵在原地，冷汗四起，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只觉得那女人身上的香气不断往外冒出，刺激着月清晚浑身上下每一处。

　　那女子抽身，月清晚这才看到来人，空洞木然的眼，和美艳无双的脸。

　　“面相丑，又穷又不会说话又没有娘家帮衬，瞧着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冷性子，简直不配为女人。城中竟还有我媚娘没见过的人，这般耻辱地存在着，恐怕得学尽天下献媚邀宠的法子，才能趁着身子年轻，找一个男子做依傍，否则多拖几日，成了老姑娘没人要，只能是活葬半人村的命。”

　　言语间尽是鄙夷之意，自称媚娘的女子围着月清晚转，从头到脚评论着月清晚，一句比一句难听，香软红唇张开闭合之间，吐露的话语如缚人软茧。

　　让月清晚喘不过气来，心中憋闷，困在原地，又好似被人按着头一寸一寸压进发臭的冷水里。

　　好好的一个人在媚娘的嘴里好像变成了破旧的抹布，雨天路边被打湿的白纸，发臭的烂疮，让人退避不及的无罪犯人。

　　月清晚知道自己没有媚娘说的那么不堪，却还是陷入了她自己也不愿面对的羞愧中，被她刻意忘记的，死在她面前的那个仙女，那样的温柔善良，时时明媚如春光，让她一想起来便自惭形秽。

　　自己竟然敢和她长同样一张脸，还出现在把她捧在手心的白泽面前，真丢人啊！真不害臊啊！

　　月清晚不受控地跟着媚娘的话语，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处处招人厌烦，好像被困在了灰蒙蒙的大雨里，无处可逃。

　　直到那女子转身离开，月清晚才有力气动弹，手指灵活地一勾一扯，红绫飞快绕在她右手五指间。下一刻，红绫甩了出去，却扑了空。

　　媚娘飘出了窗外，月清晚连忙跟了上去，快要跟丢时，却见金府外，媚娘和白泽屠麟打作一团，然而两位神仙在媚娘这等形貌不全的精怪面前却是节节败退。

　　月色下，媚娘整个人忽明忽暗，像是萤火虫，又像是水里的泥鳅，行踪诡秘，难以捉摸。

　　“见鬼，在她的地盘，老子就是没钱没权的失败男人，不仅要被她那些话干扰，法力也跟着受影响，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挥剑斩了好几次空气的白泽有些气急败坏，连人间骂人的粗话都说了出来。

　　举刀砍夜色的屠麟也停了下来。

　　三个人眼睁睁看着媚娘笑意盈盈进了一个青年的房间，俯身低语，柔夷般的手在青年健壮的身体上轻轻柔柔地游走，在小腹下方停留良久。

　　月清晚身为女子，什么也不听不到，却见屠麟和白泽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月清晚失笑，没想到一向冷静自如，从容不迫的守界神将竟然还会脸红。

　　不用看，不用听月清晚也知道，这媚娘大约是以男女情爱之事诱引这青年动娶妻的念头，仙都一向奉行禁欲，修身，忍性，男女情事概不许提，然而在月老殿，这却是一众月下仙光明正大学习的内容，不管媚娘说的是什么，月清晚都能从容听完。

　　可惜了，媚娘总是区别对待，似乎把男女有别加入了行事准则里。

　　男女有别，月清晚忽然想起自己身为女子的优势。

　　“大晚上的，你这是想扮鬼吓死这个精怪？”
　　白泽脸上红晕未褪，歪着头看到月清晚，满脸无奈，少了些神官威严，流露出一些人间少年的样子。

　　屠麟收起刀，回过头瞟了月清晚一眼。面无表情道：“哇！你这花里胡哨的脸，还真是繁花似锦。”

　　屠麟天生凶相，没有表情的时候，一脸追债流氓样。

　　月清晚摸了摸眉毛，佯装凶狠地瞪了屠麟一眼，摇身一变，换回了本来的面目。

　　莹莹月光下，月清晚好似笼罩在朦胧的微光里，水盈盈的双眼看着白泽，低声道：“城里的漂亮女子，富有且有妻室的男子可以不受媚娘的干扰，媚娘的法力似乎是专门压制在她的眼里失败的人，神官大人，我以本来的面目面对她时，法力便不会被压制，应该是可以和她一较高下的。”

　　白泽点点头，又道：“半日不见，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只是你看不到她也可以抓到她？已经这么厉害了？”

　　啊！

　　月清晚暗道大意了，回头一看，那青年在床上睡得不安稳，隐约可见在扭动，可是身边哪还有作恶的美艳娇娘啊。

　　不受媚娘干扰的人也看不到媚娘的存在，月清晚的仙女本相有优势，但不大。

　　献宝失败，月清晚只好换回了那张花里胡哨的脸，盖住了脸红。

　　远远便看到媚娘幽幽袅袅地飘出了青年的家，三人敛声屏气跟着媚娘，一路出城来到了半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