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生日 ...
-
发给白钰私信时，迟岛正被挤在躁动的音乐声中。
学校很人性地给予学生再一次选择专业的机会，班上有四名同学奔赴其他选择，为了欢送他们，班委间商量举办一个欢送会。
地点选在学校对面的KTV，预订了两个包厢。除去生病的沈初禾以及有事的同学，其余29人如约而至。
放飞的大学生闹哄哄地点着高浓度的酒，轮到迟岛时，她摆了摆手，目光在菜单上一扫，点了杯长岛冰茶。
因为只喝过这个，还是前女友带她喝的。这时候点不是为了什么怀念，是因为她也无法抉择喝什么，或者说在今晚的氛围下喝什么。度数不算低，也不算高。不至于醉人，却能微醺。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是在场的没人知道。
母亲一大早送来生日祝福，初高中熟悉的朋友也发来一些表情包，她含笑一一回复。
此刻，迟岛缩在角落里，透过棱角鲜明的玻璃杯，大屏幕上的歌词弯弯曲曲地折射在里面，就像给自己祝福的彩带。
同学们热热闹闹地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她摆摆手拒绝了这些活动。不大熟悉的人，真心话脱口而出也会暗藏隐情。
不知是谁点了首《推开世界的门》，我们总是借助他人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他声情并茂地演唱，却不在调上。勾起迟岛的点点心绪，突然想到什么，她挠了挠头，然后打字。
司渊的猫：淮淮，你会唱《推开世界的门》这首歌吗？
莫名的，她觉得这首歌的声线和她会很契合。
此时，歌曲已经接近尾声，切了首歌，包厢里一位男生撕心裂肺地吼着《勇气》，梁静茹给他的《勇气》。
挺老的梗了。
淮时不怀时：会一点，怎么了？
迟岛的头垂在阴影里，忽明忽暗间，手搭在手机背后蜷缩，放在脚上，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司渊的猫：今天是我生日，我……有这个荣幸吗？
像在借此讨要一个东西，迟岛不好意思地捏了把袖子，又补充一个表情包垫垫。
司渊的猫：[探头]
五分钟后。
淮时不怀时：生日啊，那有吧
淮时不怀时：【语音】
裴倩一双桃花眼眯起来，望着自己的好友走上演奏台，沟通几句后扶了下话筒，调整了高度，然后走到自己面前，说需要帮忙录个音，最后看似潇洒地回到聚光灯下。
录个音？！
裴倩眼角被瞪大的眼珠撑开，这还了得！难怪，难怪自己给她推荐对象时，冷冰冰丢了一句“不合适”。确实不合适，合适的已经有了。
多半跑不了。
裴倩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自信。
白钰下台后，无视裴倩欲言又止的探究，找出录音音频发送。发完后，歪着头想了一阵子，把手机凑到嘴边，补充一条。
于是迟岛听完上面的歌声，自动播放了接下来的低吟。对方似乎也在KTV或是酒吧，因为能听到背景哄哄的吵闹，还有被压抑的酒杯碰撞的声响。
但这也不妨碍她将那句话完整地收纳进耳朵。
白钰浅浅地说：“生日快乐。”
隔着屏幕，隔着几千米的距离。继歌曲的五分钟后，迟岛又花了五分钟好好地捋一捋这句话中的情绪，顺了顺话语中的气息。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条小鱼在心中游动，偶尔地一摆尾，荡出微妙的涟漪。
司渊的猫：淮淮你好好
司渊的猫：[感动][感动]
白钰从桌上拎了张纸，擦去额头渗出的汗。
淮时不怀时：在过生日么？
司渊的猫：[小狗摇头]
司渊的猫：我们班有同学转专业，在KTV为他们举办欢送会呢
淮时不怀时：哪个KTV？
迟岛在脑海里摸索一阵，只有走进来时门口辉煌的大厅，华丽的水晶灯在每个角度折射出的如梦似幻的斑斓彩光。记不清KTV的名字，她瞄了下旁边的同学，横着手机在游戏中奋战。
她凑过去询问，震耳欲聋的背影音乐压住了声音，对方没有听清，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迟岛也扯着嗓子：“我们KTV叫什么名字？”
得到答案后，她又扭回歪曲的身体，飞速打字。
司渊的猫：响唱KTV
对方秒回。
淮时不怀时：哪个包厢？
司渊的猫：1042
司渊的猫：[咋啦]
一只小猫从桌下畏畏缩缩地探出小脑袋，眼珠咕噜转悠几圈。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音。料想对方应当很忙，她没有过多纠缠，转战微信聊天框，给生病的好友送去慰问。
其实迟岛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太过于荒谬，就像山洞远方的出口，在黑暗的甬道里明亮地指引着，却不能确认是否真的眼见为实。
只能找其他方式来转移。但随着歌曲一首又一首地结束，她的心像被一根绳子栓着，时不时揪一下。
突然，包厢门被打开。
迟岛立直了背，差点心脏骤停，循声朝门口望去。
服务员挂着职业笑容，拖着一个果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这是你们的果盘。”
他离去后，门又被关上。
迟岛往长沙发里缩了一节，直起的背渐渐松弛下去，鼻梁上的眼镜爬楼梯似的，“噔噔噔”地往下走。
门再次被打开。
刚刚出去上厕所的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挠着头：“那个，门口的蛋糕是你们谁的啊？”
你知道当一个期待已久的又饱含失望的重磅事件，猝不及防地发生在你面前时，是什么感觉吗？
没有呆若木鸡的震惊，因为迟岛还能站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往外走；没有炸弹在脑海里爆炸，因为迟岛现在还能动动脑子，思索一下，哦，是淮淮送的蛋糕。
“哦”字的尾音转了好几个调。
她打开门，凝视着门口的生日蛋糕，就像晕染在眼花缭乱海域中的色彩，本在在巨浪的席卷与滔天的翻滚中，下沉，再下沉。
直到一抹羽毛，踏万千星河而来，轻轻托住了她，又给了流浪的心一个定居所。
于是，迟岛杂生的慌乱不再流浪，突然就有了寄居之处。
蛋糕很大，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大，足够两个包厢的份儿。
她弯腰，右手拉着绳结一提，左手在盒子下面轻轻一扶，往包厢里走去。
“天，迟岛，今天是你生日啊！”班长把话筒搁在桌上，按了歌曲的暂停键。
一个女生附和：“对啊，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说。”
“生日快乐啊！”短发戴耳环的女生道。
靠门的女生主动起身扶着蛋糕的一角，轻快地说：“生日快乐呀！”
此起彼伏的祝贺回荡在包厢内。
迟岛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桌上，感激地说：“谢谢大家！”
仍然是过生日的一套流程。插蜡烛，打火机点火，合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但迟岛没有什么愿望可许。
她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抛出一堆希冀，心里的小人挑挑选选，最后留下最想实现的三个，最重要的那个一定要压轴登场。
所以在半班人的起哄下，迟岛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一、二、三”，数到六，才睁开眼睛，鼓足气息，朝着火苗吹去。
熄灭的刹那，随之爆发的欢呼，颇有古寨村民围着篝火，祭奠仪式完成时的满足感，男生蹦跳着，女生掩嘴一笑。
很快分完蛋糕，班长和团支书自告奋勇抬着另一半奔向隔壁。KTV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隔壁的动静，但想来也大差不差。
停住的音乐不知被谁打开，刚刚关上的似乎除了音乐，还有午夜放荡不羁的灵魂。现在打开也不只有音乐，还有黑白交替模糊人脸的光。
迟岛掏出手机，舔了一口嘴角的白色奶油，明知故问道。
司渊的猫：淮淮，蛋糕是你买的吗
像是一直在等她反馈似的，对方秒回。
淮时不怀时：好吃吗
司渊的猫：好吃！！！
司渊的猫：[感动][感动][感动]
司渊的猫：淮淮，你真的好好！
白钰正从酒吧出来，眉眼一弯，风推攘着落叶与她深蓝色的裙角擦肩而过。
淮时不怀时：有多好呢？
像拿着逗猫棒逗一只呼噜呼噜的小猫。
迟岛一本正经地回答。
司渊的猫：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一个蛋糕，而且那个奶油也不腻，特别好吃
淮时不怀时：怎么感觉，你是在夸蛋糕好[笑]
盘子里的蛋糕已见了底，迟岛咬着叉子尖儿，舌头轻轻滑动，突然灵机一动。
司渊的猫：因为蛋糕是淮淮你送的，爱屋及乌[玫瑰][玫瑰]
白钰嘴角飞起，又聊了几句，一眼望见楼下熟悉的一排梧桐树，她说着自己快到家了，两人互道“拜拜”，结束生日场的聊天。
迟岛还意犹未尽，思绪嵌入凹槽中，没来得及拔出来。
她藏进“淮时呀”超话。最新一条是F发了晚上的夕阳，再往上是“拾风什么时候更新”ID发的日常叨叨絮语。
又探索几条，有些无聊。其实这是借口。迟岛想念孙燕姿的《勇气》了，诶，错了，是梁静茹。
她没等到《勇气》，但刚刚刷的几条超话又在给她勇气。明晃晃地告诉她，我连寻常三餐都分享，你过生日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为什么不能秀一下自己的蛋糕呢？
能。迟岛为自己圆场。
她在心底将话循环一遭，提前演练一番，最后果断地把预想的话语搬到超话中。
才一发出，就收到不少读者的评论，顺着下来全是“生日快乐”。
正如她所料，红色的“淮时不怀时”从天而降，五个大字显眼得很，收获了最多的赞，白钰的评论如期而至：“生日快乐[庆祝]”
很奇妙，像蘸了一下橙汁，又湿漉漉地打捞出来。
在几千人的注目下，用一张照片书写只有她们两人看得懂的暗号，流转在字里行间，溢出众目睽睽下的隐秘的心思。
原来和淮淮做朋友是这样的感觉。
应该算是吧，迟岛牙磕了一下叉子，愣愣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