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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神识渐渐回归,宁舟浑身战栗着,长吸进一口气,瘫软在驾驶座上。因神通过度使用,此刻宁舟有种力量被抽空马上就要虚脱的疲惫感。

      车已经开出沙海市,手机上十几个未接都是宛言打的。

      檀越也发来消息,宁舟一眼就看到关于‘死’的字眼。

      【师姐你这么做有违天道,再不收手,必死无疑!】

      车驶上跨江大桥,阳光正好透出云层,一道道巨大光柱斜进水面,水天一色……多漂亮的世界,宁舟单手扶着方向盘,眼中一热,有液体顺着脸颊掉下去。

      解决不掉那女鬼,今生修行尽废,走到如今这一步,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宁舟使尽全力,再睁眼,坐在百年前古雅奢华的厅堂里。

      昂贵的木料家具用得太多,反倒显出压抑和诡异。

      这次自己身上是件湖绿色丝绒旗袍,质地细腻,像披着一层霜雪,花色雅致沉敛,旗袍外是一件貂裘,这种貂裘只取动物腋下最柔软轻暖的毛,一套要活剥几十只到上百只貂,古时只供皇室。

      身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红着半边脸,小心翼翼地唤宁舟,“十八姨太,您醒了。”

      这称呼上来就让宁舟想笑,下意识心里笑骂,谁他妈天大的胆子敢娶老子?还排到十八?

      但冷静下来宁舟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宁舟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丫鬟。

      丫鬟见这十八姨太一会哭一会儿笑,别是疯了,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十八姨太,马上就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宁舟心头闪过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只是哭,不敢说话。

      宁舟的身体开始受到原主控制,一双染着红指甲的手紧紧抓住那丫鬟的脖领子,嘶吼起来:“你说啊!你说话啊!”

      “海上刮百年难遇的大风,六小姐坐的英国游轮……沉了……”

      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宁舟挥手就给了丫鬟一耳光,指甲在丫鬟脸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直指丫鬟眉心:“你再敢胡说!”

      宁舟瞬间感觉自己的魂魄生生裂开了。

      转眼间,裂出来的宁舟以第三视角飘在空中,看着一个旗袍女人大哭大闹,歇斯底里,如同发疯,外头路过的女人指指点点,驻足议论。
      “要不说玉楼里的女人会来事儿呢,这六小姐没了,小妈哭得比亲妈还凶。”“戏是真好啊,她刚是怎么哭晕过去的?”

      显然,‘六小姐’就是那位设计救她出玉楼的大小姐。

      ……

      旗袍女人冲出门去,宁舟跟着飘出去,室外起了一阵微风,把宁舟吹到墙上揭都揭不下来。

      宁舟废了好大的意念才重新跟上那女人,宁舟知道,以她现在微弱的力量已经帮她们做不了什么了,她现在只想探知真相。

      旗袍女人去厢房抢了两把菜刀,直奔城头瞎了眼算命老头的破屋。

      一脚踹开门,木屑飞扬,一刀飞砍在算命老头面前的木桌上,另一刀横在他脖子上,那旗袍女人泼地何止不像女人,简直是活脱脱的厉鬼。

      宁舟扒着房梁,身体随风飘荡,看到那老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哀求,两腿之间涓涓淌出一滩黄水。

      因为虚弱,宁舟的视觉和听觉都变得模糊混沌,但还是依稀看到那老头颤抖着手,把那只长命锁递给旗袍女人,嘴里说着什么宁舟听不清,只看到旗袍女人一把抢过长命锁……渐渐地,宁舟在境界中失去意识。

      “呵……”宁舟猛吸一口气在现实中醒来,像溺水的人浮上水面得到一口氧气。

      过低的能量不足以应对很多突发事件,宁舟这才发现自己正朝一辆停在路边的故障大巴快速开去。

      大巴上的旅客还没下来完,宁舟已来不及避让,全力猛打方向盘,下一秒,宁舟驾车冲下了桥。

      极致的冷先是令人短暂失去知觉,而后浑身都是蚀骨的刺痛和麻,宁舟混沌中半睁双眼,冷水大口大口灌进口鼻,身体不住下沉。

      眼前景象忽明忽灭,宁舟第一眼看到长命锁坠在自己心口,第二眼看到用保温杯猛砸车窗的夏如……

      宁舟已经完全分不清这是百年前深宅里那一池秋水,还是百年后沙海市的江水。

      前尘往事,实在是无力探知了,意识濒临消失之际,数月来一直在耳边折磨自己的鬼叫声,也终于逐渐归于寂静。

      宁舟漂浮在水中,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身穿旗袍,脖戴金锁,脚上被人用麻绳绑着一袋石头,静静沉在水底……

      原来裂开魂魄的不是夏如,是百年前的自己。

      宁舟与百年前的自己面对面。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要来纠缠我?”

      旗袍女人恒久的睁着双眼,似是百年来从未合上过,开口道:

      “带她来见我。”

      -

      ICU门外,走廊里对面坐着一男一女,静的落针可闻。

      秘书在不远处犹豫要不要给宛言拿杯热水,但又迟迟不敢上前,那个修仙模样的小子在医院里居然还盘着腿打坐,看起来真是病得不轻。

      宛言穿着修身的西装套裙,黑底,重工雕花鎏金扣,灰棕色长发看得出才做过精致的水波纹造型,胸前还插着刚刚参加集团表彰大会没来得及摘掉的领花。
      在路人看来,她整个人光芒四射十分隆重,而大喜大悲不过转瞬之间。

      但宛言本人从过来就一直从容的靠坐在塑料椅上,左腿搭着右腿,脸上找不到一丝忧愁和担心。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容貌,眼里却似乎有着老年人看淡生死的平静,只是手指不易察觉的来回擦拭腕表的表面,动作又缓又实,又狠又重,指腹已经磨得血红。

      夏如从观察室走出来,裹着毛毯,捧着热水,在护士的跟随下走到檀越身边坐下,在这种死寂的气氛里一句话也不敢说,看着门口ICU亮着光的字牌,人是坐着的,心跳却没慢下来过。

      手术室里依然迟迟没有动静,宛言忽然开了口。

      “她会醒么。”

      不带一丝情绪波澜的声音,在这种人们通常会担心哭泣的气氛里,反倒显得诡异。

      夏如犯怵地偷瞟宛言一眼,埋头吹着热水喝。

      檀越半垂长目,嘴角含笑,像极了寺庙里的雕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您愿意帮她么?”

      宛言微蹙眉心,问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子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移开视线,走廊里恢复寂静。

      半晌,熬不住等待,她再次看向檀越,她向来不信鬼神,可眼下却对鬼神生出一丝渺茫的希冀,“我要怎么做?”

      话音一落,宛言头顶上光明一片,一头三米长的白毛大狮子赫然从宛言身后走出来,将宛言护在身后。
      ——阿修罗道·千年白狮精

      远处依稀可见许许多多高矮人影,横看像连绵山脉,出场声波如惊雷撼天,大地震动。

      下到畜生道,上到天道,甚至还有六道之外的大佬都现了一瞬真身对檀越以示威慑,这些都是三维世界里看不到的。

      境界里的檀越退后半步,这位宛总的护法团威风是真威风,吓人也是真吓人。

      一只狐狸从护法团中冲出来,九条尾巴炸的像九根鸡毛掸子,对着檀越脸贴脸呲牙。
      “各自造业无可代受!死秃子,想打架是嘛!”
      ——阿修罗道·百年九尾狐狸精

      尖牙足有五厘米长!它平时怎么收到嘴里的?檀越用手量了量,还好奇的敲了一下。

      “嗷呜!”狐狸一口咬住檀越的手,檀越在境界里惨叫起来,“啊啊啊!”

      檀越站起身向宛言走去,境界里的他一只手挂着狐狸,手心被牙捅了个对穿,血淌了一路,另一只手竖在胸前做礼,顶着一群大佬紧盯的目光,艰难的向宛言靠近,可以说是步步高压。

      宛言抬眼看着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看起来,他是鼓足了勇气,伸手……

      “嘣!”
      拔掉她一根头发。

      白毛大狮子当即对着檀越的头一声大吼,几乎都要把檀越的脑袋包在嘴里,喷了檀越一头一脸口水。

      吼声过去后,檀越脑子嗡嗡的,看起来有些恍惚,“多,多多多谢,就这个就够了,打,打扰了。”境界里的檀越拿着那一根头发给众大佬磕头。

      三维世界里宛言被生生拔掉一根头发,头皮着实有点疼,从来也没人敢这样冒犯她,但眼下她也没心情计较,何况宁舟这师弟一直都看起来精神不正常。

      这人拿了她一根头发就默默回去继续打坐了,宛言不再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冥河河畔。
      凄风苦雨,鬼哭狼嚎,天空中没有日光,只有阴云和晦暗,岸边一棵棵枯树形态张牙舞爪,通体黢黑,遍地锋利的碎石,檀越光脚行走,对掌心的头发念咒语。

      只见发丝极快的变粗边长,很快就成了几十米的黑绳,檀越两只手灵巧的用那绳子编网。

      编好‘渔网’,檀越也到了河边,因缘具足能够投胎的魂魄渡河都会有船接引,所以河里漂浮的都是既无法投胎,也没功德上岸的凄惨游魂。

      路过的阴差和鬼魂都驻足观看,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打窝呢?怎么哪哪都有钓鱼佬?”
      “我都死八回了也没见过冥河有鱼啊?”
      ……

      一个阴差上前拍了拍檀越,“哎哥们,你搁这儿捞啥呢?”

      檀越:“捞觉悟者。”

      阴差哈哈大笑,“都觉悟了还能搁冥河里飘啊?”

      檀越亦是大笑,“你若能在冥河里认出觉悟者,你明天就不在这儿上班了。”

      “哈哈哈哈,那都觉悟了,还用得着你捞啊?”

      眼疾手快,檀越手中渔网一抖,便将那一缕随波逐流浑浑噩噩的游魂捞起来背在身后,隐约能看出是个女人蜷缩起来的形态。

      “孽海大梦一场,游戏毕竟空,捞着玩嘛!”檀越郎朗大笑,脚踩莲花,几步登天,在众鬼眼中消失。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护士走出来,“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家属可以进去看了。”

      宁舟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一男一女来到身边,檀越脸上什么时候都挂着笑,夏如则很是很紧张她,关切的询问着什么,宁舟的视线滑过他们,落到站在门口的宛言身上。

      两人视线交接,各自幽深如潭,复杂到难以言喻。

      秘书捂着电话走到门口,弯腰对宛言悄声说:“主任,那边问您今天还过去么?都等着您呢,我替您拒……”
      “不用。”宛言淡声说着,抬脚就离开了病房。

      夏如意外的朝门口看了一眼,皱着眉小声道,“主任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哎你知道嘛,刚你躺这里边儿抢救,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舟躺在病床上闭目轻笑,喃喃自语:“给她个抹布她能把大楼玻璃外墙都擦了。”

      “啊你说啥?”夏如弯腰过来凑近问。

      “没什么,你把我捞上来的?”宁舟睁眼看着夏如,‘死’之前好像看到夏如砸车窗,宁舟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你居然知道?”夏如眨着眼,有些意外,“还有两个路人大哥呢,都不愿意留名,人太好了。”

      这下轮到宁舟意外了,“你不是怕水么?为什么会游泳?”

      夏如眼睛睁的又大又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怎么知道的!”

      见宁舟精神很好没什么事,夏如的神情轻松许多,“我打小就有个怪癖,特怕水还特想游泳,家里一直没钱学,我就专找游泳教练谈恋爱,嘿嘿,可以免费学,结果人家示范的腿都蹬出火星子了我也学不会……遭老罪喽!”

      宁舟静静听着,大恩不言谢,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我跟师弟说几句话。”

      夏如看看宁舟,又看看檀越,近日生活里梦里发生的种种怪事让她对宁舟和檀越愈发敬畏,很是乖顺的应了声,起身走出病房。

      “主,主任!”门口传来夏如的惊呼,而后跟着一句小声发问,“您……这是怎么了。”

      宁舟深呼吸,闭着眼睛,默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门口传来迅疾的高跟鞋声,宛言直接冲进来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带着哭腔的咆哮声响彻病房。

      “宁舟你他妈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就不要想出这个门!你回来以后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命都可以不要!”

      宁舟无奈的笑出声。

      虽迟但到。

      一巴掌挥来,响亮的痛把宁舟的笑打散。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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