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木芽芽

14、再遇

　　两个小时后，她们在午饭前赶到了C大。

　　王梦知道木紫是为了陪她而来，在学校门口请她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C大这次举行的变装晚会原本是晚上六点开始，有同学建议改成下午，方便本校学生带朋友来参加，也方便其他学校的学生来玩儿，免得太晚了回去不方便，后来经过商讨，改在了下午三点开始。

　　离活动开始还有两个小时，顾倩丽拉着木紫到C大逛了一会儿，根本连她想见的人的影儿都没看到，她兴致缺缺和木紫来到活动场地，准备开始换衣服化妆。

　　活动场地是一个多功能大厅，四周全是座位，中间铺了两条长长的毯子，应该是舞台。

　　木紫被顾倩丽拉去化妆间，两人换好衣服后在脸上涂涂抹抹。

　　木紫根本不会化，顾倩丽帮她随便化了个淡妆，让她把头发披在肩上。

　　“你底子好，不化妆也很漂亮，不像我，化了也就这样子。”顾倩丽说，“羡慕你啊，平时素颜五官都比我们这些化了妆的更吸引人。”

　　顾倩丽从上到下打量她，“还有这套衣服，明明很普通的，穿在你身上就特别出挑，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比王梦去年穿这套衣服时好看一百倍。”

　　木紫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你太夸张了。”

　　她站在镜子前，若是遇到高中同学，没人能认出镜里的姑娘就是兴华一中高二（3）班的的木紫。现在的她和高中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不对，叶璞曾经见过她化浓妆的样子，那次相亲时，陈媛媛还帮她卷了发，她还穿着很成熟的长裙。

　　若是叶璞见到她，会认出她吗？

　　应该不会吧，现在自己的淡妆比当时的浓妆清丽脱俗。

　　她们到会场时两点四十五分，活动还没开始，会场里各种奇衣怪服，眼花缭乱，还有不少人戴了各种图案的面具。

　　观察了一会儿，木紫发现，会场里除了五颜六色的怪装外，还有一小半的人穿着正式礼服，有的华丽优雅，有的璀璨夺目。

　　她扭头想和顾倩丽讨论一下会场的服装，却发现顾倩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木紫无奈就地找了个凳子坐下，静静观察着会场里各形各色的人。
　　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

　　大概是精神不够集中，她总是感觉有人在看她，搞得她有些心慌。

　　猛然扭头，一个穿着正装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眼光穿透人群盯着她看。

　　心脏毫无准备地加速跳跃，她直愣愣盯着那张白龙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会是他吗？

　　那个男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直到那熟悉的背景看不见了，木紫才反应过来，她跳起来，什么都没想，拨开人群，直接追出大门。

　　门口空空如也，她四下张望，跑了一阵，仍然没看到那个身影。

　　她蹲在花圃旁喘气，缓慢抬起头，呆呆看向天空，眼神涣散。

　　有同学从她身边路过，看到她的衣着，好意提醒：“同学，变装会开始了，快进去吧。”

　　她木然地点点头。
　　神情恹恹地走到会场门口，取出寄在门口的包，去化妆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走在C大的校园，风吹过她的长发，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难道真的是他？C大的大二学生白翯就是她的高中同学、她的好朋友白翯？

　　即使真是他，也应该是大三才对。

　　她想不通。

　　掏出手机给顾倩丽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不舒服，找了个地方休息，晚上结束后在C大校门口等她。

　　顾倩丽很快回了信息：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学校吧，我遇到马涛了，晚上和他一块回去。】

　　木紫：
　　【马涛和白翯熟吗？】

　　顾倩丽：
　　【不熟，我早问过了。要是熟的话，我也不至于费尽心思跑到这里结果连白翯的面也没见着。】

　　木紫找了个地方呆呆坐了一会儿，准备回去。

　　快走出校门时，她下意识往后瞄，寥寥几个行人，没有她想见的那个。

　　她磨蹭着一步三回头，也不知有啥不舍的。

　　小巴士来了，她需要坐小巴士到车站换车回A大，她最后看了一眼C大校门，扶着车门踏了上去，付了车费，准备找座位坐下。

　　就在落座的一瞬间，不经意的一瞥，她看到了窗外C大校门外的那个戴着墨镜的身影。

　　“师傅，等等——”

　　屁股还没挨着座椅，弯曲的腿立刻弹跳起来，她跑到门口拍着刚关上的车门，着急地对师傅说：“我坐错车了，麻烦开下门，我下车。”

　　“下次看清楚了再上车！”师傅不耐烦地说，仍然帮她开了车门。

　　她背着包飞奔下去，墨镜男生正往校门口的饭店走去。

　　“同学——”木紫一反平时的矜持，主动打起招呼，边跑边喊。

　　前面的男生并未停下，甚至加快了脚步，似乎身后奔跑着的女孩儿叫的人并不是他。

　　他径直走进饭店，点了碗面，找了个座位等候。

　　有一瞬间，木紫真的感觉自己认错了人。

　　她气喘吁吁跑进饭店，近距离看到那个人后，她才确定，就是他，白翯。

　　这一刻，几年来平静的心开始波动，有一股热流充盈着胸腔，眼眶慢慢盈起水雾。

　　不同于找回丢失已久的宝贝，更像是找到心中缺失的一角，这一角，让她的血液流动起来，她感觉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男生靠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长胳膊长腿显得空间格外局促，他两腿一用力，椅子往后退出半米远，这样坐着舒服多了。

　　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不停翻滚着手机，无视不远处盯着他看的木紫。

　　木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了他许久，他仍然瞄都没瞄她一眼。

　　直到老板娘拿着餐单走过来笑着问她：“同学，吃点啥？”

　　这家面馆正是中午她和顾倩丽吃午饭的那家，她头也没抬，目光仍然停留在白翯身上：“一碗牛肉面。”

　　“好嘞，你先找个位置坐会儿。”
　　老板娘看出些端倪，捏着餐单指了指白翯那个桌子：“那儿有空位，面稍后就好。”，转身去忙去了。

　　这个时间，还没到饭点，小餐馆没有其他人。

　　木紫慢慢走到白翯对面坐下来，静静看着对面男生，似乎想透过墨镜看到他的眼睛。

　　面前的男生没多少变化，更瘦了，脸庞显得更刚毅。

　　只是，一副大墨镜完全遮住了他好看的眼睛。

　　男生被她近距离打量，十分不自在，终于抬起头隔着墨镜直视她，“看什么看？”

　　“白翯。”她喊道。

　　男生似乎呆愣了几秒，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木紫愕然愣在那里。

　　哦对，自己和高中时已经不一样了，长高了变白了头发也不再毛躁了，而且，今天她还化了淡妆，披着长发，白翯认不出她也正常。

　　她有些激动地说：“我是木紫呀，我们高二在一个班，高三你转学了。”

　　说着她扯出手腕上的发圈将头发绑了起来，想着扎起头发会不会更接近高中时的自己。

　　白翯语气冷冷的：“不记得了。”

　　木紫再次僵住。

　　怎么会忘记？也就才两年多。明明自己还清晰记得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替她赶走张童一；他给她买球鞋；他教她做题；他还把奶油抹在她脸上；她做家教时，他每天晚上去接她回学校；他还说要借钱给她交学费；后来给她买了手机；他甚至说要把自己的好运气给她……

　　每一幕，只要木紫想起，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这一件件往事拯救了她的青春、她的学业，改变了她的人生。

　　才一年多没联系，难道只有自己记得？

　　自己视若珍宝的事情和情谊，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随手善举，转瞬即忘？

　　不可能，就算是普通同学，也不至于一年多就忘完了。或许她在班里是没有存在感，但毕竟他是白翯。

　　她想起什么，慌忙从包里掏出手机，递到白翯面前，“这个手机，是你寄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她殷切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想起什么，可惜隔着墨镜，她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老板娘端来两碗面，一人一碗。
　　木紫不得不收回手机。

　　她面前是这里的招牌牛肉面，白翯面前也是一碗牛肉面。

　　白翯抬手理了理头发，动作很潇洒，不再理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屁股略抬，伸手将椅子移至桌边，专心吃起面来。

　　木紫没吃，她思考了一会儿，看着他说：“我还欠你一双鞋子钱，一部手机钱，我不知道这部手机多少钱，一共五千元够了吗？”

　　白翯没说话，低头吃面。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等我毕业上班了再还你。”

　　其实她打工存了不少钱，足够还五千元。
　　她怕还了之后，再也找不到和他联系的理由。

　　白翯仍然专心吃面。

　　“纪希言也在C大吗？”

　　白翯不理她，她就自顾自和他聊着天。

　　“你为什么吃面还要戴着墨镜啊？你的眼睛很好看，藏起来太可惜了。”

　　白翯身体明显僵硬，握筷子的手关节开始发白，不再挑面，低着头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但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已经连墨镜也遮不住了，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恨不能把桌对面的木紫冻僵。

　　木紫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看到他明显不想再听她说话，便道：“我该回去了，我现在在A大上学……你说过我们是好朋友，虽然你已经忘了，但我不会忘的……那钱，我一定会还上的。”

　　说完，她背起包离开，走出饭馆时回头看了一眼，白翯仍然僵在那里，没有吃面，也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