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木芽芽

12、幻觉

　　自从用了手机，白翯时不时在微信与她闲聊，他们也会把卷子难题拍给对方，拓宽对方的解题思路。很多时候，她不会的题也会发给白翯，白翯总能把详细的解题思路写下来拍给她。

　　有时候白翯会在微信里喊她的名字：木紫。
　　她看到后回复：什么事？
　　对方发来：没事。
　　这个时候，木紫想，是不是他和纪希言吵架了，不开心却又没人倾诉？
　　她很想告诉白翯，有什么烦恼可以和她聊，她可能解决不了他的问题，但她能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最终，她没说出口。如果他真的和她聊纪希言，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纪希言，她每次想到她和白翯的关系，仍然会难受。
　　她心中暗藏了一些秘密，对这份友谊的心思不够纯洁，那是她也控制不了的情绪。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她和白翯有联系，包括宿舍里和她关系较近的蒋云伊。蒋云伊只知道她有了新手机。

　　四月下旬的一个周末晚上，蒋云伊趁舍友洗澡时找她聊起天。
　　因为快高考了，一位舍友妈妈在学校租了房子专门陪读，现在宿舍里一共三人。

　　“木紫，你还记得你们班以前的白翯吗？”
　　她一愣，不明白蒋云伊为何会突然聊到白翯。
　　“嗯，怎么了？”
　　“白翯和你们班的人还有联系吗？”
　　木紫更加觉得奇怪，她干脆放下手中的书，直直看向蒋云伊。
　　“哎呀，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今天我和纪希言联系上了，我们聊了很多。知道吗，她上次摸底排名年级第三，厉害吧？”
　　木紫心说，这和白翯有什么关系？
　　“你们班之前的白翯更厉害，年级第二。”蒋云伊脸上写着大大的“羡慕”两个字，“真牛啊，这两位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一个第二一个第三，难怪转学都要转一起，真是青梅竹马修成正果，比翼双飞不离不弃。”

　　木紫脑子瞬间变成一滩浆糊，蒋云伊还在说着什么，她假装听着，却听不清了，好像在说保送，不是他向往的学校，想自己考之类的。

　　直到床上的手机嗡嗡想了两声，她爬上床看到白翯的信息，“睡了吗？没睡的话聊五分钟的天？”

　　她直愣愣看着对话框，她和他到底算什么关系？好朋友？夜深人静会一起聊天的好朋友？
　　纪希言知道后会是什么感受？

　　好一会儿才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吧。”
　　她看到对面“正在输入”，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马上又发送一条。
　　“快高考了，我想专心学习。”
　　对面的“正在输入”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样子，最终回了简单一个“好”字。

　　此后，白翯果然很少再找她聊天，只在4月30日时问了她放几天假。

　　五月开始，白翯彻底不再主动发微信找她聊天，接近高考，大家更加拼命复习，分秒必争。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高考过了，木紫的成绩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过了一本线几十分。

　　她报了A城里的A大。

　　当然，木紫的父母不同意，尤其是她妈妈。

　　木紫从来不和妈妈顶嘴，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申请助学贷款金，大学期间自己打工赚生活费。

　　母亲心里再不甘，也无法强硬让木紫外出打工挣钱，因为在那样一个小地方，能考上一所好大学，是多么稀少而风光的事情，若是不让读，道德舆论怕是承受不住。

　　也许受好心情的影响，她把这个好消息发给了白翯，仍然没有收到回复。

　　高考分数出来时，她和白翯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了，她第一次主动发了消息给白翯，想询问他的高考成绩和想填报的学校，却没有收到回复。

　　她知道他的成绩比她厉害许多，应该会去北京的重本。

　　填报志愿前，她又发信息给白翯，等了许久，仍然没有回音。

　　她忍不住拨电话过去，语音提示对方关机。

　　她翻开手机，和白翯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4月30号，白翯问她五一放几天假，她说只放一天，另两天补课。
　　白翯说他们有三天假，学校没有补课的习惯。又问她回不回家，她说不回，在宿舍复习。

　　木紫愣愣地看着微信聊天界面，她和他，就止于此了吗？
　　这个高中三年唯一的温暖，就这样离开了吗？
　　也好！
　　毕竟是她说的“我们不要再联系”。
　　可是，心里还是会有不舍和遗憾。
　　还有，鞋钱和手机钱，还有机会还他吗？

　　她想了很久，鬼使神差地填报了A大。

　　木紫大一便开始兼职，做过餐厅服务员，卖过奶茶，赚得不多，对她来说，生活也足够了。

　　因为她吃得不多也不贵，还有多余的钱买衣服，再也不是高中那样只能穿别人旧衣服的女孩儿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肉眼可见得漂亮了许多。

　　节假日打工的空隙，她会想，白翯还在这座城吗？他应该在北京读大学，但放假总会回来这里吧。

　　大二开学不久，赵渊又说要请她吃饭，她忙着打工，不想也没时间和他吃饭。

　　赵渊和她一个班，一米八左右，一张方脸，看起来稳重又踏实。

　　木紫平时很忙，除了学习便是打工，课外在学校的时间很少，赵渊是一看到木紫便要请她吃饭，木紫拒绝过她几次了，仍不死心。

　　放寒假前，赵渊堵在她回宿舍的路上，这一次他没有要请木紫吃饭，直接表白。

　　“木紫，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虽然早就知道赵渊喜欢她，木紫仍然被这突然的告白吓了一跳。

　　她仔细观察赵渊，赵渊立马挺胸阔背，露出他认为最迷人的微笑。

　　赵渊的眼睛没有白翯亮，脸型轮廓也不如白翯精致，皮肤没有白翯白，个子也没有白翯高……

　　木紫看了半天，对赵渊说：“对不起。”

　　赵渊傻了，原以为自己的条件配木紫绰绰有余，他知道木紫家庭条件并不咋好，课余都在打工赚钱，他家不说多有钱，但也不缺钱，他妈甚至已经为他在他们市里买了一套房子。

　　他认为，他追木紫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花费心思。

　　听到木紫的话后，他的眼神暗淡下来，肩膀也垮了，失望地问：“你都不需要了解我一下，这么快就拒绝了吗？”

　　“我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可能？你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课时就去外面打工……”赵渊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喜欢上你打工处的人了吧？我们都还是学生，社会上的人太复杂……”

　　“是我高中同学。”木紫打断他，“对不起。”
　　她说完便错开他，快步往宿舍走去。

　　第二天一早，木紫打开她那浅玫粉的手机，找到备忘录里记下的地址，坐了两个多小时车，下车又走了二十分钟，终于来到盛苑门口。

　　这个小区看起来很高档，没什么进出的人。

　　木紫穿着毛外套在小区附近逛了逛，有风，吹得她脖颈冰凉。

　　她在便利店买了罐八宝粥和一块面包，坐在便利店前的连体桌椅上吃起来。

　　她想起在兴华一中时，她和白翯坐在学校亭子里吃包子的情景。
　　白翯现在在身后的小区里吗？

　　吃过简单的午餐，她又来到小区门口晃悠，小区保安警惕地看向她，大概觉得她是个可疑人物。

　　她望着大门，并不是想要与白翯相遇，只是想仔细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那个曾经把她当做朋友，给了她无数帮助的人，现在已经主动与她失联。
　　并不是找不到，想找的话，也不难。
　　只是，既然是对方主动失联，她又何必去打扰他。

　　寒假木紫没回家，她现在学费靠助学金，生活费自己打工挣，便不想回去，寒假打工还能多赚点钱。

　　因为过年期间没有休息，饭店老板结工资时另外给她封了600元红包，这个寒假，她一共赚了四千多元钱，够她几个月的生活费了，节省一些花，也许能用一学期呢。

　　开学后，她继续在奶茶店打临工，到时候还能给自己买几套新衣服，想想就觉得美。

　　不愁吃穿后，木紫的洗发水、沐浴露都舍得买稍微好一些的了，她的头发、皮肤越来越红润光泽，与高中时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大二下学期，又有男生向她表白，她观察那个男生的外貌。
　　鼻子没有白翯挺，头发不如翯多，声音没有白翯的好听，身板没有白翯挺拔……
　　“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拒绝的干脆利落。

　　她没有什么社交，放假也不回家，平时除了打工就是学习，日子过得充实又平静。

　　这平静的日子在大三时被打破。

　　那是国庆放假的前一天傍晚，她回宿舍收拾了一翻后匆匆赶去奶茶店。
　　在校门口如潮的人群中，她看到一个背影。

　　呆愣了一秒，她抬腿飞奔过去，以冲刺800米的速度。

　　仍然没看清，那个高个男孩儿坐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像是专门在路边等候指令一样，在他坐进去的那一瞬飞驰向前。

　　木紫气喘吁吁刹在路边，呆呆望着轿车离开的方向，额上开始冒出密密细汗。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一时她就打听过，新生中没有一个叫白翯的男生。

　　难道是她看错了？

　　怎么可能看错呢？那圆圆的后脑勺，如墨的碎发散乱盖在头上也很有型，那高挑挺拔的身姿，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样。

　　那个她曾经无数次窥视的身影，那个她已经熟悉到闭眼就能看见的人……

　　她没有时间思考，奶茶店的兼职要迟到了。

　　她不甘的再次看了看轿车奔向的远方，车水马龙，早已没了影子。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脑中不停闪现傍晚的身影。

　　会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怎么可能？他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可是那么熟悉的身影，那么吸引她的身姿，不是他又会是谁？

　　思来想去，她忽然意识到，是他又怎样？他明明已经和她断了联系，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她在激动什么？

　　就算是他，如果发现轿车里面还坐着纪希言，她要对他说些什么？又能对他说些什么呢？
　　嗨，好久不见？
　　也许对方并不想见她。
　　真巧呀，在这里碰见你。
　　怎么看，都有搭讪的嫌疑，虽然确实是搭讪，但纪希言在话，她肯定说不出口。

　　其实纪希言在的话也无妨，曾经的老同学，见面打声招呼，总归是正常的。
　　况且，终归要还他钱的嘛。
　　鞋钱和手机钱，她一直欠着他的。

　　这种法定假期，奶茶店里格外忙，木紫上的全天班，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个身影，就当是她潜意识里出现的假象，一个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