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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耍酷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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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当空,微风徐徐。
兴华一中,铃声刚响,乌泱泱的人头冲出教室,哄闹着朝饭堂奔去。
“哐当”一声,木紫的铁饭盒被同班同学张童一撞翻在地,在水泥地板上晃啷啷旋转了几圈后停在灌木丛边。
张童一连声道歉也没有,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吹着口哨继续向饭堂门口走去。
周围的同学扭头匆匆一瞥,没有驻足,人潮涌动中不小心挤撞一下是常有的事。
木紫知道张童一是故意的,她看着扬长而去的男生,什么也没说,弯腰拾起饭盒,攥紧饭盒默默向饭堂东面走去,去重新洗一遍饭盒。
自期中考试后,张童一常常故意找木紫的麻烦。
期中考试时,他正好坐在木紫后面,趁监考老师不注意,用脚拼命踢木紫的凳子腿,想要抄她的试卷。
木紫正专心答题,没理他。
木紫成绩并没有多好,在班里算中游偏上。
张童一的成绩实在太烂了,倒数第一第二。
不过他家有钱,老师对他格外关照。
这一天,张童一又来找她麻烦。
课间,她从外面回座位时,张童一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让一让,让一让,走这么慢,早上没吃饭?”
她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在旁边的桌子上,手碰在桌角,正好戳到手背上的筋骨,顺带被钉在桌角挂书包用的钉子划破了皮,痛得她呲牙咧嘴。
张童一说得对,她确实没吃早饭。
但这不是她走慢的原因,更不是她被推的理由。
她受够了张童一一次又一次的故意找茬,心里有火,扭头怒目瞪着他。
张童一毫无愧疚之心,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看?瞧你那额头上的痱子,恶心到我了。”
木紫的脸被他的话烧红了。
五月底天气已经很热了,木紫房间很小又没有空调,她妈妈还放了些杂物在里面,因为那房间本就是储物间,也没有窗户,她周末在家睡了两晚额头就长出了几粒痱子,她用刘海遮住了,没想到还是被张童一看见了。
周围有几个同学驻足围观,远处位置上的同学也站起身子朝这边看过来。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缝,她会毫不犹豫钻进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摆脱同学们投过来的或嘲讽,或同情,或不可思议的目光。
但张童一并没有放过她。
“还有你这身破衣服,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吧?都旧成这样子了还在穿,真是从上到下都丑到我了。”
木紫的脸从苹果红渐变成葡萄紫,她定在那里,脸上燥热,耳根通红,低着头。
她感到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想藏,发现无处可藏。
十六七岁的少女很敏感,十六七岁的少女自尊心很强。
可是,她没有条件,也没有能力,来维护自己的自尊。
她像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在大厅观众之下被执行凌迟之刑,无力挣扎一下。
明明是骄阳烈照、热浪滚滚的盛夏,她却感到寒意侵袭到五脏六腑,扯不过一件保暖的衣物来为自己遮寒。
张童一看到木紫的表情,知道正中她的要害,十分得意。
“哟,张童一,你出息了啊,出息到光明正大欺负女生了?咋了,别人穿什么衣服你也要管?闲吃萝卜操淡心!有时间你搞好你的学习去,别在这儿装大爷!”
白翯不知什么时候进的教室,他的声音从调侃到严肃再到严厉,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却教人不敢反驳。
张童一听到声音,嚣张的气焰立马就被浇灭了,他扭头看了一眼白翯,又看了一眼木紫,极不情愿但仍然乖乖走到自己的座位。
“散了散了,马上上课了。”白翯对周围的同学说,语气平缓。
白翯平时在班里人缘好,同学们听了他的话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其他站起来的同学也纷纷坐了下去。
他走到木紫身旁柔声说:“张童一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就当是条狗朝你吠了几声。”
木紫没敢抬头看他,胀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白翯见她不说话,又轻声说:“别怕他,他就是只猫,在那儿装老虎呢。”
她低着头,眼眶发红。
白翯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家境好,成绩好,身材样貌都好,这大概是他在班上男女生面前都特别有权威的原因。
“你的手流血了?要去医务室吗?”
木紫这才看到自己手上的划痕已经渗出血珠。
她摇摇头:“没事,谢谢你。”
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明明没干什么活,却感到身心俱疲。
自始自终,她没敢抬头看白翯一眼。
上课铃声响起,屈辱也好,愤怒也罢,该上的课还得上,就让时间带走一切吧,好的和不好的。
她终将会离开这里,多年之后,好或者不好,谁又记得谁?
她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这一节课是语文。
刚把语文书摊在书桌上,后背被戳了一下。
大概因为刚刚的屈辱,她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才疑惑扭头看向后桌的张川。
这个学期开学不久,后面这位同学似乎爱和她讲话了,记得上学期时,他可是一句话也没和她讲过。
高二分班时,木紫选择理科,被分在3班。不善言辞加其貌不扬,一个多学期来,她和同学们并没有熟络起来,只能算是面熟。平时她的样子很冷,满脸写着“别靠近我”,乖同学们没事不敢找她说话,皮同学们也觉得逗她没意思。
也曾经有同学找她参加私下的活动,她都找理由委婉拒绝了,一是觉得自己和她们不一样,一是怕中途要买些吃的喝的,她没钱,又不想欠别人的。次数多了,便没有同学再找她。
除了最近被张童一缠上。
张川递给她两张创可贴,看了眼教室门口,语文老师黄颖还没来,低声说:“白翯让我递给你的。”
木紫愣了一愣,朝他身后望去,白翯正低头在桌子里找书本,圆圆的脑袋顶着一头浓密光洁的黑发。
白翯成绩不差,排在年级前十,因为个子太高一直坐在最后一排。
张川瞟了一眼门口,慌张地小声说:“老师来了。”。
他把创可贴往桌角一丢,捞起面前的书装模作样认真看起来。
木紫迅速伸手一把将创可贴抓在手心,转身,翻开书本,心有余悸瞥了一眼前方,黄颖刚站上讲台,并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木紫心里竟然有点热乎,紧握在手心的创可贴甚至被汗水打湿。
她知道自己是个冷血动物,没想到胸口也会有热的感觉。
弟弟七岁那年,和同伴玩耍时摔破了膝盖,卷着裤腿回到家,妈妈看到弟弟腿上血肉模糊,连吓带心疼得直叫唤,脸色惨白带着弟弟去诊所。
临出门前瞟到她若无其事漠然站在那里看着弟弟,脸上冷冷的,扭头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她只记得其中一句:“你就是个冷血动物!”
后来,不记得因为什么事情,依稀仍然是因为弟弟,母亲又说过她几次“冷血动物”,她都默不作声。
是的,她确实冷血,她自己知道。
晚上下自习后,木紫照例往操场走去。
这个时间寝室里的舍友们正排队洗澡,她会先到操场走两圈,在脑中温习今天的知识,等回去正好赶上舍友们洗完。
操场离教学楼不太近,离宿舍楼更远,一东一西,平时这个时候很少有人。
她还未走进跑道边看到一位少年在操场上滑滑板。
今天操场竟然被人先占了。
木紫准备回宿舍,转身走了两步,又觉得这么大的操场,又不是只能容下一个人,便回头继续往跑道走去。
她看到滑板少年刚才似乎停下来在休息,见她过去便又滑起来。
难道要和她抢跑道?大不了从植被上走。
待她走近时,滑板少年弯腰躬腿,左脚点地用力,再用力,猛地提速,箭一样往前飙,风将他的头发吹往脑后,路灯洒在身上,有种漫画式的唯美。
直起身后,他的样子很得意,双手插进了裤兜,像是胜利者威风凛凛站在航驶在海面上的轮船头,侧身往木紫这边瞟过来。
木紫正感叹他站在滑板上的样子真帅气时,远处的滑板撞上跑道壁沿,少年猝不及防被惯性带上植被,狼狈地趔趄了好几下仍然没站住,单腿跪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双手还插在裤兜里。
木紫有些慌,植被是软的,他应该没受伤,但一时似乎起不来。
“你没事吧?”
她准备上前扶他一把。
少年从裤兜里抽出双手站起来,活动活动膝盖,说:“没事。”
木紫看他膝盖灵活有力,知道没受伤,但还是提醒道:“晚上灯光暗,滑板要注意安全哦。”
她抬头才发现,面前的男生是白翯。
白翯右手伸到脑后挠了挠脑勺红着脸说:“刚才走神了,没注意跑道拐弯了。”
“是你啊。”
木紫知道他滑板摔跤有些丢脸,便扯开话题说:“今天谢谢你的创可贴。”
白翯下意识往她手上瞄:“你又没用上,谢什么。”
“就流了一滴血,都看不到伤口了,所以没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