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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鸟居弥生的手掌轻轻拍鹤蝶的腿,鹤蝶的呼吸跟上她拍打的节奏,心脏随着手掌,指尖抬起,心脏向上,指尖落下,心脏静沉。

      “我没和武道讲过你。”鹤蝶说,“我和他见面是讲伊佐那,我希望他能救救伊佐那。”

      “为什么是他呀?”

      “他是英雄啊。”

      摩托车很慢,风软乎乎的,天完全黑了。

      “你没跟他们...”他说一半又咽下去,他听到弥生开始哼一首很陈旧的小调,陈旧得像他十二岁送弥生回家时那场人挤人的庙会。她坐在他身后,也像刚刚那样拍他的腿。她叫他停下,她说这种地方过不了摩托车。他们把车停到路边,他们随着人群一起。小调里是冬天,那天摩托车很快,风很利,天如现在一般完全黑了,但街上全是灯笼,刚好叫人觉得身边人温柔又可爱的亮堂。他看弥生,弥生的脸通红,被风吹的。鹤蝶听她哼这支小调,她红彤彤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小调里他与她并排走,庙街人太多了,他们不得不紧紧挨着对方的肩膀,防止被人群分开。要是伊佐那,他指定会把弥生搂进怀里。要是灰谷,他俩一个搂着弥生的腰,一个环着弥生的肩膀,一定会趁机摸她的屁股和胸脯。武藤泰宏和望月莞尔会让她坐到肩膀上,斑目狮音会叫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小调唱得是鹤蝶跟弥生,他们只有厚厚的棉服靠着。

      人太多了,他们挤得鸟居弥生的手碰到鹤蝶的,他们挤得鸟居弥生走到鹤蝶前头去。鹤蝶的衣摆叫人拽了下,弥生拽的。她没回身,只把手探到身后,捏着他的衣服。她扭着手腕,换了个姿势,改为紧紧攥住。他们再一次并排,她又钩住他的衣袖,她手腕翻转,手指总蹭到他的。周围的人挤起来,他碰了碰她的指尖,然后握住她的手。他们走回家,那时的弥生就在哼这支小调。

      弥生下车后回过身朝鹤蝶招手,她叫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鹤蝶却下车朝她走去。

      “我没跟他们讲。”弥生看他笑,左脸上升起一枚小小的星星。

      “我知道。”

      蛇是鸟居弥生的,他们只听她的。她用糖圈养蛇,蛇无处不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蛇的眼睛。弥生是天竺的眼睛,没有消息能瞒过她,鹤蝶去见武道时也没想瞒她。

      “回去吧,没事的。”她说。

      “弥生。”她总这样,总是她去安慰别人,“弥生,辛苦了。”

      鹤蝶转身,他走了几步,又觉得应该看着弥生走进家门。他回头时鸟居弥生突然动了,鹤蝶被她撞得后退半步。她并不紧挨他,只是脸轻轻地轻轻地在他胸口点了下。相比起脸的温柔,她的手指凶暴地搅住他的衣服。

      “没事的。”弥生的声音有些抖,“小孩胡闹而已,没事的。”

      “弥生,你还可以选,现在依旧可以。”

      鹤蝶的十二岁,伊佐那化成灰的第一年。

      小调里的他们牵手回家,弥生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她说传说有位国王用宏图大志招揽臣子,登基后却全然不顾许诺。愤怒的臣子杀了老国王,重新辅佐另一位更加合适的君主。最终,新国王在臣子的辅佐下将国家变为理想乡。

      鹤蝶问她为什么臣子不能自己登基,为什么一定要辅佐君主。

      “因为臣子是女人,他们见不得女人当皇帝。而且臣子没有侍从,她只有一个,她只能做臣子。”鸟居弥生的声音穿越时空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对不起,弥生。”十二岁的鹤蝶与十四岁的鹤蝶重合,“对不起。”

      “没关系。”鸟居弥生松开鹤蝶的胳膊,她抬起脸后,鹤蝶看到她的眼睛有些欲盖弥彰的潮,“这样也好,他们打一架也好。”

      “弥生,佐野艾玛....”

      “我会看住那个垃圾。”弥生后退,再后退,“鹤蝶呀,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他吗?他明明拥有那么多。”她背过身,“我今天有些气佐野艾玛明明知道他的存在,这些年却一直不闻不问。气着气着,我突然发现原来只有我才是最好笑的,只有我。”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我。”

      灰谷兰的胳膊伸过来时鸟居弥生还在专注地挑拣米饭。被他一撞,她的餐盘砸在地上发出响亮一声。众目睽睽下,灰谷兰满怀歉意朝鸟居弥生道歉。

      “既然是我的问题,那么就请吃这份吧。”他把自己的餐盘摆到鸟居弥生面前,比了个请用的姿势。

      鸟居弥生朝灰谷兰眨一眨眼,畅快地把食物塞进嘴巴,她进食的样子比以往更加丑陋。

      鸟居弥生出狱后并不与他们联系,他们以为她逃了,嬉笑时还会提及等抓回来要怎么把她欺负到哭不出声。

      一个月后的探视日,鸟居弥生来看他们。她的背包向后坠,几乎要让她摔倒过去。他们去食堂,鸟居弥生背包里全是他们曾经笑闹间言及的喜爱之物。

      鸟居弥生离开前拘着手,脸上却浅浅的笑,小小的笑涡一闪一闪。

      “其实我还不错吧。”她说。

      他们笑声很大,夸她。她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小小的笑涡一闪一闪。第二天他们从新闻中得知昨天大阪发生一起意外爆炸,受害人一家四口全部命丧火海。他们从狱警那儿听到死者是鸟居弥生的母亲,她抛弃鸟居弥生后回老家再婚,和一个公务员生了两个小孩,很幸福。

      他们私下里说应该是一家五口,因为弥生说她怀孕了。

      他们又说原来弥生老家在大阪,怪不得她讲关西腔。

      等他们出狱,弥生带他们去糖厂。他们在狱中的一年间,弥生已经盘算好自己要如何做一名合格的臣子。她蒙蔽了一个不得志的中年男人,那人收养她,他觉得她可怜极了。弥生用那男人的名义赚了第一桶金,接着叫他买下这座倒闭的制糖工厂,开始实验她的构想。

      她拎着一小袋白色粉末,透明袋子上印刷着一条小小的蛇,“这个可以让蛇爬遍所有角落,以后我来做天竺的眼睛。”

      她朝他们笑。

      “其实我还蛮不错吧。”

      他们按照她的计划将鸟居弥生隐藏,鸟居弥生是干净的、光明的。出身淤泥的天竺在未来壮大后需要一个清白身份,光明的鸟居弥生就是天竺洗白的桥梁。她是个能分辨出整颗水果有没有被注射药物的女人,她永远理智谨慎,她的计划从不出错。

      就算在伊佐那失意的那三年,她也从未出错。

      鸟居弥生是天才,但伊佐那才是王。失去王的谋臣需要绞尽脑汁才能获得调兵遣将的权利。在谋臣最艰难的时期,与谋臣一同征战的是王的忠仆,忠仆知道只有谋臣会为王封疆守土。

      在鸟居弥生讲出那个故事前,鹤蝶以为她如他一般忠。她忠,但她只忠于那个美好的理想国,她无所谓谁做国王,只要那个人能实现她的理想国。

      “把无依无靠的人收做国民,创造一个容身之所。”

      多美啊,这句话多美啊。

      可惜说出这句话的君主腐烂了。

      “你可以假装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回去,离开这些。你干干净净地念书,干干净净的工作。”鹤蝶看着她的背影,“弥生,你可以去过很体面生活,没人会打扰你,我不会让他们打扰你。”

      “哎,鹤蝶,你还记不记得很早之前你送我回家,还不住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挤过庙街,你牵着我的手,当时人可真多呀。”

      鹤蝶记得,鹤蝶记得她红彤彤的脸,记得她微凉滑腻的手,记得她在他讲出对不起时的哭泣。那时她也像刚刚那样搅着他的衣服,那时他能看到她哭红的鼻头和眼泪。

      “我真高兴你一直在我身边,真的。”她依旧没有回头,“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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