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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落星辰(七) ...

  •   回来时,江佑怡跟季颉已经在小方桌上堆出一对雪人,迷你版的。拳头大的脑袋,脑袋大的身体,双手是一对小树枝,头上还有一顶时尚的绿帽子,看得出是费心挑选出的绿叶子。

      苏月凝欣喜地拍了照才回到车上。没一会,冷热交替让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非要走路,冻得鼻子都红了?”楷文停下手中的画笔,抬眉扫了眼苏月凝,“给你开暖气!”他今天似乎画了一天。

      “等会,我还要堆几个保龄球玩。”江佑怡玩雪的兴致正浓,示意自己不想关车门,她用劲侧过身抓起倪雨森散落在后座的外套,丢到苏月凝身上,下着命令:“穿上!”

      “谢谢你啊,我的塑料姐姐。”苏月凝将衣服拉链拉到下巴。

      小桌子上又垒起一堆雪,江佑怡坐在车里,季颉则坐在靠马路的那一方。

      “你快在天黑前入睡吧!”季颉的声音从车外幽幽的传来,“十点还没睡着,我们就开始讲鬼故事了。”西藏的日落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左右。

      这话逗得楷文放肆大笑。

      “是已经确定在荒郊野岭过夜了?”

      “小妹妹,不要再抱有幻想了,睡去吧!”

      “其实我们是第二次进藏了,怎么感觉比上次还要 —— 特别。”苏月凝停顿一下,把悲惨两个字吞回肚子。

      “上次也搭车?”季颉正把雪花滚成球。

      “不是。”江佑怡弯腰又扒拉一团雪摆上桌面,“上次是去年,我们从兰州坐火车进藏。”

      “超级酷的!”苏月凝迫不及待接话,“过格尔木的时候,车厢就开始供氧了,然后要翻越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口,大半夜里,我们车厢的薯片都爆开了,可乐喷出来,把她枕头的喷湿了!”

      “因为压强差吗?”季颉琢磨着。

      “对啊,那边压强低,薯片里面压强就大了,哈哈江江这货第二天刷牙,还被牙刷渍了一脸。”说着话,苏月凝把身上的外套裹紧,双手伸进衣袖,感觉跟缩进暖炉似的。

      突然想到什么,苏月凝叹了口气:“咳!每次说起西藏,就要回想当初我们特别蠢。”

      这话让江佑怡的手明显一抖。

      “看来,还有别的精彩故事?”季颉饶有兴致。

      江佑怡的一字一顿都带着懊恼:“这个故事,叫做600块的教训。”

      苏月凝高三暑假的时候,江佑怡即将大四,她们从兰州坐火车去西藏,出青海,一路走到新疆,在大西北漂泊整个月。殊不知,在兰州火车站外,就为这趟旅程交了学费。

      两个人吃过牛肉面,在旁边的小超市选购零食。老板是个白净健硕的大叔,他质疑姐妹俩用来付款的100元有点奇怪,要求换一张。

      “这钱怎么了?”苏月凝被老板吸引目光。

      “你们看这里,有点奇怪,能换一张吗?你们这钱哪里来的,这是老骗局了。”老板用手指着毛爷爷的鬓角处,两个姑娘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银行取的啊。”

      “你们两个小姑娘,可能不会看□□是不是?”

      “嘿嘿,是。”苏月凝至今还很懊悔,当时怎么就轻易吐露出实情。

      “再拿一张出来吧,我教你们看。”老板一脸真诚。

      随后,江佑怡打开钱包,几乎是瞬间,老板伸向钱包,抓出一张100元摆放在柜台面上。

      两人也没想太多,听着他真□□的理论,认真端详起两张100元。

      “好了,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要小心,这是你们买的东西,找的钱哈!”说罢,老板贴心地把打包好的东西,和找回的几十块钱递给她们。

      “所以你们忘记把另一张100元拿回来了?”楷文也凑过来听,颇为沉浸在两个人的案件重演之中。

      “不是的,他一手伸进钱包,直接抓走我们五百块!”想到这,苏月凝一脸气愤且懊恼,“走出门口后,江江觉得很奇怪,拿出钱包一数,我们取的一千块只剩四百了。”

      “这怎么会没有发现?五百块跟一百块,差太多了吧。”楷文很是疑惑。

      “这个贼人是练过的,我们双眼斗不过他。世道险恶,这还是开在火车站旁边有名有姓的超市,谁能想到是个贼窝!”从那以后,江佑怡就不再碰财政大权,哄着苏月凝管账,说她毕竟是学金融的。

      “你们这,老是两个小姑娘单独出门,可不得交点学费,以后才不会被人骗走。”季颉打着趣儿。

      话还没说完,江佑怡的雪花就丢向了他。

      一句中听的话都没有!苏月凝腹诽。又聊片刻,她便有了倦意,外套上是好闻的味道,苏月凝把脸埋在帽子里,闭上眼。

      几分钟后,苏月凝还没给这场野外睡眠设定好冥想的剧情,后排就传来倪雨森打电话的声响,流利的美式口音,伴随磁性轻柔的嗓音。

      刚开始是几句简单问候,苏月凝尚且听得懂,随后便丝毫听不懂了。但这声音莫名让她心安,让她酣然入睡。

      7座的车要躺平5个人是很艰难的,何况还有3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倪雨森和季颉只能睡在前排,稍稍把椅背往后调些,中间给两个姑娘睡,楷文则横躺在后排。

      入夜,雪翩然而下,寒气顺着车窗留的缝隙侵袭而来,明显感觉到两个姑娘努力蜷缩着自个儿,倪雨森打开了暖气,看了眼油表。

      “油不够了,把她们叫醒吧,生个炉火,太冷了,睡着不安全。”季颉也被冻醒。

      点头示意,季颉回过头叫醒众人:“江江,苏月凝,醒醒,别睡了!”

      “嗯?”江佑怡嘤咛一声,缩了缩脚,并没有清醒。楷文睡得十分舒展,丝毫不冷,他常年在国外本就耐寒,再加上钢铁一般的睡眠,倒是不用担心他。

      “江江!苏月凝!”仍旧没有回应。

      季颉有些心慌,下车拉开后座的门,苏月凝睡在车门边,他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苏月凝!”

      这声倒是把江佑怡喊醒了,她打了个喷嚏:“怎么了?”

      季颉伸手摸了摸苏月凝的额头,没有发烫,才对江佑怡说:“你妹睡眠质量真牛,喊她都没反应!”

      江江这下清醒了,她摸了摸苏月凝的脸,确认没有发烧。

      “嗯?”苏月凝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来拍去,半睁开眼,娇嗔,“别吵,好困。”

      “苏月凝,不要睡了,太冷了。”见她又闭上眼,江江摇了摇她。

      “掐醒她?”季颉询问地十分真诚。

      见状,倪雨森走过来,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俯身将苏月凝抱下车,示意季颉配合。

      季颉给了他一记了然于心的眼神,迅速将双人露营椅打开在炉火旁。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上,苏月凝整个身子都贴着倪雨森,他将苏月凝身上的外套掖紧,大手覆上苏月凝攥紧的小拳头,很凉,他轻轻地搓揉着。

      苏月凝被冻得蜷缩成团,突然间身旁一阵温热,她不自觉地将脸往热的地方钻,竟贴上倪雨森的胸膛,手也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太过亲昵,江佑怡眉头深锁。

      “我什么都没做。”倪雨森望着苏月凝的脸,话确是对江佑怡说的。

      江江望着苏月凝红扑扑的脸,心想就让她没心没肺的睡吧。又忍不住对倪雨森提要求:“我妹不需要知道这些,别吵醒她。”

      说完,江佑怡望着倪雨森,他的情绪似乎无所波动。琢磨着,到下一站该跟他们道别了,否则自家妹妹会为自己的非分之想生出多少事端就不得而知了。

      江佑怡没有看到的是,季颉因为这句话陷入深思。

      小姑娘如此没有防备,睡得那么沉,倪雨森无奈地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探了探怀里小姑娘的手温,热了。他轻柔地将手臂从苏月凝的脑袋下抽回,起身,用厚外套紧紧地裹住她,将人抱回车上。

      雪已经停了,簌簌冷风吹散了他的困意,车厢里的氛围太过燥热,他需要降降温,打开手机,不由自主地翻起了相册,那里存着楷文白天发来的雪景照,只是他才发现,里头大多都有苏月凝……

      苏月凝睡醒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昨晚似乎做了个梦,仿佛掉进了冰窟,冷得骨头都疼得打颤,但是没一会儿又变得很灼热。再努力地捕捉梦里的记忆,好像梦里的倪雨森抱着她,温热的手掌不时地戳着她的手……

      想到这,苏月凝深感自己做了个羞耻的梦,嫌弃地甩了甩脑袋,伸了伸懒腰。

      车窗外灰蒙蒙的,万物包裹着雪糕似的白,枝丫上垂挂着冰棱子,右侧江江睡得正浓,整颗头都埋进外套里。苏月凝伸了个懒腰,从窗前远眺,马上要日出了。

      她轻手轻脚地猫着身往前排爬去,伸长了手想按车门解锁键。

      在驾驶座的倪雨森刚入睡不久,浅眠,被声响惊动,他微皱起眉,睁开眼,打量着这只努力伸长了的手:“怎么了?”

      很轻很沙哑的声音,在车厢里酥麻的钻入苏月凝耳朵,她轻颤地转过头,跟倪雨森的距离只有几公分,梦境又闯入脑中。

      两个人盯着彼此,呆滞了目光。

      “我想下车!”苏月凝率先回过神,几乎是用嘴型表达,没有声音。

      “我来。”倪雨森抬手按下解锁键。

      啪!听到声响,苏月凝迅速溜下车,往路边走去。身后传来嘎吱嘎吱、踩着雪的声音,倪雨森跟上来了。

      “你?”

      “我想看日出。”苏月凝指了指外头。

      倪雨森以为她要上洗手间,担心她的安全,又尴尬地不知道如何陪同,没想到小姑娘只是想看个日出。昨晚全车睡眠质量最好的就属她了,一早醒来又呆不住,倪雨森有些生气的把她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手连她的眼睛一并遮住。

      吓得苏月凝大气不敢出。

      没发烧就行。倪雨森松开她,伸手抓起她的外套帽子,往她头上戴好,随后轻拍了下她的头顶。

      “嘿嘿。”苏月凝双手抓住帽子调整着,露出被遮挡的眼睛,“我可没发烧!可以去看日出了吗?”有点像正在跟家长申请外出的小孩。

      倪雨森双手插进口袋,默不作答。睡一个晚上雷打不动,这得是什么构造?

      接着苏月凝继续向前走,听到后头雪花被踩得嘎吱的声响,偷偷地笑了,知道他就跟在身后。

      琢磨着该说些什么话:“昨晚睡得好吗?在雪地里睡觉,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冷哦?”

      倪雨森瞟了她一眼,没有应答。

      下雪后的天色,透着金色,也透着粉,月亮也还挂在另一端,格外柔美。太阳露出一角的时候,苏月凝激动地拍打着倪雨森:“好看!家里也有日出,我都不爱看。”

      “花了钱来的,就爱看了!”倪雨森逗弄她。

      他终于搭理自己了,苏月凝腹诽,一大早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陛下,天降祥瑞啊!”苏月凝搞怪的粗着嗓子,一副太监模样。

      “嗯,朕准备拿你祭天。”说完,倪雨森邪魅地对着姑娘一笑。

      “臣告退。”说着苏月凝要往左边移步时,却被一把揪住手臂,“不要乱跑,等会滚下山。”

      倪雨森把她拽到自己身旁,紧挨着。

      “哦!”这下子她安静的看完日出。

      “都是雪,好想喝杯热牛奶。”苏月凝对着云海呼出了一口热气。

      “热牛奶没有,热茶可以有。”

      这话让她来了兴致,立马追问:“真的吗?”

      倪雨森冲着她神秘地笑,半咧开嘴角,很是邪魅,随后便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苏月凝仿佛已经闻到茶香了,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车上的几个人都还没醒,雨遮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倪雨森让她把昨晚支的简易桌椅收拾收拾,自己则去车上取户外茶具。

      看到昨晚生的火炉,苏月凝兴师问罪:“什么时候生的炉子,你们也不叫我来烤火?”

      倪雨森气得胸口一紧,不理会她。

      苏月凝把玩着茶具,等待偶像调配发热包烧水:“你们的车上还装了多少宝贝?”

      准备妥当,苏月凝主动请缨:“我来,粗活我来,我可会泡茶了!”

      倪雨森由着她。

      “我觉得这水拿来洗茶简直是浪费,我要拿来漱口。”水是树叶上掸下的雪水,苏月凝将这道洗茶水一饮而尽。

      “漱口水吐出来也很浪费。”倪雨森心情转好,接连逗她。

      苏月凝将水咽下肚中,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是江江坐在这里,我肯定是要把这水吐出来的,还得是用力的吐。现在算了,有损形象。

      水入盖碗,茶香四溢,稍后片刻,苏月凝用食指按住盖杯,捏起盖碗,可是刚离开桌面2公分,就被烫得缩回了手……

      见状,倪雨森便伸手代劳了。

      望着他不动神色一气呵成的动作,苏月凝由衷佩服,不烫吗?还是因为皮厚吗?

      喝了两三杯茶,季颉跟江江也醒了。

      “来两杯茶!”季颉把最后一把椅子让给江江,江江刚坐下便端起苏月凝的茶杯先喝起来。

      苏月凝习以为常。

      季颉往江佑怡面前摆了一个新茶杯,浅笑:“有没有你妹的口气?”

      江江享受地喝着茶,留给他一个你管我的高冷神情。

      “老季,你别一来就伤害我,我立马给您泡茶好吗!”苏月凝莞尔一笑,“我用茶水漱过口了!”

      倪雨森的语气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调笑:“但是漱口的茶水,她又喝了。”

      “露宿街头的人,没办法讲究。”江佑怡憋着笑,帮腔妹妹。

      “倪雨森也没漱口。”苏月凝也把偶像供出来,新一轮的茶已经泡好了,这次她少倒了些水,正准备端起盖碗时倪雨森抢先一步,替她拿起盖碗给他们倒茶。

      他是怕我再次烫到吗?苏月凝这么一想,心中添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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