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那年台风

1、第 1 章

　　大雪下了一整夜。
　　府邸门口高高悬挂的灯笼照的雪地一片模糊的红，软软绵绵的，风一吹，地上的影子摇摇晃晃，地上仿佛有什么活物，走近了看，雪地空空，什么都没有。
　　此刻是冬日的寅时，天幕黑漆漆，没有一颗星星。
　　阿芙抬起厚重的高筒棉鞋，借着路边断断续续的灯笼光，在黑暗里一步一步慢慢行走，身后是一排深深的脚印。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家了啊，阿芙心想。
　　离开紫霞山已是一月有余，阿芙所剩盘缠已不多，她掸了掸头顶的软绒帽，细细的雪拂过她的脸颊，落到了胸前，她抬手拂去胸前掉落的雪花，触碰到了棉衣里裹着的烧饼，已经很硬了，像是一块木片。赶了一夜的路，即使很饿也不想去咬它，不如垫在衣服里御寒。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饥寒交迫吧。
　　阿芙想起当年在紫霞山初见阿璃，好像也是这般光景。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光秃秃的小山头，阿璃裹着鲜红的锦绣袍子，一人独坐在雪地里，四周的雪被血染成了一片暗红，向远处绵延开去。
　　阿芙站在高处，探出头远远地望向她，仿佛看见雪地里盛开了几簇一品红。她看不清女孩的脸，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来到了阿璃面前。阿璃忽然抬起头，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眸中好像映出了一个小野人。
　　阿芙见她眼睛下面挂着几颗冰珠子，以为这是天冷冻出来的，便解开了身上的衣服披在阿璃头上，道：“这是老虎皮做的，先借你裹着吧。”
　　阿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
　　三个月前，北齐国。
　　这日，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尤其萧世子府，前来道喜与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
　　不久前，文昭帝赐婚安亲王长子萧亦欢和上官将军之女上官璃。一个皇亲国戚，一个手握兵权，两家的结合乃北齐之大事，众人皆赞叹不已。
　　城南一座茶楼里，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听闻这上官璃原先不姓上官，她本是护国大将军风泽的独女，风泽将军夫妇二人在八年前的一次战役中，为抵南音国的侵犯，拼死护城，不幸双双牺牲。两人为了护小女周全，战前便提早命人将小风璃带出了城，战后这孩子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
　　“后来呢？”众人瞪大了眼睛。
　　说书人继续道：“后来啊，说来也巧，有一日上官宇将军到紫霞镇办事，遇见了风璃，便带回来了。上官家与风家非常交好，当时上官宇年近四十，膝下无女，便立刻认了风璃做女儿，改名上官璃。”说书人往台前走了两步，继续道：“说起这位上官家的小姐，年方十六，天姿国色，貌若天仙，与那萧世子可谓郎才女貌……”
　　“你怎知上官小姐貌若天仙的？你见过？”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说书先生顿住，只见一位翩翩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听闻这上官小姐平日里足不出户，也不肯接见府上来往宾客，你一个外人怎知她是美是丑的？”
　　“嘿，你这小孩哪来的？”说书先生合起扇子，吹胡子瞪眼指着少年道：“我可听闻，这上官小姐是不喜讲话的，不要说府上宾客，就是将军府的人都难与她说上话，但府里见过她的下人，个个都赞其倾城之容姿，清冷之绝色，不可方物也。”
　　那少年冷不丁来了一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上官小姐不会讲话？”
　　“你……”说书先生恨不得用扇子敲他的头：“你可闭嘴吧，她若是不会讲话，殿下能将其赐婚萧世子？萧世子是谁？安亲王长子，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品貌非凡，乃无瑕之人可配之！”语毕，他斜瞪了少年一眼，少年默不作声。
　　人群中，有一人浅笑，喃喃低语道：“无瑕？好像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