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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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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沅芝拎着两个沉重的包裹,来到了周香妹家门口,按下了门铃。
在等待开门的过程中,
白沅芝听到了门内的争吵声。
没一会儿,门开了。
白沅芝看到了李咏珍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咏珍猛然见到白沅芝,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回过头朝着屋里阴阳怪调地喊道:“舅父,舅妈的另外一个女儿来了。”
白沅芝好笑地看着李咏珍。
前世她就非常了解李咏珍这个人——粗俗、无知、拜金而又慕强。
但李咏珍性格里的“慕强”,其实只针对于男性。
只要是样貌周正点的男人,李咏珍都能把人夸到天上去。
可学历高、内心强大或者经济条件好的女性落在李咏珍眼里,却是因为“嫁了个好老公”、“会投胎”或者“走了狗|屎运”才发达,而且李咏珍从不羡慕任何女性,她只会嫉妒和恶意打压讥讽她们。
但白沅芝看着李咏珍,突然有了种想法。
——贪婪与愚蠢在某种意义上,才是最强大的保护色吧?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细究这件事。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吴家表姐好,”白沅芝彬彬有礼地对李咏珍说道,“我是白沅芝,想找我姨妈说说话。”
是的,白沅芝是故意把李咏珍误认成吴嘉茵的。
李咏珍很不高兴,想纠正一下自己并不姓吴——
这时,男主人吴豪过来了。
吴豪五十出头,他肥肥矮矮、红光满脸的,还挺着个肥硕的圆肚腩。
他打量白沅芝片刻,问道:“你……姨妈?”
周招娣哭唧唧地冲过来,“三姐!”
吓得吴豪连忙往旁边一闪,让出了位置。
周招娣扑进白沅芝怀里,“三姐!吴嘉茵和李咏珍欺负我呜呜呜呜……”
周香妹也赶了过来,“宾果(谁)啊?咩事(什么事)啊?”
一见来人是白沅芝,且白沅边脚边还有两个大行李袋?
周香妹脸色泛白。
周香妹急忙把吴豪、李咏珍等人拉进屋里,“老公,你先和嘉茵、咏珍一起吃饭吧!”
然后又急急解释,“她(白沅芝)是来找我的,她、她不会逗留很久的,她马上就走了……哈哈哈哈我保证!”
说完,周香妹把门关上了。
吴豪、吴嘉茵和李咏珍被关在门内;
周香妹、白沅芝和周招娣站在公寓走廊里。
周香妹臭着脸质问白沅芝,“我不是给过你们……钱了吗?”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刻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唯恐被一门之隔的吴豪听到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家?”周香妹指着周招娣质问。
然后又指着白沅芝,“还有你!老四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知不知道你们会给我带来很大麻烦的!”
“你们是不是想害得我也被赶走?”
“是不是?”周香妹被气得不轻,胸脯剧烈起伏。
周招娣哭哭啼啼地说道:“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吴嘉茵是你老公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的啊!难道我和吴嘉茵不应该享受同样的待遇?”
“凭什么吴嘉茵不用做家务?”
“凭什么吴嘉茵有满满一柜子的新衣服新鞋?”
“凭什么吴嘉茵可以使唤我做事?”
“还有啊,她刚才是什么意思——三姐你知道吗,吴嘉茵不准我上桌吃饭!她还不准我挟菜,她说要等她和她爸爸吃完了,我才可以去厨房吃剩饭剩菜!李咏珍还说,我在这个家里,和菲佣是一个待遇!三姐你知道什么是菲佣吗?就是保姆和佣人的意思啊!”
“妈,你是我亲妈,你也是吴嘉茵的长辈,你就这样任由她欺负我?”
“我不管,在内地老家的时候你就偏心大姐,现在大姐快死了,你又偏心别人家的孩子?妈我也是你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啊……”
周招娣说得理直气壮又无比委屈。
只可惜,白沅芝和周香妹直接无视了她。
白沅芝直直地盯着周香姨,“姨妈,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两件事情要处理。”
“第一件事,是思儿姐姐放在学校里的行李,可能需要暂时寄存在你家。”说着,白沅芝示意周香妹看看放着她脚边的两个大号行李包。
周香妹愣住,“这些行李……是思儿的?”
白沅芝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我是想来问你,你为什么要对黄医生说,放弃对思儿姐姐的抢救?”
周香妹再次愣住,“你……去过医院了?”
白沅芝追问,“为什么?”
周香妹有些慌乱,“我、我……”
白沅芝,“是因为思儿姐姐知道了有关于你的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必须要让思儿姐姐死去?”
周香妹又急又慌,“你、你你你……你不要乱讲啊!”
白沅芝,“我猜对了?”
“啊啊啊啊啊——”
周招娣听清了白沅芝的话后,瞬间忘记了自己受委屈的事,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妈,你真的想要杀死大姐?”
霎时间,吴家的大门被悄然推开一条门缝,
同楼层几乎所有的住家全都不约而同地悄悄推开了门。
周香妹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白沅芝和周招娣。
有时候,人越穷就越在乎脸面。
周香妹就是这种人。
她向来以自己的港城身份而自豪,更因“吴太太”这个身份而觉得高人一等。
毕竟,和她一样从内地偷渡来港的人可不少,
但像她这样一不识字、二无一技之长、也不算太年轻的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拿到港城身份,
她能不自豪吗?
但现在,
随着白沅芝的质疑、以及周招娣的尖声叫嚷,
周香妹失去了所有的体面!
她被气得失去理智,扬手就是一巴掌,“我让你乱讲!让你乱讲!”
周招娣生捱了一记耳光后,惊呆了。
她捂着火辣生疼的脸,尖叫道:“又不是我说的!妈你打我干什么啊!是她说的!是三姐……是白沅芝说的啊!”
港城外来人口多,邻里关系比较淡漠。周香妹很不愿意把事情闹到尽人皆知,何况这其中还有误会。
周招娣却刚从内地的农村来,沿袭的是“让大家都来评评理”的那一套,何况她是真觉得自己受够了委屈。
周香妹看到长长的走廊上,家家户户都推开了门、伸了个头出来看热闹,更是被气狠了,又扬起手,噼里啪啦扇了周招娣几个耳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么大声说话你还有理了?”
周招娣尖喊尖叫,“跟我无关,又不是我说的!是三姐说的,你打她啊!打啊!”
周香妹更是心烦,手下毫不留情,又啪啪啪地继续狂打周招娣。
这时——
电梯处发出“叮”一声响,江婶走了出来。
白沅芝和江婶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迅速分开。
江婶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吴太太,你这是……”
周招娣尖叫,“江婶!江婶救命!我妈想杀我大姐!现在还要杀我!”
周香妹被气得满面通红又手足无措,“江婶,孩子们不听话,我、我……”
江婶笑了,“哎呀我来得不巧,本来还想说,过来邀请吴太太一起去采购打折的酱料呢。”
然后江婶话风一转,“话又说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招娣抢着说道:“江婶你快来评评理!我三姐说我妈想害死我大姐,结果我妈不去怪我三姐,反而打了我!江婶你说说,我冤不冤枉啊?”
江婶“啊”了一声,并不关心周招娣的委屈,而是惊讶地问周香妹,“吴太,这是真的吗?”
周香妹差点儿被气死了,“当然不是!”
周招娣立刻挺起了胸膛,“那你打我干什么?”
“啪!”
回应周招娣的,依旧是周香妹的一记耳光。
周招娣惊呆了,捂着脸气愤地质问,“妈?妈!你怎么还打我?”
周香妹根本不理会周招娣,拉着江婶说道:“这其中有误会,江婶,你不要听她们小孩子乱讲。”
周招娣生气地说道:“我没有乱讲!!!”
“啪!!”周香妹又狠狠地打了周招娣一记耳光,“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说了什么,总之,只要你一开口说话,我就扇你耳光!”
气得周招娣呜呜地哭,又含恨看了白沅芝一眼,捂着脸跑了。
这下子,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
周香妹狠狠地瞪了白沅芝一眼,拉着江婶说道:“江婶,我们思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本来我也以为她好上进好正直,要不然啊她白天打工晚上读夜校,坚持了五六年,才终于有了今天这个大学生身分的,你说是不是?”
白沅芝心想,既然周香妹用了“本来”这个词,那就证明着肯定会有反转。
果然,周香妹继续说道:“但是后来一想,上大学这学费多贵啊!思儿呢也就是只跟了我一年,江婶你说说,她哪来的学费?”
白沅芝冷冷一笑,心想既然已经提出了疑问,总归是要开始自问自答了吧?
周香妹还就真的自问自答了,“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干的是这样的勾当啊!我就不说别的,如果她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那她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去碧澜庭?那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地方吗?好嘛,她去就去了,又为什么会穿着那样的衣裳?”
周香妹冷笑,“之前我不讲,是因为我顾及她是我的女儿,无论她做了什么,我总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说到这儿,周香妹斜睨了白沅芝一眼,“但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竟然开始怀疑我想要杀死我自己的女儿,那我也只好展开详细说一说。”
江婶,“是啊是啊,有什么误会呢大家就好好讲清楚嘛!”
周香妹一脸的正义凛然,“无论思儿做了什么错事,她终究是我的女儿。但凡我还有一丁点的本事,我也不会放弃救治她。”
“但是,昨天我去医院了解了一下思儿的治疗费……”
“江婶你知道吗?医生说,思儿入院五天了,治疗费用就已经快两万蚊(元)了!”
“我又问医生,如果想要治好思儿,到底需要花多少钱?”
“江婶,你知不知道医生是怎么回答的?”
说到这儿,周香妹眼里泪光闪烁,悲伤而又动情地说道:“医生说,思儿未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这不好说。但呆在ICU里的一天,开销至少就是三千蚊(元)起。她要在ICU呆多久才能醒,根本没人知道!”
“更不用说,就算她被救活了,她以后康复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治疗费用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江婶,我只是一个家庭主妇,我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去救她呢?”
“你也是一个母亲,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这种痛苦。”
“我不是不想救思儿,但凡只要有任何一丁点的办法,我也不想放弃。但现实就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周香妹痛苦地说道。
江婶看向了白沅芝。
白沅芝一字一句地说道:“姨妈,也就是说,你已经为思儿姐姐出了两万蚊(元)的治疗费了?”
周香妹悲戚的低泣声瞬间停滞。
周香妹身后的吴家大门开了。
吴嘉茵一脸气愤地从屋里冲出来,似乎打算质问周香妹,凭什么要拿着吴家的钱、去救治周家的女儿?
吴豪适时阻止了女儿。
吴嘉茵气得直跺脚,“爹哋啊,你看她!她拿走了我们家两万蚊啊!”
吴豪低语,“我哪来的两万蚊交给她?先听听她们怎么说……”
吴嘉茵愣住。
周香妹也愣住。
一时间,她陷入两难。
刚才她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表明她是个贫穷的慈母,就算周思儿品行不端,她也绝不会放弃。
现在白沅芝当着江婶的面这档问她,她要怎么答?
说给了?
那吴豪岂不是炸了!
说没给?
那刚才她铺垫的那么多,岂不成了笑话?
白沅芝又说道:“这两天我也有关注思儿姐姐的病情,我问过医院了,医院说,目前思儿姐姐的治疗费用由碧澜庭酒店支付。”
“所以姨妈,既然思儿姐姐在医院里治疗,并没有花费你一分钱……那么你为什么去医院,要求中止对思儿姐姐的治疗呢?”
“难道说,那一天,其实是你安排思儿姐姐去碧澜庭酒店的?也是你让思儿姐姐穿上那样的衣服的?因为你是思儿姐姐的亲妈,所以思儿姐姐没有反抗你的要求……”
白沅芝继续说道:“甚至当你伸出双手,把思儿姐姐从高楼上推下去的时候,思儿姐姐也没有反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你不想让思儿姐姐活在世上!”
“因为,只要思儿姐姐一醒过来,就会揭穿你谋杀亲生女儿的真相!”
是的,白沅芝是在胡说八道。
但她也不怕把水揽得更浑。
她隐约觉察到,前世大姐坠楼后,也未必会死。是因为周香妹这个直系亲属放弃了救治,大姐才殒命的。
周香妹之所以会这么做,
要么就是害死大姐的真凶指使的,
要么就是碧澜庭酒店指使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情况,就是必须要激怒周香妹。
人,只会在愤怒到了极点、承受无端指责或者被冤枉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而努力自证。
现在看来,时机刚刚好。
周香妹被气了个半死。
因为,随着白沅芝的无端指责,楼道里所有悄然推开门看八卦的街坊们,齐齐“哇”了一声!
而她身后还传来了吴嘉茵和李咏珍的惊叹:
“哗,她对她的亲生女儿都这么狠,又怎么可能对我这个继女好呢?”
“她是不是在帮她的女儿拉皮条?”
周香妹恶狠狠地看着白沅芝,眼里快要喷火了。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
她的双手叉在腰上,
她正准备反击——
这时,电梯又了出了“叮”一声响。
有人从电梯厢里走了出来。
“吴太太?”一道谄媚的男声响了起来。
白沅芝、江婶和周香妹齐齐转头,
只见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拎着个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地从电梯那儿走了过来。
这男人给白沅芝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不是卖楼的、就是卖保险的。
很快,白沅芝又看到了跟在西装男人身后、一脚跨出电梯的江奕明。
不过,周香妹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江奕明。
她一见这西装男,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