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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晋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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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姬有些不明白心头那番难以言喻的滋味到底缘何而起,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
天晴着,阳光大好。
蘅姐儿小胳膊小腿,跟着师傅一拳一式的比划着,肉嘟嘟的小脸满是认真。
李宥安早已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裴蘅练武。
许月心大的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见盛明姬一直站在那儿看着外边,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好奇,走了过来,看着一大一小亲密无间的模样,话不从脑子,直直地从嘴里吐了出来,“瞧着倒像是父女。”
话中打趣的意味十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盛明姬心里一沉,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蘅姐儿就是她的命。
谁要是敢打蘅姐儿的主意,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对方撕碎。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许月。
许月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然后讪讪一笑,慢慢地将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她知道自己的这是又说错话了。
心中憋屈地很,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说的那些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
看得出来,蘅姐儿十分开心。
盛明姬不愿意破坏她心情,但李宥安不得不防。她打定主意,要和李宥安单独聊聊,试探试探对方到底对蘅姐儿是什么心思。
练了半个时辰,裴蘅却不觉得累。
练武的师傅说今日到此为止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她人小,却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和师傅拜别后,裴蘅像个小炮弹似的,直接朝盛明姬跑了过去,冲进了她的怀里,黏糊糊地喊道,“娘。”
盛明姬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手,拿出手帕来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皮猴似的,让绿腰带你去洗漱,换身干净的衣服,免得受了寒气。”
裴蘅笑嘻嘻地,乖乖听着母亲的唠叨,又顺从地听从安排,跟着绿腰回屋子里去洗漱。
小祖宗走了,盛明姬缓了口气。
一抬眼,便看见李宥安拿专注地眼神盯着她。
许月不知何时悄悄地走了。
一时间,除了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天地间仿佛只的剩他们两个人。
盛明姬朝他点点头,心中思虑这话该如何说起。
她眉头拧着,一副沉思的模样。
想来想去,她决定开诚布公地与李宥安谈一谈。
与其在心中揣测来揣测去,不如直接一点。
“殿下。”盛明姬似乎已经考虑清楚,抬眸望着李宥安,轻唤道。
“我在。”李宥安回应道。
盛明姬听着他的声音,心尖轻颤了一下。
虽然做好了准备,可到真正与李宥安对视时,在所难免的,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些的不自在。
“我有些事情要与殿下商量。不知殿下能否屈尊能移步书房。”
不待盛明姬说完,李宥安便道,“好。”
那模样,似乎不管盛明姬说什么,他都会的答应似的。
盛明姬心底一噎,有些恼了。
转身便走。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心气难平,她忍不住加快步子。
可不论她的步子的是的快是慢,李宥安都游刃有余,始终与她保持相同的距离。
身边始终围绕着李宥安身上浓厚的气息。
穿过一段长廊,一阵刺骨的风扑在脸上。
盛明姬被怒气冲昏的头脑陡然清醒过来。
她在与李宥安耍什么性子。
定了定心神,盛明姬蓦然开口的,“殿下。”
李宥安顺势行至盛明姬的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行走间,衣料不免相碰。
竟像交缠在一起似的。
想起这些日子李宥安那些出格的行为,盛明姬终于觉得,自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殿下可知,这段时间的行为为我造成多少困扰?”
她纤瘦肩背挺得笔直,仿佛是在冬日中还能蓬勃生长的松树,眼神更是坚定,不同于以往畏畏缩缩的躲避之态。
有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李宥安的唇齿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风中。
黝黑的瞳仁中倒映着盛明姬坚定的脸。
“我以为这时日,明姬总该明白我的一些心意。没想到,明姬却还是个喜欢装傻的。”
—噗
隔膜在两人的窗户纸就这么被捅破了。
盛明姬一直以来的鸵鸟心态和躲避的心思就这么被敞开在明白上。她的脸燃起一片火辣辣的红云,心燥如鼓点。
可她知道,李宥安此人。
你退一尺,他进三尺。
打蛇上棍,得寸进尺是他性子里最为恶劣的部分。
她的底线被逼得一退再退。
而今,已不得不去面对。
深吸了一口气,肺腑之间的凉意暂时平息她心中的燥意
还不等她继续的开口,便听见李宥安发出一声的讥诮地笑声,“明姬。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我的心思。”
李宥安的话说的十分明白。
言外之意,便是——
他要她。
要她这个人。
不知不觉间,两人停留在长廊上。
两个人面对面,像是在对峙。
“不。”盛明姬脱口而出,“我不明白。”话说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
这与掩耳盗铃何异。
她紧紧握住拳头,自回到长安遇见李宥安起的怨气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回到长安非我所愿。如今,我只想与蘅姐儿一道过的平平安安的日子,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当中。”
“我有什么错?非要揪住我不放。”盛明姬怨恨地看向李宥安。
是了。
怨恨。
她明白,李宥安的是无辜的。
可做了那个梦,她怨恨贼老天,怨恨自己身不由己,怨恨丈夫的死,怨恨自己的一辈子竟然只是为旁人作配的小角色。
李宥安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竟然你对我生出了怨恨。”李宥安的目光无波无澜,目光审视着盛明姬的神情,只是袖子下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
盛明姬的闭了闭眼睛,阻止了眼眶中的泪水掉落。
倘若李宥安没有步步相逼,也许,她这辈子就会认命。
可李宥安的话让她不寒而栗,“明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又想与我生疏的把戏。”
他慢慢靠近,想瞧清楚盛明姬的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可你要知道,无论你使出什么样的把戏。这辈子都无法从我身边逃离。”
他伸出手指,朝盛明姬的眼睛探去,她眼睫轻颤,脆弱又绝望地掉下一滴泪来。
恰好,落在他的指尖。
李宥安的目光落在指腹的泪珠上,泪珠盈盈,慢慢散开,破碎,晕成一滩泪渍。
在风中,慢慢干涸。
又似乎,永远留在那里。
就像她,永远无法逃离。
李宥安阴郁地看着她,发出一声冷笑。
垂下手臂勾住盛明姬的手,修长的手指顺势滑入她的指缝中,紧紧与她十指相扣。
她被这股惊人的偏执压抑地喘不过气来,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急病乱投医。
盛明姬急急忙忙地想把李宥安推开,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不,不该是这样。”
她摇晃着头。
发间的玉钗隐隐有甩落的迹象。
“那该如何?” 李宥安的声音低沉,带着的几分看不透情绪的莫测,以及,引诱。
“你该去纠缠顾时念,而不是和我。”
霎时间,空气寂静。
可盛明姬似乎的并未察觉到危机,一股脑地将自己心底的最大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竟然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的明姬,果然还是不够聪明。
李宥安不屑地扬起唇角,可很快,他的笑容便敛住,盛明姬慌乱的眼神和重复地说辞,不由得令他认真起来,不再的把这个梦当成一个笑话。
眼看盛明姬眼底泛起一丝血色,癫狂之势愈演愈烈,李宥安的手掌轻轻盖住盛明姬的眼眸,轻声道,“睡吧。”
下一刻,盛明姬的身子竟真的软了过去,落入李宥安的怀里。
他将盛明姬密不透风地裹紧,抱在怀中。
隐匿在暗处的李毅听完了全程,早在盛明姬控诉时,脑子里便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一开始,他还对此嗤之以鼻。
可越想,他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跳出李宥安的仆从身份去思虑主子的这几年,他发现,在旁人眼中,李宥安的一举一动,竟然真如盛明姬梦中的轨迹一般。
而事情开始出现变化。
便是从女主子回到的长安开始—
想着,他自然地看向李宥安怀中的盛明姬。
李宥安护的很紧,盛明姬在怀中十分小巧,又被大氅盖着,只依稀看得清一些轮廓。
他想的入神,一时间竟未发觉自己看的久了。
冰锥般的视线落在他的头上,李毅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当即请罪。
李宥安并未责罚他,只平淡道,“方才明姬的话,你也听见了。”
李毅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是。”
李宥安并未接着说下去,天色渐渐开始暗了。他看着天边,眼眸中隐隐浮出一层血色。
暴风雨之前,总是格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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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燃起了蜡烛。
盛明姬在床榻上安然睡着,恬静的模样,仿佛一切烦恼与之无关。
李宥安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伸手拔去她发间唯一的玉钗。
这是他硬逼着送予她的。
他把玩着玉钗,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碧绿的玉钗中透着一丝血线。
李宥安微微用力,玉钗便被一分二。
玉钗被真言散浸泡了三日。服用真言散的人心思脆弱时,轻而易举地就能被勾出实话。
往日里,这真言散都用于刑训逼供。
没想到,有朝一日用在了盛明姬身上。
也没想到,他会听见那样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