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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晋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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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中未必能窥见爱意,却带着浓重的占有。
听在盛明姬耳中,不亚于平底一声惊雷,身体如雨打落花,摇摆不止。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住地摇着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否认掉这一切。
“我们这样不对。”盛明姬眼里含着泪,泪珠滚滚而落,“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那该如何?”李宥安反问,眸子里蒙着一层黑雾,“自明姬从漠北回来,就处处与我生分,我思来想去,却不知道为何。几次询问,明姬也始终回避不肯告诉我。”
“既然如此,是否知道答案,也并非那般重要了。”
指背蹭着盛明姬滚落下来的泪珠,声音中带着怜惜,轻声哄道,“莫哭了,伤了眼睛。”
他愈是温柔,盛明姬愈是觉得心惊肉跳。
震惊之余,她生出一丝茫然。
李宥安很满意这样的结果,黑鸦般的睫羽缓慢地垂下,这样,明姬总不会再想着离开他了吧。
他的手上抬,落在盛明姬的发髻上。
一朵纯白的小花被大拇指和食指夹着,转动着。
可怜。
可爱。
两根手指微微分开,小白花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颤抖了一下,飘飘零零落在了地面,鹿皮小靴移动半步,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那朵花上。
碾了个粉碎。
乌黑的发髻失去了唯一的装饰,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端详片刻,从头上拔下白玉簪子,斜着插进了如墨云般的头发中,目光又往下落,瞧见了盛明姬珠润小巧的耳垂,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耳洞。
他收回停留在耳垂上的视线,心中思索着,自己私库里是否有配得上的首饰。
“你不愿我们的关系显于人前,我不勉强你。”李宥安意味深长道,“但明姬心里要知道分寸才是。”
盛明姬心中怕极,温和的笑容她眼中犹如厉鬼索命,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嘴唇也跟着哆嗦,若是早知今日出门会发生这样的事,宁死,她也不会选择今日来这长明灯楼。
她挤出胸腔中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扬起一个惨白的微笑来,“宥安哥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归家了。”
李宥安对她所说的“归家”二字略有不满,她话还没说完时,眉头便微微蹙着。既是属于他,又为何分作两府。
他想说“不许”,可瞧见盛明姬心神分离的模样,知道今天这剂药是下的太重,要给她些时间缓缓,否决的话暂时咽在嗓子里。
得想个法子,让明姬正大光明地与他同住一府才是。
李宥安转了一圈扳指,暂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明姬妹妹,你先回去罢。”
他指了指长明灯,“我与母后再说会子话。”
*
和尚陪着盛明姬从长明灯楼中走出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刚踏出长明灯楼的大门,她双腿一软,手握紧门栓才没跌倒在地,指尖用力到发白。
红菱与若柳一左一右地迎上来,搀扶着她。
盛明姬试着往外走,小腿肚灌了铅,难以抬起,又无法自控地颤抖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太荒唐了。
疯子,真是疯子。
她要走,要走的远远的,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疯子。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身体涌起无穷的勇气,促使着她快步往外走。
猛然生出的力气,直接让她挣开红菱和若柳的手。
脚下生了一阵风,快步超前走去,仿佛身后矗立着的不是什么长明灯楼,而是华丽的囚笼。
“小姐。”“小姐。”
红菱与若柳在后面追赶着,盛明姬连仪态也顾不上,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穿过人群,停在明山寺的古树前,大口喘着气,剧烈地奔跑让并不牢固的玉簪垂落,抵在肩头。
被冰凉的触感一激灵,她恨恨地拔下头上的玉簪,带下几缕头发,作势就要把它往地上摔个粉碎。手才举起,眼前又浮现出李宥安深不见底的黑瞳,浑身一个冷颤,慢慢地的把手放下来。
颓然地靠在树边,玉簪握在手里,捂得发烫。
红菱若柳这时候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夫人,你的怎么了?”
两张熟悉,充满关切脸把盛明姬从惶恐中拉出来,她挺直脊背,把玉簪悄悄往袖子里一塞,不继续插在发间。又用手指勾起垂落的发丝,绕在耳后,整理好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裙后,恢复了元气,淡淡地说,
“我们回去吧。”
红菱若柳摸不着头脑,也不多问。
回到府上后第一件事,盛明姬叫婢女打了热水,痛痛快快地把自己洗了一个干净。连着洗了三四遍,才感觉环绕在自己身边,属于李宥安侵略性的气息被洗去。
盛明姬叫来管家,从账上支了一万两银子,放在荷包中,叫来小厮,命他趁夜送去摄政王府。
天色已暗,寒风簌簌,星光暗淡。
白日里硬是咬牙要徒步上山的双腿开始发涨,疼痛难忍。
身子斜靠在榻上,慵懒地躺着,心中估摸着这个时辰小厮应当把银票已送入摄政王府中,等着他回来复命。
一个小丫鬟坐在小凳子上,用美人锤轻轻锤着小腿,另一个小丫鬟用帕子绞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屋内燃着数个火盆,榻旁另燃一个火盆烤着头发。
暖意顺着发丝延及头皮,她昏昏欲睡地阖着眼皮。
忽然,房门一开,带起一股寒意。
盛明姬眼皮也没抬一下,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小厮回来复命,便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道,“如何?殿下可收下了银票?”
半晌没听见红菱的回话,心生诧异,刚准备睁开眼睛瞧瞧是怎么回事,便听对方回复道,“殿下很是不满意。”
白日才听过的声音复现,她霍地睁开眼睛,便看见房里站了一个不速之客,顿时从半躺的姿势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拢紧敞开的领口,双腿往后一缩,未着绫袜的足蜷缩在身后,只露出一星半点的肌肤。
怯怯地道了一句,“殿下。”
李宥安依旧是黑眸沉沉,只盯着她的脸看,并未看向其地方。看她的眼神仍旧如同一个物品,并未带上欲色。他脱下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随手放在榻上。
盛明姬只着了一身寝衣,衣物十分单薄,心中很是没有安全感。她不敢下榻,生怕轻举妄动又不知会触动李宥安哪根神经,引发未知的后果。便抓着榻上大氅,飞速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小小的人缩在大氅中,脸被颈间一圈狐狸毛衬得愈发白皙如玉,黑发贴在脸上,与大氅交织,不分你我。
“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李宥安晃了晃手。
盛明姬这才看清,他手上握着一个灰色的荷包。
她仔细想了想,并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个荷包。
李宥安慢条斯理地的扯开荷包,露出里面面值一千两的银票来。
“殿下,这有何不妥?我只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盛明姬还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愈发觉得他阴晴不定。只为了这样小小一件事,便要过来恐吓她。
李宥安伸手过去,覆上她紧紧捏着大氅的手,拉下来,翻过她的掌心,将荷包放了上去,带着些漫不经心地语调,“想来,我白日里说的话,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了不用你的钱,便是不用你的钱。”
“明姬是想着,用钱与我划清界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