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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三人 ...


  •   答应手书三道灵符,赠与红蕖镇宅安家、驱邪避祸之后,方丈当即走出房门,吩咐院外道童取来笔墨纸砚、净水香炉。

      平常,旁人欲求方丈亲画符箓,少不得经历几番求告,奉上花红表礼。
      今日,红蕖和宝哥初次探访,未备酒礼,便得方丈主动垂赐,实属仙缘难得。

      一一齐备后,方丈先是拈香三炷,礼拜三匝。紧接着,念诵了一卷《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诵罢经卷,复以净水盥手。清心净手后,才提笔蘸朱,一气呵成,画下了三道黄符。

      尔后,方丈将画好的三道符箓小心折卷,装进一个小锦囊内,赠给了红蕖。
      并嘱咐红蕖,三道灵符,一道贴在家宅院门外顶头的门框上,一道贴在自己房间内顶头的门框上,还有一道放在锦囊中随身携带即可。

      红蕖和宝哥大喜过望,当即收下锦囊,止不住对方丈千恩万谢,顶礼膜拜。

      谢过方丈,二人见天色渐晚,便礼貌告辞。

      洛雨见状,也顺势起身,与他们一道离去。

      方丈本欲留三人用斋小憩,但三人只道已叨扰许久,且返程需时,不便领斋,辞谢而去。

      三人出得玉龙道院的院门,来到院外的玉皇山顶,伫立巅峰,只见周身烟霭翻腾,流云攒飞,如同置身蓬莱仙境。

      玉皇山北向西湖玉镜,南近钱塘卧龙,东接凤凰宝峰,西连南屏、大慈诸山,山体挺拔高耸,山顶常有云雾飞绕,有“玉皇飞云”之名。如今恰逢风起云涌,但见湖山空阔,江天浩淼,景色壮美,境界雄奇。

      玉皇山虽与红蕖和宝哥所住村落相去不算太远,但一来钱塘美景纷繁,到处皆可游山玩水,二来二人此前不慕佛道,不会特意问道灵山,因此,二人此番也是首次前来。

      先前,二人心系旁事,步履匆匆,未能静观细览。
      眼下,二人料理完烦心事,终能展眉解意,留心他物,乍见玉皇山顶的盛况丽景,愈加心旷神怡,不由驻足观览,一抒怀抱。

      洛雨虽曾几度到访玉皇灵山,但他家在江宁,平日难来,而玉皇山的美景悉得天时地利之胜,别具一格,玩味不尽,今日又巧遇一双玉人,为美景锦上添花,占尽乾坤佳妙。现下也不禁心醉神迷,不忍就此离去。

      三人一时之间皆被眼前美景迷住,便都不再着急下山,而是暂停山巅,沐风携云,揽胜长眺。

      红蕖与宝哥并肩偕立,极目远望,笑语连连。

      洛雨独立一侧,默默饱览江山风光。
      他耳边不时传来红蕖和宝哥的盈盈笑语,便不由自主地用眼角,朝二人偷偷瞥去。
      余光所及,只见二人亲昵无间,你侬我侬。

      宝哥长身玉立,朝气蓬勃,那灿若朝阳的脸庞上拢满笑意,更显意气风发。
      红蕖则全然不见之前与自己搭讪时的忸怩局促。她倚立宝哥身旁,窈窕嫣然,活色生香,自在如穿梭花间的粉蝶,娇俏灵动。

      洛雨心生艳羡,同时心底也不禁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酸楚。
      他收回眼神,暗叹一气,重新专注看向眼前美景。

      这时,红蕖和宝哥忽然停住说笑,蹲身从脚边的提篮里,取出一盘还剩半碟的藕粉豆沙糯米糍点心,一个装有茶水的竹筒和两只粗瓷茶杯来。

      宝哥将两只茶杯注满,然后拿起其中一只,递给红蕖啜饮。

      红蕖饮了半盏,又将茶杯递与宝哥。

      宝哥接过茶杯,一仰头将剩下半盏,喝落肚中。

      他二人自小如此,不曾避讳。

      农人耕耘辛苦,深知一茶一饭得之不易,惜米怜浆。

      无奈红蕖幼时肚小,茶饭总吃不完,又不舍倒掉,于是便将吃剩的饭菜茶水,留与旁人收拾。

      在家便是其父,离家便是宝哥。

      如今二人年岁已大,渐生男女之别,只是这根深蒂固的习惯,却一时还改不过来。

      宝哥饮罢剩茶,拿起地上未动的另一只茶杯,与红蕖双双站起身来。

      他二人一个手捧茶杯,一个端着点心,款步走至洛雨身前。

      宝哥双手捧杯,向洛雨敬茶道:“洛公子,多谢洛公子方才向玉龙道院的方丈引荐。想来,方丈也是看在洛公子的情面上,才慷慨提笔,惠赐灵符。我与红蕖感激不尽。这是我们带来的一些粗茶小点,洛公子若不嫌弃,烦请一尝。”

      洛雨慌忙答礼道:“哪里哪里,秋昆玉言重了。方丈为人慈善,向来扶危济困、助人为乐。加之,红蕖姑娘早结仙缘,灵泽深厚。这才诸事顺遂,求得灵符归去。小生不敢妄称功劳。”

      宝哥坦然一笑。
      “我们乡下人行事粗鄙,与宝院方丈又无故情旧交。贸然求见方丈,方丈不知我二人底细,纵然为人慈善,也难免心生犹疑,未必肯与接见,更毋论详听因由,赐赠灵符。”
      “全得洛公子述及交情,证明来历,从旁周全,方丈才能放下戒心,推诚倾谈,竭力相助。我二人此番素手而来,只有聊慰路上饥渴的粗茶小点略表寸心,还望洛公子不弃。”

      宝哥言辞诚恳,情真意切。

      洛雨见盛情难却,只好接过他手上的茶杯,谦逊答谢道:“多谢赐饮。”

      此时,红蕖也低着头,双手捧碟,献上点心:“檗木粗点(注:檗木,指黄檗huáng bò,味苦,比喻食物难吃。),请洛公子不弃品尝。”

      洛雨赶紧捧杯作礼,随手拈了一只藕粉豆沙糯米糍,放入口中。当下只觉藕粉豆沙糯米糍清甜可口,软糯弹牙,入口即化,齿颊留香。那清甜爽润的新鲜藕香萦绕舌尖,着实令人惊艳!

      他家在苏杭一带经营多家茶肆,茶肆里日常也供应配茶食用的点心。
      茶肆后厨师傅所做的点心,在江宁府中都颇有名气,洛雨也深以为傲。

      只是,如今尝过这藕粉豆沙糯米糍,洛雨才惊觉,后厨师傅所做的点心精巧香浓有余,清新爽口不足。
      他心中又默念一遍江宁的美食,竟发现似这等清新爽口的甜点,即便放眼整个江宁府中,也难寻一二。

      洛雨由衷赞叹:“好精致可口的点心!不知两位在哪里买的?过几日,我回江宁的时候,也买些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宝哥和红蕖闻言,不禁相视一笑。

      宝哥开怀道:“这是红蕖妹妹自己亲手做的,外间怕是买不到。”

      洛雨微露讶异之色,谦恭道:“原来是红蕖姑娘的手艺。失敬失敬!红蕖姑娘果然心灵手巧,秀外慧中!”

      红蕖听得洛雨的称赞,稍稍抬起头来,羞怯答道:“乡野粗食而已,洛公子过奖了!”

      说这话时,红蕖的目光只在洛雨脸上,浅浅停留了一瞬,旋即侧脸斜睨,俏皮望向身旁宝哥。那眼神里,颇带着几分得意,仿佛执意向心上人邀功一般。

      宝哥满脸宠溺,自然地伸出手,抚了抚红蕖背上的披发,似乎在说:“知道了,知道你厉害,知道你厨艺了得,心灵手巧,秀外慧中!”

      对视片刻,红蕖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低下头去。

      不知为何,红蕖这稍纵即逝的一瞥,令洛雨心跳加剧,欣喜不已,如抵温柔云端。而那接下去的斜睨深凝,又令洛雨胸口沉重,怅然若失,如坠冰窟寒潭。

      他欢喜于女子终于举眸浅笑看向他,又失落于女子仅是出于礼貌,草草一顾。

      他欢喜于女子终于不吝言辞,与他大方说话,又失落于女子虽然嘴上与自己说着话,但无论是心里还是眼里,却都只向着别人。

      他胸中仿佛一刹春暖花开,艳阳明媚,转瞬又冬凛雪飞,阴云昏漠。冰火两重天。

      而这一切悲喜冷暖的转换,皆在电光火石间,犹如风暴呼啸而过,历时虽短,却能摧枯拉朽。

      若说,刚才洛雨见到红蕖和宝哥说笑,心中不经意间泛起的那抹苦楚酸涩,尚且晦暗不明,难以察觉。
      那么,此刻他因红蕖一个眼神,心头骤然升起的冷热两极,天渊之别的感受,已经挑明一切,令他无法忽视。

      当下,洛雨面上虽不动声色,沉静平和,但内心已惊觉异样,天翻地覆。

      ——我这是怎么了?
      ——怎会因一个女子的一颦一笑,而心潮起伏,五味杂陈?
      ——何况这名女子今日初见,何况这名女子情郎在侧!
      ——洛雨,你清醒一点,那女子眼中根本没你!
      ——洛雨,你真该死,你怎么这般龌龊下流!

      他羞惭于自己居然见色起意,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产生了非分之想。尤其,此时此刻,那女子身旁还站着与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男子。

      洛雨顿感自己不堪,只想立马结束掉这令人懊丧的局面。他压抑片刻,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尔后以袖拭唇,拂去嘴边残留的水渍,恭敬地将茶杯递还宝哥,以示谢意。

      接着,仰看天色,谦和道:“天色渐晚,出门前,舅舅让我办完事早些回去。不知二位是否还要多赏一阵?”

      宝哥和红蕖也举目望了望周遭天色,只见金乌西沉,颔首道:“确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罢,宝哥和红蕖回身收拾杯碟,拎上提篮,连同洛雨三人,一齐朝山下走去。

      来到山下,只见马夫正牵马吃草。

      洛雨陡生惜别之情,转身相邀道:“回程路远,二位若不嫌弃,便与我同乘马车一道回去吧。”

      宝哥和红蕖闻言,面露迟疑。红蕖怕生,一脸抗拒。宝哥见状,只好推谢。

      洛雨亦不便勉强,当下与二人拱手作别。

      洛雨登上马车,马夫扬鞭催蹄。不多时,马车便消失在了宝哥和红蕖的视野里。

      眼见宝马香车走远,宝哥不解道:“你初初病愈,今日又走了许多路,必定辛苦,刚才怎么不肯坐洛公子的马车,顺道回去呢?”

      正如宝哥所言,红蕖其实早已腿软力竭,举步吃力,只是方才碍于生人在旁,不好表露。

      红蕖强整倦容,道:“今日才与洛公子结识,怎好一再受人恩惠?”

      宝哥感念红蕖单纯可爱,并非嫌贫爱富、娇生惯养之人,情愿孤身跋涉,也不肯搭乘宝马香车,心中不由泛起藕粉豆沙糯米糍般的丝丝清甜,点头一笑,问:“可现下天色渐暗,我又要赶回张家工坊,你能独自走回村里去吗?”

      红蕖面露怯色,最后却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

      宝哥上前两步,佯装要走,见红蕖神情失落,这才突然蹲下身子,转头道:“上来吧,胆小鬼,我背你回去。”

      红蕖又惊又喜:“你不是要赶回张家工坊吗?”

      宝哥道:“先把你送回村里,我再赶回张家工坊呗。待会儿天黑地僻,你若遇上劫道的歹徒强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叔父叔母交代?”

      红蕖闻言,越加恐慌,却仍旧迟疑不忍,商榷道:“那你陪我走回去就好。这里离村子好远,你背我回去,会累坏身子的。”

      宝哥笑着催促:“我身强体健,才不像你这么身娇体弱。平日犁田撒网,活路一干就是一整天。背你走个几十里路,不过稀松平常。反正我没有宝马香车载你,只有一副身板背你。好在这副身板足够结实,就算你比花花还沉,我也能照样驮你回去。”

      花花,是宝哥家豢养的一头老母猪。

      红蕖气笑。

      “别犟了,赶紧上来吧。早些送你回村,我才好赶回张家工坊。”

      红蕖拗不过,也撑不住了,只好扑在宝哥背上,任他一路辛劳。

      宝哥站起身子,背着红蕖,一步步往村子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非常感谢真心喜欢我文的小天使们。大家端午安康。
    其次,要跟大家说一下,我最近身体不好,小腿静脉曲张,脊椎疼痛,无法久坐,只能选择放缓更新步伐,优先调养身体。因此,近段时间只能以最低限度,缓慢更新。虽然文案也表明过,V前散更,但还是想跟大家解释清楚原因。
    感谢支持,我依然热爱写作,珍惜喜欢我文的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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