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0、家务事 ...
-
这天的夜里无风无雨,一轮弦月高挂天空,照出微亮光芒。
慕泠槐和陈怡宁来到陈国皇宫,站到了陈国皇帝面前。
陈怡宁不下跪,慕泠槐不好喧宾夺主,便陪她一起站着,只拱手做了个礼。
陈皇看着陈怡宁,问:“你不是死了吗?”
陈怡宁:“陈怡宁的确死了,我如今名叫莘台。”
“莘台?”陈皇哼笑一声,丢出陈怡宁求见时送上来的玉佩,“那你还凭借陈怡宁的玉佩来见我。”
这是事实,陈怡宁默声认下,没有说话。
“不跪父亲?”陈皇咄咄逼人道:“你学的礼数呢?”
陈怡宁摘下面具,“我学过的礼数告诉我要尊敬您,可是您对我做的事让我无法遵循礼数教导。”
看到她脸上狰狞的疤痕,陈皇表情瞬间崩裂了,他震惊道:“你认为这是我做的?”
这当然不是。
她们过来找他,总归是需要为陈怡宁先前的“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不然一个死了大半年的人,突然又活生生站到面前,谁心里不多想?
在商定过后,她们决定把这事情栽到陈启明身上。
所以陈怡宁在听完陈皇那句话后,一边重新带上面具一面不卑不亢笃定道:“是。”
“虎毒不食子。”陈皇沉默片刻,冷冷道:“陈怡宁,你太让朕心寒。”
这正是她们想要的话,陈怡宁立刻疑惑地问:“不是你?”
而后她小声呢喃道:“可是那人的话,也不应该会是骗我……也不对,骗我也有可能。”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最后脸色沉下去,做足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谁?”陈皇沉声问:“是谁告诉你那些话的?”
“三王兄。”
“启明?”陈皇有些不信,“怎么会?”
“那日我宫里失火,我昏迷其中,醒来后就在三王兄府上了。他告诉我是你要杀我。”陈怡宁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看着陈皇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是因为一件大事。此事关系皇室血脉正统,若非如此,我是再不愿意进这皇宫的。”
陈怡宁看着陈皇瞬间拧起的眉,道:“陈启明实乃冒名顶替,真正的昭王,被他囚禁在昭王府。”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这就是证据。”慕泠槐拿出那半枚玉佩,交给太监,“昭王殿下身上的是另一半。”
“你又是何人?”
“卞国使者,慕泠槐。”
“陈怡宁!”陈皇忽然发怒,“你竟然联合外人构陷兄长,该当何罪!”
“死罪,你让人杀了我吧。”陈怡宁不留情面地翻旧账,道:“我说他身份存疑,你就认定我构陷他;那此前我千辛万苦从卞国回来,却被他指认杀了陈鸿瑜,你怎么不说他颠倒是非!明明证据指向的都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皇脸色稍霁。
“陛下先不要急着生气。”慕泠槐道:“我既然孤身来此,定然是有人证的,那人如今就在殿外等着,陛下可唤人进来,一问便知。”
陈皇扭头对身边太监道:“将人带到另一间房去。”又指着慕泠槐和陈怡宁,“看好她二人,不要让任何人出来,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语落他起身,离开。
慕泠槐和陈怡宁找了个地方坐下,陈怡宁尴尬道:“让你见笑了。”
慕泠槐笑着道:“皇家之事,难免如此。”
陈怡宁不想说话,慕泠槐便也沉默着。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陈皇没有回来,却进来了一个侍奉茶水的太监。
慕泠槐戒备起来,紧盯着他的动作。
太监将东西放好,告了个礼就开始往后退,然后突然用刀朝着慕泠槐刺了过来。
慕泠槐早有防备,三两下将人制服。
陈怡宁给他下了毒,冷冷问:“昭王派你来的?”
那人闭口不答。
陈怡宁又下一种毒,正要接着逼问,就听见门再一次开了。
陈皇走进来,整个人状态有些不太对,抓着慕泠槐逼问:“他人在哪里?”
慕泠槐:“陛下不若先看看这里的情况。”
她目光瞥向因为中毒而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人,慢慢道:“有人要杀您的女儿。”
“这是你能看得见的。”慕泠槐道:“真昭王身陷囹圄不假,但您的女儿现在同样面临危机。一个在天边,一个在眼前。您确定不关心一句吗?”
陈皇松开她,看了地上那人一眼,抬手招来侍卫,简短吩咐道:“杖毙。”
“可以了吗?”他问陈怡宁。
陈怡宁冷笑一声,嗤道:“我真觉得,你想要杖毙的人其实是我。”
“人在昭王府水牢,已经安排人去救了。”陈怡宁道:“陈启明给他下了毒,你去了也没有用。”
“你想要什么?”真相尘埃已定,陈皇同慕泠槐谈条件,问。
慕泠槐不和他客气,“首先,希望陛下不要计较我和公主今日所为。其次,真昭王早已和人私定终身,陛下若真的在意他,不要逼他二人分开。”
“你不是卞国人吗?”陈皇被她的要求惊讶到,“怎么只帮他们说话?他二人是朕的孩子,朕自然不会苛待他们。”
慕泠槐笑着道:“与人为善而已。”
“最后,是我真正想要的。”慕泠槐行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跪礼,“恳请陛下下令,召回陈国大军,陈、卞两国止战。”
陈皇并不意外她的目的,但他并不是十分愿意就这么答应。
当初对卞国出兵,就费了不少功夫,如今就这么停止战争,多少有些不像话。
再者说,他也的确想吞了卞国。
“若我不答应呢?”他问。
“真昭王身处的囹圄会从这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慕泠槐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道:“按照计划,这时,他们已经出城了。”
“大胆!”陈皇怒声道:“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你大可以杀了她。”这次不等慕泠槐出声,陈怡宁就开了口,“最好等她死后也把我一并杀了。”而后她话锋突然一转,“这样的话,我的毒就再也没有人能解了。”
“你什么意思?”陈皇不解地问。
陈怡宁:“太子曾经问我要过一味慢性毒药,那时我畏惧强权不敢拒绝,可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将那药用到了谁的身上。”
她笑了笑,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喟叹道:“若是被他用到了父皇身上,可怎么办才好。”
慕泠槐:“……”
这演技也挺厉害的。
陈皇:“……太子?”
陈怡宁点头:“对啊。”
言罢她奚落道:“你宠着的这两个,一个是虚假王爷,一个是虚伪太子。父皇的眼光可真是好呢,独独就看出了我是个蛇蝎心肠的。”
这话中的埋怨都快冲天上去了,陈皇怎么感觉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朕的确对你有亏欠。”
他重新看向慕泠槐,认真道:“两国战争不会因为一个身份存疑的皇子停止,即便你真的杀了他,我也无法同意你最后那个要求。”
“陛下错了。”慕泠槐道:“我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
“真昭王在陈启明那里中的毒,是这世间最难解的毒。若他真的回了陛下身边,陛下难保不会因为亏欠,宠他比宠曾经的陈启明还要厉害。这种情况下,您怎么能保证太子不会心生龃龉,想要害他?”
“毕竟,太子在此之前就试图以毒害人不是吗?”慕泠槐道:“真昭王本就中毒多日,身体早就亏了,若再经此一遭……”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留给陈皇自己分辨。
但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再有一次,人定然是活不了了。
可真放任他被带去卞国,卞国就有了足以威胁陈国的人质,这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朕虽然偏宠陈启明,但从未动过要废太子的心思。”陈皇试图警告慕泠槐,但又好像是在尽力说服自己,“他不会对昭王下手的。”
慕泠槐不以为意,问他:“利益面前,谁会真的就是良善之人了呢?说句大逆不道的,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对自己的兄弟动过一丝一毫的杀心吗?”
陈皇不出所料地沉默了。
慕泠槐继续道:“皇家事,说到底也是家务事。即是家务事,就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龃龉。可偏偏在皇家,所有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龃龉便会滋生杀意,于是引起帝位更迭。”
“这种事情无论在哪国,都是避免不了的。”慕泠槐道:“既然如此,我卞国的家务事,陈国又何必非要来掺上一脚呢?”
“陈、卞两国实力相当,真打起来谁也讨不着好。”慕泠槐真心实意劝道:“陛下何必为了一个飘渺的希望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争事实,即便撤兵,也不会有人诟病陛下。”慕泠槐顿了顿,语气不由锋利些许,“相反,这场仗真的打起来了,必然是一年两年的时间都无法结束,累兵累民在所难免,到了那时,各处的怨声载道陛下受得了吗?”
话说到这里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慕泠槐沉默下来。
陈皇思定过后,心知她所言有理,可战事变化万千,也不是真就会如她所说。倘若时机大好,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得胜归来,只是陈皇自己也知道,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要是让他承认自己思虑不周,他是不愿意的。
顿了顿,他问:“那孩子叫什么?”
慕泠槐:“陈墨。”
陈皇再次不作声了,慕泠槐知道他已然松动给出机会。
思考须臾,她声音放轻,问:“他已经苦了这么多年,陛下还要让他以后也有口难言吗?”
陈皇无端叹出口气,询问道:“那毒……可解吗?”
慕泠槐坦诚道:“只能说我们都在尽力,但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
“好。”陈皇留下这个字,转身离开了。
慕泠槐知道这是成了,留在原地叩拜下去:“陛下圣明!”
一刻钟过去,陈皇带着圣旨进来,交给陈怡宁,“这次就交给你吧。”
陈怡宁声音惫懒,拒绝道:“我不去。”
陈皇这次没有动怒,而是试图以理服人,“那是你亲皇兄,你去看着,无论是人还是尸体,都好好带回来。”
陈怡宁反唇相讥:“原来是害怕交给旁人,带回来的就只能是尸体。那我呢——”她顿了顿,问:“得知我宫里失火、葬身火海的时候,你可有过一点难过?”
被她如此逼问,陈皇一时说不出话。
陈怡宁不再强求,她接过圣旨,道:“陈怡宁已经死在那场火中,我如今只是莘台。我会凭莘台的身份去边关做好这件事。但我也有要求,你须得赐我万两黄金,并且封我为王。”
“黄金可以,封王之事,不合规矩。”
陈怡宁把圣旨塞回他手里,“那父皇就只能另找他人了。”
陈皇:“……”
“好。”他沉声道:“但是朕也有要求,你不能接着做莘台,只能是陈怡宁。”
陈怡宁沉默片刻,答应下来:“好。”
离开皇宫后,二人走在路上,陈怡宁认真对慕泠槐道:“多谢你。”
慕泠槐接受了这句话,又问道:“太子真的问你要了毒药吗?”
陈怡宁点头:“是啊,不过他直接和我说了是要给陈启明下毒的,我刚刚隐瞒了这些。”
慕泠槐笑了笑,“祝贺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以后的路,多加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