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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别作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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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卞良哲那里得到一起筹办典礼的旨意,两人就有了名正言顺走在一起的理由。卞良哲跟着慕泠槐一起离开,一路无话。
白日里的皇宫还是有些太多人,两人稍有一点不慎可能就会被人抓住马脚。
回到宫里,谢安宁从里面走出来。她皮肤稍微变黑了一点,脸上有些沧桑,可她眼眸是亮的,精神是兴奋的。
“辛苦了。”慕泠槐和她抱了一下,道。
谢安宁心情显而易见地不错,闻言道:“还好,也不算辛苦。”
卞良佑站在慕泠槐二人身后,正好和谢安宁四目相对,他略显焦急的表情让谢安宁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谢安宁无声笑了下,松开慕泠槐,打了个哈欠,“我赶路太久有些累了,你们聊,我去休息,有需要我的地方等我睡醒了再和我说。”
言罢她转身离开,留下慕泠槐和卞良佑站在庭院里。慕泠槐转身看了卞良佑一眼,眼神似是含着些无奈的幽怨,卞良佑立刻就想起自己刚刚在勤政殿的那一句揶揄,脸热起来。
他辩解道:“我是因为想到那样可能会让他放松警惕才说的。”
听了他的解释,慕泠槐兀地笑了。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她犯不着因为这个生气,只是看他一本正经地找补,她咂摸出一丝好玩的心理,便问:“这时候才后悔啊?”
她声音里满是笑意,卞良佑也听出来了她并未介怀,于是也笑着道:“是啊,后悔了。”
“不过不是这时候才后悔的。”卞良佑声音压低些许,认真地道:“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是缺心眼了才会那样说,把你们两个扯在一起,太对不起你了,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暧昧随着他的话语滋生,在两人之间涌动。
慕泠槐不动声色转身,和柔的声音落在身后,传到卞良佑耳朵里。
“进来吧。”
看着她的背影,卞良佑心里突觉一阵失落,而后他把那思绪扫平,迈步跟上去。
慕泠槐已经倒好了茶,卞良佑坐下后她把茶杯往他面前放。
“辛苦了。”她看着卞良佑的眼睛,道。
卞良佑抬手握上茶杯,温热在指尖下触感鲜明,一如他听到那句话以后的心情。
“你也是。”他道:“辛苦了。”
慕泠槐淡淡一笑,仰头饮了杯茶。
卞良佑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慕泠槐脸色微微变了。
卞良佑抬头时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拆开信封的动作停滞一瞬,而后又继续,慕泠槐没有阻止,直到他拿出了一封信。
信纸上布满了不平整的褶皱,一看就知道是因为经常被人拿在手里观看。
卞良佑把信纸展开在桌子上,而后用指尖指着纸张边缘的某一处,问慕泠槐:“你受伤了?”
慕泠槐低头去看,什么都没有看见,她眯起眼睛凑近些许,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卞良佑指尖点着的那处,有一点很是轻淡的暗褐色。
慕泠槐略微思量,终于想起来原因。那日她从段凉绝口中得知凉州境况,心急如焚却又不好全然表现出来,只能掐着自己的手保持镇定和清醒。
信纸上的那点暗褐,大约就是从她手心上面蹭到的一点血,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才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没有。”慕泠槐道:“我没有受伤,不知道那是什么。”
卞良佑盯着她的眼睛看,许久后沉声道出一句:“骗人。”
慕泠槐:“……”
“你来找麻烦的吗?”慕泠槐问他:“最近的日子太清闲了吗?”
卞良佑笑起来,说没有。
慕泠槐瞪他一眼,把他面前的茶杯撤走,又把茶壶也放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碰。
卞良佑笑得更放肆了。
慕泠槐看着他笑,然后开口,毫无预兆地开始说皇城中近来的事情,又说她目前设想的安排,以及他们有几成把握。卞良佑再顾不上笑了,一字一句听得认真。
到最后,慕泠槐的嘴角勾起一点笑,留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没有说清楚,慢条斯理地倒茶喝茶,目光玩味地觑着卞良佑不讲话。
卞良佑后知后觉,他摆出笑脸,求饶一样,“告诉我吧……”
慕泠槐无动于衷,卞良佑想起来卞良哲对慕泠槐的称呼,忽然坏心眼地想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舒服——他不是很愿意和卞良哲用一样的称呼去唤慕泠槐。
于是他又思考了一会儿,脑子里面突然又出现自己不久前喊的那声“嫂嫂”,一句话脱口而出:“槐槐。”
慕泠槐一个没忍住,茶杯里面的茶水飞出去,被甩到卞良佑身上,从他脖颈间滑落下去,还有几滴水珠挂在他侧边下巴上,却不能完全挂住,最后无可奈何地顺着他的下颌线滑下去,湮进他胸口的衣服里。
慕泠槐:“……别作死。”
在他二人之间放着的那封信被水沾湿,上面的字变得模糊不清,卞良佑啧了声,忙拿出巾帕要去擦拭,却被慕泠槐拦住,卞良佑顺着她的手往上看。
慕泠槐平静地看着他,道:“这个不要了,我送你另外一个。”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到衣柜那里,打开了一个暗格,拿出里面的东西,回来递给卞良佑。
卞良佑隐隐觉察出什么,他伸手接过,打开,然后抬头看向慕泠槐,眸光闪烁。
慕泠槐说出她没说清楚的最后一件事情:“卞良佑,你坐那位置,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慕泠槐给卞良佑的东西,是那道圣旨。
卞良佑站起来,将圣旨揣进袖子里,对着慕泠槐行了一个极为端正隆重的大礼。
话已不必再说,二人都心知肚明。
慕泠槐甩给他一个巾帕,“把你身上的水擦干净,像什么样子。”
她说完,动作十分自然、十分顺理成章地拿起桌子上那张沾染了她血迹的信纸,在手里攥成团,丢到了一旁。
卞良佑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敢制止。
两人重又坐下来,慕泠槐道:“三日之后,不成功,便成仁。”
卞良佑轻轻“嗯”了声。
慕泠槐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们没有成功,会是怎么样?”
“至多就是死。”
卞良佑话语间并无迟疑,应当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是——
慕泠槐想到,卞良佑是只身一人,在他认知中,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可她自己不一样,若是她出了问题,整个慕家都逃不过被残杀的命运。
顿了顿,她喊他:“卞良佑。”
卞良佑:“怎么了?”
“你不能输。”慕泠槐道:“公主和太妃还活着,你不是一个人。”
卞良佑愰神片刻,被这份惊喜砸得有些晕头,他默声不久,突然道:“很麻烦吧?”
“什么?”
“救她们,费了你不少力气吧?”
“也没有。”慕泠槐坦诚道:“我就是个单纯动脑的,没费什么力气,主要运作还是看安宁姐和马骐他们。”
她没有告诉卞良佑有关周斯然的事情,那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假如有一天,卞良佑因为在那位置上坐久了,也变成卞良哲那副样子,慕泠槐得有一条退路。
卞良佑温柔地凝视着看向慕泠槐,感慨道:“还好有你。”
慕泠槐心底微微起了些波动,她按下去,紧忙转移话题,重新回到两人最开始讨论的事情上,“所以你得赢。”
卞良佑看着慕泠槐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道:“对,我不是一个人。”
慕泠槐也笑了笑,同他说起对于大典的一些想法。
李韫玉何时出宫去集合李家军,私兵又要藏在哪里,还有……倘若真的输了,他们该怎么逃走。
后退的路也必须要想好。
对于这个,慕泠槐有些苦恼,她设想过不下五种方法,最后发现没有一个是能让他们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下逃出去的。
她把皇宫地形图放到桌子上,问卞良佑:“你有什么想法?”
卞良佑指着一处地方,道:“勤政殿底下,有密道。”
慕泠槐:“卞良哲知道密道的存在吗?”
“应当不知。”卞良佑顿了顿,道:“密道历来都是皇帝之间口口相传,可我父皇对卞良哲太过溺爱,是不是告诉过他我不确定。但他逼宫的那一天,并未从那处地方潜入皇宫。”
“好。”慕泠槐道:“届时我们就从这里撤离。”
“你想好了吗?”卞良佑问:“真的要在那一天做这件事?”
他们要谋事,机会并不只有那一次。
卞良佑非常明确,慕泠槐并不想做卞良哲的皇后,即便是做戏。而且,他自己也有私心,若非慕泠槐主动提及要在那一天起事,卞良佑是不会想到那一天的。
“想好了。”慕泠槐道:“那会是他对周围事物最没有防备的一天了。过了那天,我们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难道……”她歪着脑袋,表情惊悚怪异,又写满拒绝,“你想等他封太子或者封公主的那一天吗?”
卞良佑:“……!”
不待他出声说些什么,慕泠槐就一脸凝重,义正言辞地坚定道:“你不要害我。”
卞良佑兀地笑出声,很久都停不下来。
慕泠槐一巴掌给他拍得住了嘴,闹人的笑声消失,卞良佑问:“为什么定在十月初十?”
慕泠槐不甚明显地怔愣一下,而后道:“那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我等不及了,它是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天。”
卞良佑知道她没说实话,但也没有继续深究,又同她一起敲定了一些细节,才站起来离开。
行至屋外,他瞥到一个侍卫有些警惕地观察他,在被他注意到以后又躲开视线。
“怎么了?”他问。
那人闭口不答,在卞良佑追问下才道:“殿下衣襟湿了。”
卞良佑眉头蹙起又分开,他今日穿的黑色衣裳,茶水洒到身上不久就被他擦去了多余的水珠,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被注意到的,除非这人对他过于关注了。
卞良佑上下打量他,发现这人的确对他有敌意,即便是压抑着也还是能露出来些许。
情况不明,他不便招惹这人,只是微声解释道:“最近多病,手抖得不行,茶杯没拿稳,这才洒了自己一身,净惹笑话。”
“郑文翰。”他身后突然传来慕泠槐的声音,然后卞良佑就看到,刚才那个对着自己还敌意满满的人在这时对着慕泠槐露出笑容,恭敬地问她“怎么了”。
卞良佑:“。”
他算是知道那敌意是哪来的了。
因为现在搞清楚了情况,他看着那个什么郑文翰也有想要用眼神撕了他的想法。
这时,慕泠槐抬起头,对他行礼,语气听上去客气又疏离,“皇弟慢走,典礼的事,还望皇弟多劳累一些。”
卞良佑在心里偷笑,也装出不熟的模样回礼,“皇嫂放心。”
言罢他看着郑文翰的表情变得出现轻微的憋屈郁闷,终于有了一点舒心的感觉,转身离开。
慕泠槐看着他的背影,给了郑文翰一颗解药,又想起卞良佑最后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定在十月初十?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卞良哲就死在十月初十。
既然碰上了,慕泠槐觉得还是凑一起好一些。
虽然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慕泠槐想,即便是能膈应卞良哲一下,也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