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be指南》未榆兰

2、许愿

　　那年初一，临城到南城最早那班火车里空了两个并排在一起位置，少了两个到南城的少年，约定一起去长生寺计划也埋藏在了那年初一，再不能实现。

　　“顾哥，你要去哪呢，我肯定给你安全送达。”染了一头红发的年轻男子接过一旁递来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做到驾驶座上。

　　“去长生寺。”顾时洲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他在南城这些年，始终没去过长生寺，现在他也该去看看了。

　　“去那地方干什么，那地方可没什么好看的。”路酒有些好奇顾时洲这样的人怎么突然想去那地方了，毕竟顾时洲这些年除了必须要去的地方，呆的最多的地方是他家。长生寺那地方他倒也知道些，就一破寺庙，被营销成什么南城旅游必逛景点。

　　“有人和我说那里许愿特别灵，我想去试试，但就我现在的状态，开不了车，叫你来开车送我过去。”他能感受得到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行了，出现幻觉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

　　“你的病这段时间又加重了？现在这样顾叔叔顾阿姨他们知道吗？”陆酒眉心撇了撇，打量了一眼身旁的顾时洲，好想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严重，上次见面时至少还会装的正常点，不像现在连装都不装一下。一双眼睛里透着破败，没一点精神气，整个人都厌厌的。

　　“顾叔叔他们上次说这段时间很忙，没时间过来，麻烦我多来看看你，你现在这种样子，被他们看到肯定会担心的。”路酒小的时候被顾父顾母帮忙照顾过一段时间，这些年顾时洲一个人在南城，顾父顾母时常会拜托他照看顾时洲，他能帮得上就帮。

　　“我没事，如果没有我爸妈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前段时间麻烦你了。”听见顾时洲的回话，他知道劝不过来，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找了个话题叉开。

　　“长生寺，这些年虽成了著名旅游景点，但很多传言都太假了，比如说什么一对落魄父子在那里许愿后半生荣华富贵，后来父子俩中了巨额彩票；还有什么一对夫妻一直怀不上孩子，去了趟长生寺，回来就怀上了之类的，这些全是营销出来，你也别太期待许愿灵这回事。”

　　“去那长生寺，随便看看风景就是了，那破寺庙不可能灵的，就我爸妈以前听信谣言，去哪里许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最后还是破产了吗？”想起自己父母曾说过在那里许过一辈子荣华富贵，路酒觉得可笑，整天求神拜佛有什么用，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佛可以依靠，能靠住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而已。

　　“灵不灵，得看许愿的人信不信罢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路酒满脸不屑，握着方向盘盯着倒计时的红灯。

　　顾时洲望着前方，低声道，“路酒，有些事就算你明知道是不可能，你还是会去试一下，就像是幸存者偏差，我知道是假的，但我仍会在某一刻相信我会成为那个幸存者。”

　　“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这种时候。路酒，你不懂我一个人活着太累了，即使我不相信许愿能够灵验，但我还是会去，不会在比现在更差了……”

　　路酒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我才不会像你这样，为了一个人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谁没了谁活不下去呀，地球没了我不照样还在转。”

　　顾时洲身上发生的事，路酒也曾在父母长辈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一些，无非就是年少时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跳了楼，亲眼看见受了刺激，人疯了几年，这些年就算没那么疯了，人也完全变了个样。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什么样的人才会将以前清俊温和的人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呢，他也无从得知，毕竟感情这东西他从不奢望，也奢望不了，得过且过吧。

　　“只是我离不开他罢了。”顾时洲摸上手腕上的红绳，喃喃道。

　　……

　　长生寺建于山顶，在山脚下只能远远看见一些轮廓，树影层层叠叠，将寺庙映得巍峨古朴。

　　顾时洲带着路酒在山脚下买了票，便沿着通向山顶的小路走去。

　　这段时间不是旅游旺季，来长生寺的人不多，但也鲜少有人会选择这条小路走上山，大多人是会选择坐观光车上车。

　　顾时洲抬头往山顶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朝着小路方向走去。

　　“顾哥，你真不坐观光车走小路上去，这山脚可离山顶不远，走上去怕是得走上一两个小时啊，你这身体坚持的住吗？”路酒看了看远处的寺庙，大致估算了下走上去需要的时间，眉头一皱，离得这么远，以顾时洲现在的身体状况走得上去吗。

　　“没事，你坐观光车先上去吧，让我一个人走这里上去。”顾时洲说完便继续往前面走去。

　　路酒站在原地，有些烦躁的看着顾时洲一个人往小路走的身影，想说什么，又想起他决定的事没人劝得动，叹了口气，转身往观光车方向走去。

　　走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眉心皱了皱，还未听完对面的话就直接挂断了。

　　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嘴边，拿出打火机刚想点燃，想起这里是旅游景区，禁烟。“妈的，真烦！”扯了几下头发，烦躁的将未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

　　快到春天了，很多树都长出了新叶，没长出来的也生出了小芽，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林又，你看新的一年又重新开始了。有一缕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打在了顾时洲半边身子上，将他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顾时洲停下来半眯着一只眼，抬头看了看被树叶挡住的天空，走进了透不进光的前方。

　　林又，没有你的未来，我过的一点都不好，不过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你再等等我，好吗。

　　路酒在寺里逛了一圈，觉得无聊，想起自己的那些破事又烦的慌，就跑到了寺门口台阶上坐着打游戏。打了几把游戏也不见顾时洲的身影，看了下时间，又往前面的路口看去，这都快两个小时了，顾时洲怎么还没走上来，不会出什么事来吧。

　　顾时洲快到寺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路酒，他那一头红发在阳光下太亮眼了。

　　“顾哥，看完早点下山吧，这破地方附近没有卖吃的的，我快饿死了。”路酒起身揉了揉已经饿得没感觉的肚子，倚靠在墙上。昨晚直播到半夜，今早因为要给顾时洲开车，他一大早就又起来了，出来这么久他还没吃上饭。在这里坐着打游戏倒也不觉得饿，一站起来饿意就一阵一阵传来。他逛完了这寺庙，这破旅游景点没人在这里面卖吃的，寺庙提供的饭菜还只给寺庙的僧人吃，只有下山才有饭吃，他现在很烦躁。

　　“你先坐车下去吧，我在这里还要呆上一阵子。”顾时洲打量了一下路酒，发现他脸色很难看，就让他先下山。

　　“你一个人在山上真的没问题吗？”说完，路酒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象有些昏沉，肚子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剧痛，他用手按压到肚子上，他好像胃病也犯了。

　　顾时洲一把扶住路酒轻微摇晃的身体，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他就将路酒慢慢扶到观光车上。

　　观光车上倒是有几个乘客，他问观光车上的其他旅客要了几颗糖递给路酒。“你先下山去，不用管我，我晚点打车回去。”

　　“你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拼命。”离得近了，注意到路酒有些惨白的嘴唇和眼下的盖不住的青黑，他拍了拍路酒的肩膀。

　　“可年轻不能当饭吃，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走吧。”

　　顾时洲抿了抿唇，轻叹一声，转身朝着寺庙里走去，他已经活的一团糟了，又如何帮得了别人。

　　这寺庙从山脚下看着不是很大，走进才发现这寺庙修的很大，尤其中间有一棵树生的格外高大，从里面看去，这树的枝干遮住了整个寺。

　　顾时洲站在门前大量着这棵树。

　　“施主，可是想向长生树许下心愿，我们寺里长生树可是一棵灵树哦。”

　　一旁走来一个身着僧服，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僧人，指着那棵大树询问顾时洲。

　　“灵树又如何，许下愿望，不过是留下一个无法实现的奢望，徒增烦恼罢了。”顾时洲征征的看着那棵大树，他早就知道愿望从来都只是愿望不会成真。

　　“施主，你不试试向它许愿，你怎么知道你的愿望不能实现，我们这的长生树，可灵了。”小僧人伸手拉了拉顾时洲。

　　“施主不如跟着我过去看看再做决定。”小僧人拉着顾时洲向前面走去，顾时洲没有拒绝，他想最后在自欺欺人一次。

　　“施主，你看，这就是我们寺的长生树。”小僧人指着大树一脸开心地看着顾时洲。

　　这长生树生的格外粗壮，怕是得八九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上。有些遗憾的是，树中间有一道巨大的裂痕似乎要将树从中间劈开。

　　顾时洲看着那道裂痕，有些莫名的怪异感，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皱了皱眉问道：“小师傅，这道裂痕是怎么来的。”

　　“前些年被雷劈过就这样了。”小僧人语气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难过。

　　“施主，若你要像长生树许愿，许愿完便将这红绳挂于长生树的枝干上。”小僧人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绳递给顾时洲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顾时洲捏着红绳看下长生树，许愿？

　　不过是最后自欺欺人一次罢了，他从未相信过，也从未奢望过。如今再许愿，有能有什么用，他的愿望早就埋葬在了那个冬天……

　　顾时洲低头看向那条红绳，再自欺欺人一次，再最后骗自己一次。

　　他虔诚的在树下许下了那个早已埋葬多年的愿望。

　　…………

　　“你说他会去许愿吗？”

　　跑出去的小僧人，爬到对面屋顶上，盯着长生树自语到。

　　“会的，他都已经不想活了，许不许都没什么差别。”身后不见人却传来了声音。

　　“很多人为了活着去许愿，他都不想活了，为什么还会许下愿望？”小僧人疑惑的问道。

　　“正是因为不想活了，才会最后再自欺欺人一次。”

　　“不管如何等他许下他的愿望，这命运的时间轴将会再次转动，错误终将被修订，我们所求才能如愿。”

　　“他快出来了，你快过去吧。”

　　顾时洲看着头顶的红绳，风吹动了红绳，飘荡的两条线在吹动下，渐渐缠绕在了一起，随风飘荡。

　　离开这座院子，见那小僧人蹲在一旁的角落，用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看见他出来立马丢下树枝跑了过来。

　　小僧人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他递出去红绳，满意的看了看顾时洲。

　　“施主，可还想逛一逛这寺里的其他地方，我都能为你带路，这寺里还有很多地方呢。”

　　“没有了，你带我出寺就行。”顾时洲回头看了一眼长生树，他突然不想将这里逛完了。

　　“小师傅，带路吧。”

　　“那你跟我来，不过你不逛完长生寺可错过了我们寺其他的好地方了，就比如说那里，还有那里。”小僧人转过头来指着其他地方。

　　“留个期待等下次再来吧。”

　　“说的也是，希望你下次能有机会逛完或者说下下次。”

　　到了寺门口，顾时洲对小僧人道谢，准备离开这里了。

　　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山上了，顾时洲向空荡荡的观光车走去，这时的司机是个戴着帽子的年轻男生。

　　“现在都没游客下山了吗？”顾时洲走上观光车，找了一个后面的位置，系紧了安全带。

　　“今天来的人少，这个时间段平时也没什么人下山，这趟车就拉你一个人，记得系紧安全带。”那男生转过头来看到顾时洲系好了安全带，便开始启动观光车。

　　顾时洲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突然愣住了，是幻觉吗……

　　下山的路有些陡峭，顾时洲眉眼舒展，一下一下的摸上腕上的红绳，林又，你来见我了吗？

　　观光车在一个转弯处突然加速了起来，顾时洲被车晃的控制不住的撞上了前面的座椅，高速的观光车开出原本的路，沿着小坡向着树林的方向极速冲去。

　　顾时洲用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向司机的方向看去，本该司机在的位置空无一人。他看见前方，有个容貌清秀的少年朝他伸来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