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她只想治病》一只困猫

2、何为眷使

　　步楚一离开顾清珏的视野，面上轻微的神色波动逐渐消失，直至变得面无表情。
　　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从有到无的过程。
　　她下意识缓慢摩挲着指尖。

　　点在顾清珏额间红痕的指尖。

　　她似乎找到了让她很满意的药材。

　　步楚的眉眼少有地舒展开来。
　　确定好目标后她不再多想，飞跃至垂天木的顶端，以冷静的双眸俯瞰着整片森林。
　　她迅速放开神识，以笼罩此方天地。
　　鸟鸣兽哮瞬间销匿无踪，在强大的威压下妖兽都谨慎地遵循本能陷入静默。
　　雾隐森林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步楚合上双眸，磅礴的灵气自她周身四散开来。
　　气流携着灵气急速流窜，如一道道闪电四射而出。
　　天地为之一静。

　　一时间仿佛有只巨手扼住了古林的咽喉，攫取了它全部声响。

　　分形散影，去！

　　步楚在下一瞬睁开双眸，灵气凝成的数道白影自她身后浮现，没有丝毫停留，迅速飞向气流的方向。

　　那些白影在御风而飞的间隙身形逐渐凝实，最终皆化作了步楚的模样。

　　将神识分作数股，与白影融为一体，步楚操纵着它们救下一个又一个或被困或陷入危难的清霄弟子。

　　于是分散在各处的清霄弟子都目睹了这样一幕。
　　白衣少女从天而降，行云流水般一招退敌，叫人叹为观止。
　　可惜的是，无论如何攀谈少女都一语不发，至多能换得冷冰冰的一瞥。

　　步楚分开心神同时听这些人聒噪的问话十分不耐。
　　于是干脆令白影掳了人径直御空飞出垂天木林。

　　这下倒是没有一句接一句的追问，只剩了无止尽的尖叫。
　　十几个男人的叫喊声萦绕着步楚。

　　好在白影的速度很快，没花多长时间便将清霄弟子安全送到了雾隐森林外围。
　　此处虽也有妖兽出没，但以他们的实力足够对付了。

　　步楚当即便要收回白影，但转念一想又对着那群弟子说出救他们的缘由。

　　白衣少女神情冷漠，眼睫阴影的投射下，像睥睨众生的神女，却满眼漠然。

　　“我名步楚，救人一事是顾清珏要求的。”
　　言下之意，若要感谢去找顾清珏。

　　魔主曾教过她，面对珍视的人事物，要时常将其放在心里，为其考虑。而不能和没有感觉甚至讨厌的东西一样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如此才能彰显出人之爱。
　　就比如养雪狐，因为喜爱要时时关心它的食物是否充足，皮毛是否顺滑，是否同往日一般活泼爱动，这些是因为喜爱带来的需要做的事。
　　而对于人，要考虑的方面则更多。

　　魔主跟步楚举过很多例子，衣食起居自不必说，还有修行、人望等等。
　　步楚总结出来：面对珍视之人，要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

　　她既然同顾清珏达成约定，自然应该以这样的准则对待他。

　　据她所知救命之恩是个很好的东西，既如此那便给顾清珏。

　　人的感情果真奇妙，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得到，却从这种为其他人付出的行为中获得了一点愉悦。
　　她感受着些微幼小的挣开禁锢的快乐，不解地皱起眉头。

　　步楚传递完这句话便收回了白影，她心情奇异地回到她和顾清珏约定之地。

　　只是，人却不见了。

　　步楚的神情并无波澜，远远瞧着却让人冷到心里去。

　　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寒的妖兽水蛇立马卷起地上昏迷的顾清珏，开始疯狂逃命。

　　事实证明顾清珏之前的猜想有部分是对的，妖兽方才之所以没凑上来，完全是因为步楚和他在一起。

　　修为越高的妖兽智慧越高，它们自然也就知道这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冰块脸它们不能动，他属于那个看起来小小的但可怕得要命的女娃娃。

　　只有灵智尚幼的水蛇懵懵懂懂。

　　它从见到顾清珏的第一眼起，就想吃掉他以提升修为。

　　细皮嫩肉，修为也正好，它正快乐地想着，就被突然出现的步楚吓到当场化成一滩水。

　　这个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但它不死心，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顾清珏身后，结果真的让它等到了步楚离开！

　　水蛇在暗处潜伏了许久都不见步楚再次出现，它赶紧凝成蛇身，突袭了在原地出神的顾清珏。

　　它美滋滋地把猎物卷起来，还没欣赏够呢，那个可怕的人又来了，吓得它尾巴都没力气了！
　　此时它大大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还得带上这个食物一起跑！
　　它用它自出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在林中穿行，横挡在面前的巨木被撞得粉碎。
　　它顾不上疼痛，拼命逃跑。
　　可惜一转眼，步楚已出现在它面前。
　　这个白衣女娃娃还说什么眷使，它听不懂，但它知道自己不可能打过她。

　　“离我的眷使远一点。”仍旧是冷而静的声音。
　　步楚向前踏出一步，注视着水蛇巨大的竖状瞳仁，三千青丝随着灵气爆发而舞动。

　　周围一圈垂天木被猛烈的灵气拦腰斩断，但水蛇以及它身上的顾清珏安然无恙。

　　这是一个警告，水蛇读懂了，美食不能吃，会要命的。
　　此刻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对食物的欲望。
　　它将顾清珏轻轻地卷到自己的头顶，而后缓缓朝着步楚俯下巨大的头颅。

　　步楚很自然地接过，顾清珏就这样被她拥入怀中，两人跌坐在地上靠在一起。

　　水蛇吸天地灵气凝水而生，浑身水气可融人气力神志。

　　步楚离开时想要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好看的顾清珏，回来之后收获的却是一个湿答答的狼狈的顾清珏，这可能让她有点不高兴。

　　步楚看着怀中的顾清珏，眉眼越发冷淡起来，美得惊心动魄。

　　顾清珏从来没有离别人这么近过，几乎肌肤相亲，呼吸间都是少女身上清冽的冷香。

　　他清醒过来，立刻要起身，用尽力气想要站起来，但水蛇之气融得他筋骨尽酥，毫无力气，就连神志都有些迷迷糊糊。

　　这点轻微的挣扎在步楚看来就像无山的雪狐在蹭着自己的手撒娇。

　　“别动。”步楚伸手就要按上他眉间的红痕，却撞上了挣扎着的顾清珏温热的嘴唇。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清珏抿起嘴唇，闭紧了双眼，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羞愧与恍惚之间，他好像听见步楚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有些无可奈何。

　　与他变得越来越迟缓的思维相比，他感觉他的心好像跳得越来越快。

　　错觉。

　　顾清珏做出了判断，在心里默念起清心诀并运气抵抗水蛇之毒。

　　然而要念口诀的心思在步楚将微凉的指尖按上他眉间红痕时，烟消云散了。

　　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感觉，顾清珏睁开双眼。

　　所以那个时候她也是......

　　一点清凉之意从眉间沁入他神魂之中，与此同时他周身水迹也在一瞬间蒸发成水汽，将步楚的眉眼笼于淡淡白雾之下。

　　清透的细小水珠挂在她眼睫之上，顾清珏看着一时忘了自己的境遇。

　　他回过神来时已恢复了一点气力，当下就站了起来，平静说着：“...太近了。”
　　像是在解释什么。

　　步楚只是撑着脸颊看他的发红的耳根。

　　“水蛇稀有，善偷袭。”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见过，没防备。
　　她平静地说着，像是在体谅他不小心被抓。

　　顾清珏闻言后退一步，原本就没力气的身体摇摇晃晃。

　　“我帮你祛了毒，情绪起伏越大恢复越慢。”

　　步楚盯着顾清珏仔细地看。

　　他经历了这一遭，此刻发丝有些凌乱，有几缕还沾着水汽，贴在他脸上，乌黑的发丝与冷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样子好像是另一种好看。

　　步楚想着，扬手勾来一束垂天木的枝叶，悬在他面前。

　　“你师弟他们就在外面。”

　　顾清珏一语未发地坐了上去。

　　垂天木枝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秋千，缓慢变化着形状以求让他达到最舒适的状态。

　　但顾清珏并没有因中毒就任由自己身形瘫软，相反他此刻身形板正，背脊挺直，如一柄锋利的锐剑，祛毒不过片刻，他好像就又恢复到了那个冷淡自持的顾清珏。

　　步楚抬手又唤来另一束枝叶，也坐了上去，借着树木精怪之力，两人前进得十分迅速。

　　森林寂静无比，在这样安静的衬托下，步楚对顾清珏毫不避讳的打量便显得更加热烈，那样的视线让他根本无法忽视，顾清珏微微蹙起眉头，却又不好斥责她有失体统，毕竟她只是个于礼教懵懂的幼兽。

　　“方才......多谢步楚姑娘。如此行进速度很快，为何之前不以此法前行？”顾清珏终是忍受不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开了口，企图转移步楚的注意力。

　　但结果显然不如他的预期，步楚的目光未发生分毫挪动，仿佛没听到问题一般。这可以说是顾清珏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他忍不住偏头看向她。

　　步楚并非看得太入神没有听见，她只是在心里比较没中毒的顾清珏、中毒的顾清珏以及此时解了毒的顾清珏哪个更好看。

　　方才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顾清珏冷静的侧脸，似天道精心雕琢的美玉。

　　不同状态的顾清珏有不一样的好看，步楚得出结论。

　　她对上他的眼睛，终于开口回答：“之前你并非我的眷使。”她语气平淡，好像在陈述一个理所应当的事实。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词，顾清珏微微皱眉，“眷使是何意？”

　　“就是我可以让你开心，你可以让我开心的关系。”步楚撑着脸颊看着他，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闻言顾清珏眉间压出一道深深的褶，向来冷淡的面容出现了波动，实在是这解释的话听起来太像道侣，甚至炉鼎了。

　　顾清珏甚至隐隐觉得，对于不走寻常路的步楚来说，炉鼎的可能性更大。

　　又是这种天真的话，这样冷淡的脸。他深深望进步楚眼底，像是要看透她。

　　“具体一些？”

　　步楚语不惊人死不休，“反正是你可以提升修为，我可以快乐，你开心我开心的好事情。”步楚加重了好事情几个字的语气。

　　但顾清珏准确地捕捉到了提升修为这几个字，他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面前这个初次相见的少女想要自己做她的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