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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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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谢书第一眼注意到了多出来的皮鞋。
果不其然,糟心老公坐在餐桌上,看着电脑。
他不会是在这里专门等她吧,毕竟刚刚在律所时,她看到他的来电直接挂断,后面为了不打扰谈话,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她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换了舒适的家居拖鞋,目不斜视,朝着她选择的暂居的客房而去。
“谢书,为什么不接电话?”
烦人的声音响起,谢书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什么事,快说,我很忙。”她才不会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胥执今合上电脑,走到谢书面前,“你今天就穿成这样出去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当母亲的人了!”
谢书闻言,这才抬头看向男人,他没有戴眼镜,谢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责备与不耐,谢书又一次地在心里叩问自己,她当初到底是在哪里找的垃圾,她要冷静,“胥执今,管好你自己。”
谢书不管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说出了这句话,骨子里这个男人不尊重她,看轻她,自以为是,恶心至极,他自己脱光衣服背着妻子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有想过自己的行为可不可耻,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做父亲的人。
冷着脸,谢书绕开了她,上了楼。
留在原地的胥执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动作,接下来整晚谢书没有离开那间客房,她以为胥执今会质问她为何搬出了主卧,但是出乎意料,整个晚上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醒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房子里就剩下了谢书一人。她如昨日一般精心打扮了自己,接到徐律的消息去律所拿了离婚协议,天气炎热,谢书没有在外逗留,回了家。
害怕糟心老公今天又不回家,她还向他发送了消息,让他今晚务必回来。
一整天,谢书除了外出拿了离婚协议,就是瘫在沙发上追剧,吃饭都是点外卖。期间胥溪被沈闻送回了家,倒霉儿子一如既往对她没什么表情,但是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等到晚上十点过大半,谢书才等到糟心老公回来。
谢书与糟心老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上面已经有她签好的名字,“看看吧,要是同意你就签字。”
胥执今看着如昨天打扮得在他看来花枝招展的谢书,颦紧了眉头,再看向封面写着离婚协议四个大字的文件,脸色更加难看了。
“谢书,外面有人了?迫不及待要离婚。”紧接着,他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翻看起来,“净身出户?”
“谢书,你的吃相未免太难看。”
谢书冷着脸,“胥执今,心里脏的人看别人也是脏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你不会是忘记自己在外面脱光衣服只剩下禽兽本能的样子了吧?”
“怎么,当时很爽,现在就忘了?”
谢书没管胥执今愈发难看的脸色,“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快点签字吧,你还能保存一些体面。”
胥执今望着对方那张说着他出轨的话,没有任何动容的脸,他只觉得恍惚,抬眼那张巨大的婚纱照上,是与现在全然不同,笑得幸福满足的脸,“谢书,我不会签的。”
意料之中,这个男人的反应在谢书的意料之中,这份离婚协议也只是试探,试探他们的婚姻有没有签署什么婚前协议,达成目的,她也无意与他多做纠缠,“那你就等着法律的传票吧。”
说完这句,她没管那份离婚协议,直接上了楼。
而留在原地的胥执今,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起谢书刚才的话,心中莫名生出恐慌感。
是那种以为东西被牢牢握在手里,偶然一天不受控地从手中滑落的感觉。想重新握紧,却穷尽所有也握不住了的感觉。
谢书料到那个男人再怎么对‘她’没什么感情,再怎么不在乎‘她’,但是如今她变了往日的样子突然提出离婚,或多或少糟心老公会难受,会不平,或许还会觉得自尊受挫。毕竟,以‘她’素日的样子,男人肯定以为这个女人已经被他牢牢把控,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才会如此随意,不尊重,不关心。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起床后,谢书收拾妥当下楼就看到糟心老公竟然还没走,明显是在等她。
谢书倒是不想理会,她准备去律所。
“谢书,我们谈谈。”
如今倒是会好好说话了,谢书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想说什么。
“什么事,快说,我很忙。”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谢书无语,做都做了,现在来问这。
“很早。”
“谢书,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只觉得与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谢书,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我保证,我会改的。”
来了,来了,男人的套路来了,看看这偏离重点,转移问题,毫不脸红甩锅的话术,这指天为誓,痛彻心扉的悔过。
“胥执今,人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已经让我很恶心了,不要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干脆地离婚,我还对你保有最后一丝好的看法。”
当然没有,只有嫌恶,一切只是谢书的话术罢了。
男人满脸痛苦祈求的表情僵住,谢书嫌弃地转头离开。
来到律所,正式准备起诉离婚事宜。
此后,几天谢书早出晚归,专心筹备。
而胥执今不知是彻底死心,明白谢书决然的态度,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在试图找到谢书说一些在谢书看来愚蠢可笑的话。
直到一切就绪,谢书准备向法院正式提出离婚诉讼,这个时候,胥执今那方坐不住了。
胥执今始终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离婚的事情闹开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而且因为他是过错方,传出去了还会带来麻烦。
谢书收到胥执今的消息也不诧异就是了,当她与徐律开始筹备诉讼离婚时,就料到这个男人不会想看到事情搬到法庭上去,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在他们正式协议离婚前,胥执今单独约谢书进行谈话,谢书答应了,她也想看看事到如今这个男人还能说出一些什么。
他们约在了一家茶室,是胥执今的产业,茶室是中式建筑,处处亭台楼阁,还有丝竹管弦之声。
谢书被相貌不俗的侍者引着进入胥执今定好的包间,一路上,风景倒是不错,一步一景。谢书今天的头发做了卷披散至肩颈,带着奔丧的心情,谢书穿了一件纯黑的裙子,吊带抹胸,黑与白的交织,微蓬的裙摆刚刚及膝,露出纤细的小腿,细细的高跟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轻轻的响声,一步一步,摇曳生姿。
令谢书感到疑惑的是,一路上,除了她与这个侍者,没有遇到旁的人。许是侍者心细又或是往常之人也有这样的疑惑,侍者开口说道,“女士,我们这里实行预约制,客人的进与出都有时间把控,不同的客人是不会遇到的,严格确保客人的隐私与安全。”
好家伙,真是城会玩,是她孤陋寡闻了,整挺好。
侍者推开门,谢书礼貌道谢,端的是一副冷漠表情走了进去。
谢书一坐下,抬眼,看到胥执今那张一脸沉重的表情就倒胃口。撇开眼,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倒是不错,谢书接着又喝了一口。
“谢书,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胥执今看到对面的谢书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眉头不自觉收拢。
谢书无语住了,“胥执今,不是你约我的吗?”
胥执今看向她端起茶杯送至嘴边,璀璨的钻石手链挂在纤细的手腕,随着她抬起的动作向下划去,他顺着视线往上,有一瞬间的晃神。
听到谢书的话,他不自然地抬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仰头喝了下去。
“我想让你再考虑一下离婚的事情。”
“当然,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
谢书想笑,她也真的笑了,“胥执今,我想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胥执今觉得他好似被谢书给了一巴掌,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恼怒,“谢书,你呢,你以为你这个妻子就做的很好吗?”
“自从你怀孕,我就没碰过你。生下小溪后,你说要修养,也不让我碰你,直到现在,我们走到这一步,你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吗?”
谢书听到这里,心里有一点诧异,后来只剩下全然的嘲讽,“胥执今,你满脑子只有那些事吗?”
“你是人吧,可不是禽兽,怎么,控制不住自己?”
“再不济,你实在忍不了,你可以提出来啊,像我一样,离婚啊,离了婚你想干什么都没人管。”
男人,真是,很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找一些理由,推卸责任。怎么,结婚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做那档子事和谁也没关系,只要做那档子事就行。
妻子不配合,他难道只能偷偷出轨,不能离婚吗?能吧,他要是堂堂正正提出这种不满,和妻子离婚,谢书还高看他一眼。虽然也会觉得瞎了眼找这种男人,但是也没有现在恶心就是了。
真恶心坏了,谢书觉得和这人待不下去了。
“小溪呢,你要离婚有没有考虑过小溪会怎么想,一个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有多么重要。”
来了来了,这种屡见不鲜的话,世界上总是会有无数的话来裹挟着做母亲的人。
“胥执今,这是需要我考虑的吗?该考虑的人是你吧。你要明白,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是你,需要为此负责的人也是你才对。”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说完,谢书没有看胥执今一眼,离开了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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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带着徐律师与胥执今还有他的律师四人在一个私密性很高的会所碰面。
最终,两人的律师一番唇枪舌战,还有这个男人最后的良心,结果是除了他的公司,他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全都归属于谢书,条件是谢书不要向外界宣告他们二人离婚的真实原因,当然对方也不能在外诋毁,将离婚原因推到女方身上,若有他人问及,一律只说和平离婚。
谢书考虑到离婚终归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孩子,所以对于胥执今要求隐瞒他的丑事,她还是答应了。
对此,谢书其实有一点郁郁,看吧,一旦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到孩子,就好像自己变得不完整了。她讨厌这样。
离婚后,双方无权干涉对方的生活。
而关于孩子的归属,双方必须充分尊重其主观意愿。并且,离婚后,男方亡故以后的所有财产其中至少八分需得留给胥溪,这是谢书防止这个男人以后有了其他妻儿而亏待了胥溪。
当场整理好离婚协议书,双方确认无误,没有遗漏,谢书愉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胥执今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不发一语地签了字,正想离开的时候,谢书叫住了他。
“胥执今,现在还早,我们直接去把离婚证办了吧。”
户口本还有身份证谢书早就准备好了。
“你的身份证应该带在身上的吧。”
也好,事情一次性办完,胥执今点头。
两人分别送走了律师,谢书坐着胥执今的车来到了民政局。
天气很热,大街上没什么人,民政局的人更少,不用排队,工作人员确定两人的离婚意愿,麻溜地办好离婚证。
这下,谢书是真真正正地开心了,“胥执今,‘山居’我会先搬出去,你可以先住着,今晚你还是早点回来,还需要问问小溪的意愿。”
胥执今现在除了一个公司,什么都没有了,‘山居’那处房子就先让他住着,毕竟孩子可能会选择跟着他。
谢书潇洒地和胥执今道别,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回去收拾行李。
胥执今看着手里的离婚证,他想起当年也是在这里领的结婚证,当时的他以为自己会和谢书一辈子在一起。他记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好好爱护她,永远不会让她伤心,让她难过。
而他是怎么做的呢,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样子,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明明他当时是那么焦急担忧地站在产房外面,恨不能以身代之,孩子好不容易出生后,他也是第一时间关心谢书的安危,他看着谢书产后苍白的脸色,没有与谢书商量,偷偷做了结扎手术。为了不让谢书自责,他也一直没有告诉她。
他曾经是那么地爱她。
所以,是什么开始改变的呢?产后抑郁,他第一次知道了这个词。一开始谢书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工作很忙,他请了专业的月嫂,安排了最好的月子中心,母亲还一直帮忙照顾。而他每次抽出时间去看她的时候,一切都好。
出了月子,回到了家,事情开始变了,他早该察觉到,谢书病了,孩子整夜哭闹,她被母亲裹挟着,一遍遍地诉说母乳喂养的好处,请来的月嫂在一旁帮腔,她孤立无援,谢书态度强硬,怀孕初期就坚决奶粉喂养,她早就选好了奶粉,做足了调研。
她没有答应,坚持奶粉喂养,父母本就不满谢书作为妻子,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当他被叫回家中时,父母坚持要将孩子带走,由他们抚养,谢书看起来比产后更加憔悴,他当时正忙着公司更进一步的大合约,面对父母一字一句,处处为着他们考虑的话,他最终选择听从父母的话,而他没有看到谢书失望的表情。
此后,公司规模更大了,他越来越忙,回到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与谢书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恍惚记得妻子很多次试图与他说些什么,只是他总是表现得很累,不欲交谈。后来,在外应酬,他喝着酒,没有拒绝坐在他怀中的人,此后,他彻底变了,而他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直到此刻拿着离婚证的自己才惊觉原来自己曾经那么爱过谢书。
回到家中的谢书,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她打算将32岁的自己所有的衣服物品都留在这里,那些没有摘过吊牌的衣服,谢书心想,这些应该都是32岁的自己想穿却最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穿上身的。
最终,她只是收拾了自己那天与沈闻一起出去买的东西,她把他们都装在了箱子里,打算等胥执今今晚回来处理好胥溪的归属问题再搬走。
搬去哪里谢书已经想好了,就在a大不远处的一处高档小区内,她打算先搬去哪里,然后筹划着出去旅行,当时毕业时未能满足的心愿,如今也不算晚。
胥执今回来得很早,比胥溪还早到家十多分钟,谢书倒是挺满意的。结束的快的话,她还可以今天就搬过去。
“小溪,你过来,爸爸有事和你讲。”
这是自谢书醒来,第一次看到三人同框的时候。
胥溪背着书包走到沙发坐下,胥执今接着说道,“爸爸妈妈分开了,所以想问问,你今后想跟着谁生活?”
胥溪的表现出乎谢书的意料,他没有一点吃惊,没有询问父母为何分开,也没有出现任何情绪的崩溃,“我跟着爸爸。”
说完,胥溪就要起身,谢书赶忙叫住,“小溪,我和你爸爸虽然分开了,但是我们始终是你的父母,如果你以后跟着爸爸过得不开心了,可以联系我,联系妈妈。”
最终,谢书还是自称了妈妈,虽然她真的觉得很别扭,很难以接受。但是,她想,自始至终,孩子没有任何错,如今,她和胥执今的婚姻结束,受到伤害的还是孩子。
她一直都很坚定离婚的想法,只是她心中却是始终担心孩子的感受,但是二十二岁的谢书虽然因为自己的三观认为自己需得为孩子负责,但是二十二岁的她始终也认为她首先是她自己。
而且在她看来32岁的自己的婚姻已经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夫妻这样的状态,对孩子的成长没有任何好处,不如分开,他们还是孩子的父母,他们可以心平气和地为孩子的成长打算。
胥溪点点头回了房间,沙发上又只剩下了谢书和胥执今两人。
“胥执今,小溪既然选择跟着你,我希望你能够肩负起身为父亲的责任,孩子来到这世上没有选择。当然,关于这孩子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联系我。”
说着起身,拿起行李走到门边,想了想,谢书转身朝着胥溪的卧室走去,好似重复第一天来到这里的动作,谢书敲了敲门。
少许,房门被打开,弯下腰,谢书抱住了眼前的孩子。
“小溪,我的联系方式永远不会变。”
这一次,谢书再无停留,离开了这个地方。全程,她没有注意到胥执今看到她转身时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