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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结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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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颜沅本想先去探望一下赵贞娘,赵贞娘却遣了赵府的小厮来送信,说她母舅家那边有事,她要回去呆一段时间,顺便散散心。
一同送来还有赵老板的信,他在信中对颜沅带赵贞娘回来的事好好感谢了一番,随后又将如意染坊的地契直接给了颜沅。
虽然对方说送予颜沅,但是颜沅还是按照绥都那个地界的地价再提了三成后,将银钱都送了去。
颜沅又给赵贞娘写了回信,劝她放宽心好好休息,二人在青州养伤时已约定要一同开一家成衣铺子,用颜氏染出的布配上赵贞娘的手艺,可谓锦上添花。
闲来无事,她便想出门去找江篱,宋淑慎的两个女儿却来寻她。
苏婉云跟在苏慕曦身后,苏慕曦穿了身浅粉色的衣裙,娇美的脸上满是怏然,见了颜沅,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和五哥哥去青州干嘛了?”
说完苏慕曦便被她身后的苏婉云拽了一下,她皱眉一挥,又将衣袖大力地揽了回来,她今日对颜沅可以算得上无礼了。苏婉云抬头朝颜沅抱歉地笑了笑。
颜沅却没放在心上,苏慕曦的性子并不坏,这样可能是生了什么事,一会儿等她自己说出来便好。
这般想着,她像寻常般招呼着两人进屋坐下,面容始终挂笑,也没一丝不耐烦,将青州事能说的都说与二人听了。
少女间的情谊总是来得很快,三个人凑在一起东扯西扯地聊了半个时辰后,苏婉云的话稍微多了一些。
就连苏慕曦对颜沅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想要与颜沅亲亲热热地说话,却又有些拉不下脸面,只对颜沅嗔怨道:“上次常家宴,你都没来,害得大家都来寻我问话。”
那日在老夫人房中,颜沅答应了去赴常家宴。陈槿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宋淑慎便将把颜沅引荐给各家贵女的任务交代给了苏慕曦。
苏慕曦便同旁府上的姐姐妹妹说好了,但是宴席前几日颜沅却突然传来不去的信儿,惹得宴席当日,旁人问起苏家的表妹时,苏慕曦还给挨个解释一遍。
颜沅听后彻底明白了为何苏慕曦今日刚来时态度不佳,确实是自己不对爽了约,她便诚恳地道歉了一番。
苏慕曦的脸色又好转了许多,最后对颜沅说:“三日后,孙老夫人六十大寿,这次你必须给去了。”
颜沅郑重地答应下来,恍然想起,国公府的大娘子苏含霏便许给了孙氏长子,婚期定在了今年年末。
苏家与孙家将来是要成为姻亲的,孙家的宴,国公府小辈的女儿们都会去的。
送走了两位表姐妹,一直闲谈时不觉,待人都走了,困倦之意才浮上来,她便消了今日出去的心思,去看了看外祖母后回房早早歇了,准备明日再出门。
天刚全亮,颜沅便出了门,雇佣的杂工已经把如意染坊都收拾好了,她今日过去便将原来颜氏染坊的师傅们与如意染坊原有的师傅相互介绍一下,还重新制定了染坊的规矩。
因着赵老板还将染布师傅的身契都给了颜沅,这是这行的规矩,所以颜沅并不担心,如意染坊原来的师傅会将颜氏独特的染布法子透露出去。
这段时日,颜沅打算让两伙师傅一起研究下如何能不能把古籍上染布的法子同颜氏原来染布法子结合起来,看看效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为此,颜沅定下了一月的期限,师傅们在这一月内无需担忧旁的,只需专心琢磨此事便可。
一直萦绕在颜沅心头的大事之一终于有了解决的苗头。
秋日天气尚好,如意染坊离国公府并不远,她便打算走回去。
朱雀大街一如往日繁华,店肆林立,吆喝声、叫嚷声混成一团,处处人声鼎沸,浓浓人间烟火气,正是盛世都城之景。
青黛和颜沅两人一路走着,在路边看见什么稀奇的小物件都会买上一点。
为了出门方便,颜沅穿得很是朴素,只着了一身暗花白绫裙,头上用玉簪固定着,青黛也做差不多的打扮,二人一道同行,像是普通人家的两位小娘子,不过容貌过盛了。
纵然如此,有对小娘子容貌动了心的人也不敢贸然去招惹,因着绥都为国都,天子脚下多贵人,能如此明目张胆,背后定有身份。
两人后面确实跟着十多位国公府的护卫,只不过大多数隐于人群之中,因此并不引人瞩目。
颜沅刚刚从一位老婆婆处买了支草编的蝴蝶簪子,与青黛二人说笑着。
紫苏即使受伤也闲不下来,颜沅便索性遂了她的心意,把她送去江篱那处养伤了。
虽然紫苏与江篱一见面就吵吵闹闹,但是江篱可是把紫苏当成亲妹妹来看的,手上的店子也放心给她看顾,紫苏在那边闲时还能打打算盘。
正拐过朱雀大街,侧边拐角处便是西泠街,此时街道中间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隐隐有女子吵闹声传来,两人相视一眼后,一齐走了过去。
颜沅带着青黛,七转八绕的,挤进了人群中央,此处围着的大多数是普通百姓,中央有两位女子,巧的是,都穿红衣。
只不过站着的那位瞧着出身就好,水影红密织金线的缂丝长裙,五官小巧娇艳,额间坠着金玉额链,手上拿着鞭子,微微偏过的头自带骄矜气。
另一位红衣女子就显得寒酸了些,此刻被几位面无表情的侍女压跪在地上,她穿着红色薄棉长裙,青丝全都用一根银簪子挽起来,打扮虽艳丽,妆容却素净。
骄矜少女身旁还站了个略微有些圆润的侍女,气势摆得比旁边的主子还足,此刻对着地上的女子冷斥道:“你是什么身份?冲撞了我们主子就想走?”
颜沅抬头,目光停落在一侧的阁楼之上,从外看去能探知其内饰必定奢靡,一楼前还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寻湘坊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正值白日内里无甚歌舞声,此刻坊前生了事,门口涌出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面色焦急地望向这边,却并不敢过来。
西泠街多风月场所,想来跪在地上的女子就是寻湘坊的人了。
虽出身风尘,可她面无谄媚,反倒是努力挣着身后的束缚,对着少女仰起脖子反驳道,“奴家虽出身风尘,但不是蛮横无理的人,明明并未碰到这位小娘子身上,却也第一时间道了歉,为何非逼迫奴家跪在这里磕头认错?”
圆润侍女闻言恼怒,几大步走过去,上去便给了那女子一个巴掌,顿时红色掌印便浮现在她脸上。
瞧着是使了很大力气的,响彻的巴掌声,用了巧劲儿,地上的女子侧脸霎时便红起一片。那侍女这样磋磨人的手段应是没少使,“我们主子还能冤枉你不成?磕个头也就饶了你,贱人矫情做作些什么呢?”
少女居高临下的目光仿若视其为杂虫,与其多说一句话都会脏了自己的身份,那讽刺的目光刺眼得紧。
颜沅闻言皱眉,青黛脸色也是变了又变,这也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那一巴掌劲儿太大,地下的女子被带着摔跪在地上,但她却抬头望着那位高高在上,并未出声的少女。
她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语气轻缓却带着讽刺意味,“难不成是因着奴家穿了和贵人一样颜色的衣裙,便要受此折辱吗?”
圆润侍女闻言还要上前,少女拿鞭子的那只手抬起,将其拦住。
仿若这句话才吸引了她,她向地下冷冷一瞥,倨傲异常,似是染过最鲜嫩花汁的唇瓣轻启,说出的却是最鄙夷的话,“你一个妓子,又怎配——”
出身风尘,又怎配在此与她讨价还价,又怎配同她穿一个颜色?
世间众人皆看客,望向地上女子的目光中混着可怜、同情,但也有嘲讽、奚落,是高高挂起,看热闹的态度。
“同是女子,又何必因此为难她?”
青黛终究还是没能拦住颜沅。
场面顿时安静,周围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聚齐在颜沅身上,街道中央那几位也不意外,少女侧过半张脸,上下打量了颜沅几番,随后转过头去。
无能的愤世嫉俗之人罢了。
圆润侍女见主子不悦,立刻挺身而出,不屑地看着颜沅,扬声道:“你是何人?在此多管闲事。”
颜沅并不畏惧对方嚣张的气势,平缓说道:“偶然路过而已。若她已道了歉,罪不至受此折辱。”
“折辱?”
红衣少女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般,嘴角浮起讥讽的角度,一双美眸再次停在了颜沅身上,悠得的声音响起,“尊卑贵贱,乃是这世间最寻常的道理,一个下九流之人冲撞了本……我,仅跪下磕头认错,就是,便宜她了。”
一口一个妓子、下九流。
颜沅看着地下女子泫泪欲滴,颤抖着俯下身,不想连累她这个旁观的人,正准备跪下认错。
她心中不忍,便自然地把想的说了出来,“出身青楼,是她们的错么?”
“什么?”红衣少女看过来,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说话。
“若不是走投无路,从小长在这里又或是被家人卖进来,她们也不愿一辈子呆在这。”
“再者,若她出身高闳,岂会不做明珠而自愿到此,如今日般被人奚落践踏。出身不可改变,既高人一等,又何必要戳人痛处。”
红衣少女被说得气急,连原来的矜贵,傲慢不亲自动手的规矩也顾不得了,抬起手,扬起鞭子就想打出去,却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暗卫挡住。
身后的嬷嬷也上前劝着,地下那个低贱的女子,主子怎样都行。可站在一旁那位,既敢出言,面无惧色,又怎会毫无依仗。
若闹大了,很难收场。况且,今日娘娘吩咐了不可泄露身份,留下口舌。
红衣少女还有些不服气,目光扫到了颜沅手上的草织簪子上,嫌弃之色满面,这样目光粗鄙的人,能有什么身份?
不过一旁有皇兄留下的暗卫冷眼看着,若她亲自动手定会阻拦,红衣少女对着颜沅冷哼一声,说了句,“你等着! ”
若是绥都内的贵女,定有与她再见之日。语毕,她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众人散去,寻湘坊门口的姑娘们一齐涌过来,扶起地上的女子,看向颜沅的目光中带着感激。
被扶起的柔弱女子费力地向颜沅行了个礼,带着哭腔道,“多谢娘子出言,奴家名柳思思,刚才那位……出身怕是不低,恐连累了娘子……”
颜沅只笑着摇头说了句无碍,便也离开了。
却没想到冤家路窄,她同那位红衣少女再见之时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