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冷酷皇帝的幼崽后［星际］》声声误

61、命运(二)

　　“小殿下失踪那段时间里，防御系统曾被不明数据流干扰过一分钟，可能就是趁着那一分钟，小殿下绕开防御系统的监测出了翡泉宫。”

　　但翡泉宫既是限制他自由的枷锁，也是震慑其他别有用心之人的盾牌，在得知时桢离开的那一刻，会有数不清的人想找到他，阻止他，扣押他，甚至杀了他。

　　真的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陛下，下仆建议尽快找到小殿下，否则他会有危险的。”

　　维克托手指捏着厚厚的信纸，将它们重新装回信封。

　　时桢敢留下信件耀武扬威，就证明他有自信这次绝不会被抓回来。

　　他必须正视自己的孩子不是亟需他保护的柔弱生物，时桢聪明狡猾，善于利用一切，长着獠牙和利爪，尽管尚且稚嫩，但已经适应在危险边缘游走，甚至能从他的掌控中离开。

　　猛兽不害怕流血受伤，但绝不容许自己被关进笼子里，失去撕咬和嗜血的天性。

　　维克托第一次有些犹豫，把时桢找回来对他真的好吗？

　　最终，夕阳的辉光逐渐暗淡，他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沉声吩咐：“出动各星球情报机构搜寻他的下落，保证他不会受伤。”

　　陛下只说搜寻和保护，但没有提把小殿下带回来，爱德华二世试探着问：

　　“要不要警告帝都各股势力，让他们不要背后搞小动作？”

　　“不用管，他们想找就去找。”

　　各方势力都在寻找时桢，如果时桢不幸被重重罗网困住，那就证明他还是太弱小，没有成长到能独自面对危险的地步，到那时，维克托会亲自把他带回翡泉宫。

　　这是他给予时桢的考验。

　　“如果小殿下没被他们找到，真的逃掉了呢？”爱德华二世问。

　　“那就让他走。”

　　他会亲手将这只小鸟放飞回属于他的天空。

　　*

　　很远的地方传来螺旋桨叶巨大的噪声，有军用飞艇在垃圾星上降落。

　　那是来搜寻他的帝国士兵。

　　除了这批人外，他从帝都回到曾经住过的垃圾星这一路上，已经前前后后躲开三波来自不同势力的搜寻。

　　时桢弓着脊背加快了挖掘的动作，终于在垃圾山下方的泥土里挖出一个骨灰盒子。他刨开盒子里的骨头渣，露出一个完好的空间钮。

　　“这是谁的骨灰？”SL2024震惊地问。

　　“忘记了，烤乳猪还是烤全羊？”

　　时桢简略回答后，检查了一下空间钮里的东西：匕首，枪支，化妆易容的物品，防毒面具，一小袋实体星币，伪造证件，以及十几张日期不一，但可以离开帝国的黑船票。

　　确定一切都完好无损，他左手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绕着垃圾山躲避帝国士兵。

　　前几批人对他的搜寻在暗中进行，但这次来找他的人很高调，密集得就像天上落下的雨滴，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安全的遮蔽物避雨，他很快就会被发现。

　　正在这时，机械的广播声在垃圾声上空回荡：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第三军团十四师正在搜捕重要通缉犯，请各位居民配合工作，紧闭门窗，准备好证件，等待搜查人员上门确认身份。如十分钟后户外还有居民活动，一律视为嫌疑人拘捕……”

　　官方出动了。

　　时桢定了定神，趁部分军用飞艇还未停稳，率先冲进自己曾经租住的小破屋子。

　　这里一览无余，没有地方可以躲。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集，他将视线集中在与他的出租屋只隔着一面木墙的邻居家里。

　　那面木墙的左上角破了一个小洞，勉强可以让一个人钻过去，两间屋子寂静而黑暗的空气通过洞□□融。

　　那个跛脚男人现在应该不在家。

　　确定这点后，时桢壁虎一样爬上木墙，顺着破洞在轻巧落到墙的另一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

　　如水的黑暗里忽然响起一个男人惊恐的声音。

　　几乎在他刚发出半个音节时，时桢就敏捷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冰凉的刀尖抵在那个男人喉管处。

　　咕嘟——

　　他听到那个男人咽了一下口水，紧接着，敲门声在死寂的房屋里回荡：

　　“帝国第三军团十四师搜捕重要通缉犯，请配合开门调查。”

　　气氛像被一瞬间煮沸的冷水，让屋内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时桢悄然将匕首撤下，换上空间钮里的手枪，将它对准男人，无声地做口型：

　　“闭眼，转身，两分钟之后再开门。”

　　在那片潮湿而紧绷的黑暗里，男人扭头看着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他来了，眼睛微微瞪大。但他很快将双手举至耳朵，不住地朝时桢点头，表示会照做。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剧烈，男人没有听到身后挟持他的人发出一点声音，也无从猜测他躲去了哪里，那把枪是不是依旧指着他。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捱够了两分钟，就在门外的士兵准备破门而入时，那扇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跛脚男人打了个哈欠，十分不耐烦地道：

　　“敲什么门敲什么门，最近都不做生意！”

　　视线扫到占满视线的笔挺军装后，他立马和气地改口：

　　“长官好，请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订购营养剂吗，我在这里做营养剂生意也有二十年了，从不注水，童叟无欺，如果大批量订购的话价格也很合适……”

　　来搜查的上尉出示搜查令，并不和他废话：

　　“请出示您的身份信息，并允许我们进入屋子搜查。”

　　跛脚男人磨蹭了一会儿后，用光脑打开自己的证件。

　　那名上尉将证件与本人进行对比后，和几名持枪士兵观察整个房间。

　　一张破旧而干净的大床摆在墙壁右侧，上面放着两个枕头，脱漆的衣柜靠床摆放，紧邻的另一侧墙摆着厨具，就算是厨房，壁炉里的火燃着，蒸发黑暗里沉凝的水汽。

　　房间狭小逼仄，一眼就可以看完。

　　上尉的目光在右面木墙的破洞上停留了一下，随口询问：

　　“佐伯.李先生，请问您刚才一直待在屋子里吗？”

　　“是的，长官。”

　　“那您有没有听见隔壁传来什么动静，或者见到从前住在您隔壁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我记得他是第二军校的学生，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他犯什么事了吗？”

　　上尉神情严肃地说：“他是来帝国潜伏的卧底，暗杀过许多重要人物的杀人犯，非常凶残且危险。如果见到他，请务必向我们举报。先生，先生？”

　　壁炉的火光映在跛脚男人脸上，在他眼睛里投射出一种带着恍然，悲伤的色彩，但他的脸色却非常平静，一种带着坚毅的平静。

　　那是下定某种决心的人才会有的神态。

　　上尉的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枪上。

　　下一秒，跛脚男人又变回那个谨小慎微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那种决心似乎只是跳跃火光营造出来的假象。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恐惧，说话时两片嘴皮不断颤抖：

　　“我的隔壁居然住的是这么危险的人物……他居然在我隔壁住了半年？长官，我见过他，就在刚才，我听到隔壁传来声音，原本我以为是老鼠，现在听你一说，可能就是他回来了！”

　　上尉急切地问：“刚才大概是多久之前？”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还有昨天，对，昨天晚上也有声音，每天晚上好像都有一点动静，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白天，我记不太清了，他可能悄悄回来过……”

　　跛脚男人抓住上尉的衣袖，手指颤抖，神情惶恐，壁炉里的热气在他额头和眼睛里蒸出薄汗，他嘴里喃喃地胡言乱语着，

　　“求你们了，快点去把这种危险人物抓起来。”

　　上尉皱着眉头，最后用热显示仪扫描整个房间一遍。

　　除了代表佐伯.李与几位帝国军人的红点外，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活物。

　　搜捕那位通缉犯的范围除了这颗垃圾星外，还辐射了以帝都为中心的几十个星球，那名通缉犯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

　　上尉更加肯定佐伯.李是因受惊过度而胡言乱语，安抚几句以后撤退离开。

　　等帝国军人离开以后，跛脚男人关上房门，在原地站了三分钟，开始左顾右盼。

　　士兵们把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一遍，他很确定隔壁的孩子不在那些地方，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于是轻声问：

　　“你还在吗？”

　　“把壁炉里的火熄了。”

　　良久，连通壁炉的烟囱里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跛脚男人连忙接来水管，将壁炉里的火浇熄。

　　时桢戴着防毒面具从烟囱里跳下来，压着嗓子咳嗽了好几声，整个人被烟熏得灰头土脸，像被拉去煤窑打了三个月的黑工。

　　感谢阿莫拉留下的火柴和邻居家古老的取暖方式，让他还有藏进烟囱躲避热显示仪的选择。

　　“你……”

　　跛脚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说什么，下一秒，时桢重新将枪举起：

　　“转身，闭眼，也闭嘴，不许回头，否则我不介意向你展现我的凶恶。”

　　等他照做后，时桢给自己注射一支肾上腺素，然后重新开始乔装。

　　垃圾星上空的警报还在持续不断地播送着星球封锁的通知。

　　就在这时，SL2024忽然开口：

　　“帝国开始同步封锁帝都以及附近星球的港口，搜查贩卖军火以及其他违禁物的走私船和星盗船了，时桢，你的大部分船票都失效了。”

　　时桢加快了化装速度：“不可能所有偷渡船都被查封，说说我能去的。最好今天就能离开。”

　　SL2024飞速整理情报：

　　“a2780号走私船，离这颗垃圾星最近，如果你有把握在二十分钟内赶到登船的话，有90%的概率能成功离开帝都。”

　　“其他飞船不是距离太远就是已经被查封，a2780是你唯一的选择。”

　　“唯一的选择，这么巧么？”

　　时桢动作一顿。他当杀手的时候通常喜欢在任务开始之前准备好撤退事宜，这些船票是在暗域监控下买好的，

　　“听起来很像给我准备好的又一个陷阱。”

　　SL2024理性分析：“或者你可以考虑回翡泉宫，维克托不会杀你。”

　　“a2780对吗？”

　　停留的时间越久风险就越大，反正他依旧习惯了被人支配，就算a2780号飞船是挂着鲜美诱饵的鱼钩他也要先咬下去，然后凭借大力把鱼饵扯走，让那群钓鱼的混蛋傻眼。

　　还剩十八分钟……

　　他胡乱把脸擦干净，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跛脚男人开口，局促地问：

　　“那么多军人在找你，你要离开帝国吗？”

　　时桢刻意拉了拉保险栓，警告他别说话，这把枪此刻依然指着他。

　　但男人却背对着他，自顾自地道：

　　“在衣柜右下角的抽屉第三层夹板下面藏着一张去联邦的飞船票，还有我攒下的所有星币，你需要的话就把它们拿走吧。”

　　时桢迄今为止还从来没见过没被人逼问就主动交代自己财产的人质。时间这么紧，就算要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不是也太仓促了点？

　　他有些纳闷，也有些怀疑：

　　“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不需要了。”

　　那是他和妻子规划了好几个夜晚，才决定买下的去联邦给女儿过生日的飞船票。因为特价船票只有一张，就算如此也要他们辛苦卖很久的营养剂才能赚回来，再多买一张就舍不得了。

　　所以他们决定夫妻两个人只去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祝福带上就好。

　　女儿会理解的。赛琳娜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不仅会理解，还会感动地抱紧爸爸或者妈妈，把鼻子哭得红红的。

　　但现在他不再需要这张船票了。

　　时桢依旧用枪指着他，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受伤的手费力打开抽屉，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张崭新的船票。

　　它被小心翼翼地压在保护套里，与周围满是灰尘的环境隔绝。

　　船票显示的起航日期也是今天，时间是十五分钟后，与a4780的起飞港口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那里是正规港口，但层层守卫，想要通过很困难，稍微不注意就得被抓回去。

　　他必须做一个选择。

　　时桢抓起船票，但没动抽屉里的星币：“你想用什么来换？”

　　男人没有说话。

　　时间紧迫，时桢往他的抽屉里留下一些星币，抓紧离开。

　　黄昏已至，在橙红色的光线下，他揉了揉被寒风冻僵的脸，准备从后院翻墙离开。

　　风将一声很轻的祝福送到他耳边。

　　“一路顺风，杀手先生……”

　　翻墙的动作顿住，时桢猝然回头。

　　男人依旧听话地背对着他。

　　那颗在血色夕阳下由他枪□□出的子弹，跨越时间在另一个黄昏天正中他眉心。

　　没有痛感，只带起一丝呼啸的风声。

　　*

　　a2780号走私船内，苏叶和蔺泽潜伏在货舱里，等待导师指示。

　　距离这艘走私船起航还有十分钟，蔺泽揉了揉头发，烦躁地说：

　　“你说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来，不会已经被抓回去了吧？”

　　苏叶冷静道：“还有整整十分钟，不要提前下结论。”

　　“我不明白。”蔺泽说，“我们承诺过会帮助他继承整个帝国，但他反手坑了逐光一把，就是非要离开。现在他马上走了，导师不仅不让我们阻止，还让我们帮他？”

　　“我们没有帮助他。智脑推测在他买的那些黑船票里，登上这艘飞船离开是他唯一的选择，导师只是让我们跟着他，确保他一直在逐光的视线里。”

　　“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五分钟。

　　四分钟。

　　三分钟。

　　两分钟。

　　只剩最后一分钟……

　　时桢还是没有出现。

　　苏叶和蔺泽都有些慌了，立马联系导师。

　　“……他始终没有出现吗？”

　　“是的，皇帝出动了情报机构和一整个第三军团找他，我们怀疑他已经被抓回去了。”

　　蔺泽补充，“但奇怪的是，第三军团的人依旧在执行搜捕指令，没有撤军的意思。”

　　导师沉吟：“也许是在故意迷惑我们的视线，也有可能真的还没有找到时桢。”

　　“那时桢还能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

　　一辆正规客舰从垃圾星的天空掠过，在橙红色的黄昏里拖出苍白的划痕。

　　昏黄的光线里，那条长痕很快在天空里溶解消失。

　　他们彻底失去了时桢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