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冷酷皇帝的幼崽后［星际］》声声误

51、庆典(一)

　　内心将维克托的迷惑行为狠狠批判一番后，属于夜晚的墨色像章鱼吐出的汁液那样逐渐被天空净化。

　　爱德华二世比以往提前一个小时叫时桢起床，他洗漱完毕后来到餐厅，列蒙和维克托今天难得都在。

　　时桢拉开椅子，坐在维克托旁边，列蒙对面，用非常愉快的语气向他们说了早安，然后低头迅速解决盘子里的食物。

　　列蒙摇了摇头。

　　昨天听说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时候，小弟虽然没有露出天塌了一样的表情，但整个人确实比平时蔫了一点。今天看起来这么高兴，不会是以为他表现得足够反常父亲就会因为疑心放弃带上他吧？

　　果然，维克托对时桢的反常表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在收拾妥帖后，爱德华二世照例往时桢脸上做简单的修饰。

　　时桢看着镜子里逐渐变得陌生的脸，获悉了自己这次出行需要扮演的身份——维克托的贴身保镖。

　　对于维克托究竟需不需要保镖这件事他持怀疑态度。

　　反正他不给时桢发工资，天价保镖会尽心尽力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免费的遇到危险只会往雇主身后躲。

　　氪金才能无敌。

　　时桢对着镜子整理好着装，提上银色密码箱和黑伞，走到飞梭副驾驶位坐下。

　　今天早晨帝都下起了微末的小雨，乌云聚在天空上方，肥大的肚子装满沉重心事，最外层的一圈轮廓却被太阳照亮，轻飘飘的。

　　后视镜里，维克托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他的肢体动作很放松，甚至没有刻意维持端坐的姿态，那双仿佛倒映容纳了整片天空的湛蓝眸子没有睁开，光线即便暗淡，环境即便简陋，他身上也显露出凛然的从容和威严，仿佛身处之地不是狭小的飞梭，而是比他们高了一百级台阶金光闪闪的王座。

　　不得不说，有些人好像天生就适合让人仰望，为他献上狂热的仰慕与忠心的臣服。

　　时桢再次想到档案室里时澜留下的那幅画，好像有点理解时澜为什么会喜欢维克托了。

　　应该是喜欢过的吧，时桢想。

　　维克托除了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控制欲强，不听别人的意见，老是拒绝别人，嫌弃爱哭的人，看见冰淇淋居然无动于衷，在别人生病的时候给别人喝白粥，在别人翻白眼的时候会忽然回头，过分纵容翡泉宫里的恶霸天鹅，喜欢强迫别人学习还没有音乐品味外，好像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时桢试图模仿维克托脸上的表情，揣摩他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觉得此人很贵且极端不好惹的。

　　他试了一会儿，直到后视镜里那双湛蓝的眼眸睁开，嫌弃地告诉时桢化妆药水里没有致敏成分，不会导致人五官扭曲抽搐，时桢终于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观察飞梭下那片由人流汇聚成的热闹海洋。

　　维克托的缺点汇总里又新收录一条“话不多但爱嘲讽打击别人”。收录者时桢，收录时间上午九点零五分，地点是前往帝都中央广场的飞梭内。

　　所以妈妈当年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这个人简直一点优点都没有。

　　*

　　飞梭在直通中央广场的道路前停下，小雨依旧在飘摇，空出的路中间铺着红地毯，两侧有身着黑色军礼服的卫兵肃穆排列，远远地还能听到民众的欢呼声，星网上不同角度方向的直播在帝国各个疆域播放，整个场面庄严又热闹，严肃又活泼。

　　时桢率先走下飞梭，有模有样地撑开手里的长柄黑伞，然后弯腰打开飞梭后座门，接维克托出来。

　　俗话说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虽然没当过保镖，但他毕竟观摩研究过各种保镖的工作模式，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他的姿态堪称专业。

　　作死也要分场合，时桢最多也只在维克托的底线边缘大鹏展翅，绝对不出格。

　　飞梭内的维克托愣了一下，他没接受时桢的撑伞服务，反而抬手接过伞柄，嘱咐时桢离近跟紧，将伞微微倾斜向时桢的脑袋，这才以不紧不慢的步调走到广场中央。

　　沿途所有士兵在皇帝陛下路过时行注目礼。十三位帝国军团长接连传递火炬，将火炬交接到列蒙殿下手中，再由列蒙殿下交给陛下。

　　维克托在风雨中高举火炬，身姿挺拔，蓝眸倒映着火焰的影子，显得尤为坚毅，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帝国万岁”中，他用火炬点燃中央广场巨大的火焰池。

　　风雨和火焰中，帝国的旗帜高高升起，欢呼声被推向最高潮，久久不歇。

　　据说帝国成立的日子也是一个下雨天，开拓者们在荒芜的坎亚特点燃火炬，火焰熊熊燃烧，没有被风雨浇灭。他们从联邦一路逃亡来此，在希望之地上欢呼流泪，帝国的雏形便在此刻诞生。

　　数千万乃至亿万人激动的情绪很有感染力，就连时桢也受到影响，不由心情激荡。

　　但这种激动程度也很有限。

　　他并不算严格意义的帝国人，没有任何国家的身份标识芯片，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垃圾星，然后是黑铁星域封闭的杀手训练营，待得最久的地方是联邦，迄今为止在帝国待过九个月零二十七天，大部分时间还都在捡破烂，上学，以及被扣押。

　　他精通六门可以在十三个星域使用的星际通用语，伪造并使用过九十四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假身份，但对哪里都没有太重的归属感。

　　或许他是一个天生适合流浪和冒险的勇者，没有故乡，所以遇到的风景都是旅途。

　　这么一想还挺浪漫，即使爱流浪的勇者现在受没有优点的大魔王监管，连去上厕所都得打报告。

　　那么时澜呢？当初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与维克托一起建立帝国，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背叛？她有把这里当过故乡吗？

　　时桢看着长明不灭的火炬，无从得知。

　　开幕典礼之后是阅兵仪式，第二天和第三天会有交好国家的使者前来观礼。时桢像个影子一样站在维克托身后，保持着尽量低的存在感，就算被媒体拍到也不在意，反正是做过伪装的脸。

　　典礼期间的防卫比平时更加严密，他注意到人群中不断有形迹可疑的人做着小动作，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被便衣拉走。

　　时桢对开幕典礼上各位大臣和军团长的发言毫无兴趣，索性将注意力集中在人群中，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动作，衣着打扮，判断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别国间谍，哪些是心怀叵测的杀手，哪些又是帝国的便衣特工。

　　这个视角很新鲜，他自己就是乔装高手，熟知如何从各个角度看破伪装，于是把发现嫌疑人当做一场游戏，每当一个嫌疑人被特工带走，他就在心里给自己计一分。

　　维克托微微侧眸，用余光扫了时桢一眼，不知道他家倒霉孩子在瞎开心什么。

　　他今天意外地乖巧，既不吵着自己浑身头疼，也不闹着要上厕所，维克托皱眉，难得有些不习惯。

　　育儿丛书告诉他比起挫折式教育，鼓励式教育更有利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

　　维克托吩咐秘书在媒体席角落给时桢留了位置，又递给时桢一个空间纽，让人带他去换装。既保证时桢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又能让时桢得到充分休息。

　　悄悄坐上媒体席后，时桢打开空间纽，里面除了摄像机和记者证外，居然还有游戏机，牛奶和小饼干。

　　维克托为什么随身带这些？难道他平时也会在会议间隙玩游戏，像洛池上课偷吃零食那样偷吃饼干？

　　时桢嚼着饼干，陷入沉思。

　　玩游戏容易分散注意力，他学着别人架起摄像机，东看西看，直到身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哪家媒体，怎么看起来这么不专业？”

　　时桢扫了一眼自己的记者证：

　　“坎亚特北三区新闻娱乐中心，您好？”

　　“联邦八卦快讯，幸会。”

　　坐在时桢旁边的是个深灰色卷发的联邦人，因为与时桢同属不入流的八卦媒体部门，两人很快惺惺相惜地攀谈起来。

　　“……哎，这年头，网络越来越发达，来自数十个星域的信息汇总到星网上，要么大同小异，要么又杂又乱，除了几家主流媒体把控话语权，像我们这样的小媒体人越来越难混出头咯。”

　　时桢笑容可亲地恭维：“这位先生毕竟是能拿到帝国典礼邀请函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厉害之处。”

　　“哪里哪里，说起来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能出现在这种场合才叫厉害。”

　　时桢直言不讳：“我走后门进来的。”

　　“……”

　　“原本我不想来的，但有人非逼着我来，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连摄影机都不太会用，纯属凑数。”

　　灰卷发：“……”虽然我也看得出来你是水货，但要不要这么诚实？

　　时桢厚着脸皮，用微笑迎接他的打量，期待他能给自己分享八卦。

　　每年都有邀请函流入黑市被卖出天价，然后被不入流的小媒体买走。这些小媒体别的不擅长，但造谣水平一个比一个逆天，其内容质量十分狂野，堪称野出水平，野出风格，野出高度，每次都能赚足社会话题度。

　　灰卷发确认时桢不是竞争对手后，分享欲瞬间旺盛起来：

　　“你是不知道，各个国家、各个年度的庆典内容其实都大同小异，真正能在星网上吸引眼球的内容必须足够大胆，足够劲爆……”

　　“比如？”

　　时桢回忆整个上午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不太符合对方口中的“劲爆内容”。

　　灰卷发先压低声音问：“你是帝国人吗？”

　　时桢特意用带一点口音的联邦语回答：“我在联邦长大。”

　　他们开始用联邦语交谈。

　　“你知道帝国皇帝陛下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星网热议吧？”灰卷发贼兮兮地问。

　　时桢理解了他的意思，十分佩服：“你这么有才，不要命啦？”

　　他记得维克托一上午都没做任何可供谣言诞生的举动啊。

　　灰卷发看一眼时桢身上价值不菲的衣物，连游戏机都是限量发行的绝版，想薅羊毛又怕得罪人，于是薅得非常克制：

　　“这样的新闻我当然是要等到回联邦之后再发布，不过，十万星币，我可以让你提前看一眼内容，怎么样？”

　　这点钱对这位少爷来说应该只是小打小闹。

　　时桢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但撑着额头，装出一副一点都不在乎钱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对他笑：

　　“我得先看看你的新闻是不是值这个价。”

　　灰卷发和他对视很长时间，大约也看出他不好糊弄，边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爱斤斤计较边从摄像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画面里光线暗淡，维克托撑着黑伞向前迈步，时桢走在他右后方一点的位置，伞面的阴影将他完全罩住。雨丝飘荡，两侧士兵肃穆整齐地注视着他们。

　　“大魔王，为，矮墩墩，撑伞，图？”

　　时桢缓慢念出照片下的一行小字，理解消化了一会儿后，笑容收敛。

　　如果大魔王是指维克托，那么谁是矮墩墩？矮墩墩是谁！

　　“他怎么矮了，他哪里矮了？”

　　灰卷发没想到这位少爷的关注点如此清奇，挠头疑惑道：

　　“陛下旁边的保镖看起来也就一米七出头……”

　　“一米七六。”时桢纠正他。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米八，再四舍五入就是整整两米。

　　“好吧，想不到你还会看图辩身高。”灰卷发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但是和陛下一比，他的个头确实不够看。”

　　呵，维克托再高能有两米？

　　“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给这个小矮子撑伞吗？”灰卷发诱导性发问。

　　“能因为什么，难道嫌他不够高，怕他撑伞会刮到陛下的脑袋？”

　　时桢将身子正回去，语气不怎么好，为这种八卦花一毛钱他都会寝食难安，死不瞑目。

　　“因为他不是普通保镖。”

　　“哦，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优秀保镖，史诗保镖，或者传说级保镖？”

　　灰卷发说一句时桢就怼一句。

　　“他非常有可能是陛下的私生子。”灰卷发压低声音。

　　“噗——”

　　一口牛奶喷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