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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黑市 ...

  •   周六清晨的薄雾街藏匿于钢铁森林的阴影之下,浸泡在蒙蒙雾气之中。一如既往地,天气灰败,光线黯淡。

      帝都附近的垃圾星永远充斥着野蛮,粗鲁,以及大量贪图便宜甚至可能没有公民身份的黑户。

      时桢在隔壁碗盆碰撞的叮当声中睁开眼,神色略显恍惚。

      不知是不是由于首领忽如其来的任务打乱了他所有布置,当晚时桢在苦思出路时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五六岁的孩子,身穿纯白连衣裙的女人将他抱在怀里,教他弹钢琴。
      溪水一样悦耳流畅的琴声在他们指尖流淌,画面又一转,女人手握画笔,笔尖在画布上绽开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她嘴里轻哼着方才弹奏的歌谣。
      待画作完成,她才用那双含着忧愁与坚定的眼眸看向时桢,仿佛透过那个幼小的孩子,看到了十六岁的他:

      “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希望你能平凡地活过一生。”

      “平凡不是好事,但它能让你比我,还有你的父亲,更加幸运,甚至幸福。”

      “我的时桢呐,对不起……”

      在最后一声轻得仿佛叹息的语调里,时桢清醒过来。
      他忘记了女人的面容,只是感觉到她的悲伤,于是心脏所在的位置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妈妈,是你吗?”

      你究竟在哪里,现在是死是活?

      这一切究竟只是我的梦,还是被我忘掉的曾经?

      他怔忡了两秒,随即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开始规划一天的行程。

      上午前往磨斗街进行日常捡破烂行为,顺便将组织派送的装备拿回来;下午前往帝都星的战争档案室,整理档案并写好提交给阿尔伯特教授的报告;晚上与阿莫拉和伊尔加泽碰面,商议暗杀计划。

      即使他已做好在刺杀之前跑路的准备,但该做的表面工夫也得做足。

      时桢简单收拾自己的仪表,用随行光脑伪装的黑色发带绑住自己略长的黑发后,推开落漆的绿色木门。

      狭长的薄雾街与其他街区来回交换着巷道,路面复杂难行。昨天还算干净的门外堆满一袋袋垃圾,苍蝇绕着它们飞舞,散发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

      隔壁壮硕的中年妇女已支好了卖注水营养液的摊子,看到时桢后冷哼一声,手下桌椅盆碗碰撞的声音愈发刺耳。
      而她的丈夫——一个跛脚的瘦弱男人,吧嗒吧嗒抽着劣质烟,朝时桢难为情地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妻子揪着耳朵,大声数落起来。

      虽然嘴里骂着丈夫,但妇人的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觑着时桢,观察他的反应。
      毫无疑问,门口多出的垃圾就是她对昨晚时桢砸墙行为的报复。

      时桢懒得理会,抬脚将两袋散发恶臭的垃圾踹到他们的摊子前,在对方险些将雾气震碎的喧天辱骂声里,朝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笑容满面地走向通往磨台街的地下通道。

      整条街的住户被妇女穿透性与持久力极强的骂声惊醒,纷纷打开门窗,探头探脑地大声抱怨。

      寡淡的雾气渐渐沸腾起来。

      今天的薄雾街也依旧热闹。

      *

      磨台街是帝都附近最大的黑市,位于垃圾星边缘城区挖通的地下防空洞中,里面鱼龙混杂,进行各种上不得台面的交易。
      小到回收废弃机甲零件,贩卖违禁药品,大到机甲生死擂,军火走私,买凶杀人,只要足够有钱或者足够不要命,这里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下午十三点整,时桢拖着上午收集的一麻袋废弃零件来到地下拳厂,路过红着眼喝彩不息的观众和台上交锋的机甲,他来到13号机甲改装店铺,将麻袋打开。

      躺在摇椅上呷茶的老板看了这个俊秀的少年一眼,树皮样的手在麻袋中挑挑拣拣,一面道:

      “这个枢纽算你十五星币,关节十三星币,这个九星币……其余按斤算,总共八十二星币,有意见吗?”

      这样的价格不说公道,甚至可以说是优越了。时桢知道老板是看他年纪小照顾他,真诚地道了谢后接过老板递来的一袋子星币。

      地下擂台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攀上巅峰,听起来像是哪个热门选手又一次赢了比赛,观众高喊着“白刃”这个称呼,庆贺着他的连胜。

      “现在的年轻人啊。”
      老板重新把自己扔回躺椅上,摇头叹息,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上生死擂和别人打生打死,寻求刺激。”

      “也许是为了生计呢。”
      时桢在维修铺里一个一个认真清点星币,在发现伪装成星币的空间纽后,指尖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数至最后。

      老板嗤笑一声,抬手指了指下方:“为了生计?你自己去看看他的爪子再说话。”

      时桢顺势来到走廊边,目光越过挤满阶梯座椅的观众,落于场上站立的白金涂层机甲身上。

      机甲是兽型机甲,外表为翼龙形态,额生双角,身后的尾巴仿佛钢铁长鞭,强劲柔韧,而他锋利的双爪则是光彩熠熠的铂金色,爪尖在生死擂的大灯下闪烁寒光,多看一眼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也撕裂一般。

      “是稀金?”
      时桢有些意外,回头征询老板的意见。

      “你还算识货。”老板肯定了时桢的猜测。

      “稀金”并非金属,而是从一种特殊矿石中提炼出的物质。在古典典籍里,那种矿物质又被称为“贤者之石”或者“第五元素”,蕴含着目前科技无法破解也无从解释的神秘力量。

      从贤者之石里提炼出的坚固无匹的物质被人们称作“稀金”,是代表命运的金属。传说用它来制造武器与人作战,可以将敌人的肉身连同灵魂一起销毁。

      由于其太过稀有以及难以锻造,因此造价极高,哪怕只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都能清空时桢目前所有资产,而擂台上的人居然用它来造机甲的爪子,想来他要么是个暴发户,要么就是背景深厚身份高贵,确实不可能缺钱。

      “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了世界的顶点,唉,不过你也别气馁,只要在军校里好好念书,以后总能过上不错的日子……至少在帝国,阶级固化还没有联邦那样严重,还有往上追赶的希望……”

      对于普通公民来说确实如此,但十六岁以前的时桢是见不得光的杀手,十六岁以后,如果他能成功脱离组织,也会是东躲西藏的通缉犯,顶多有钱一点,根本不会考虑这些。

      但他还是认真听完了老板的絮叨,然后起身告辞。

      就在时桢前脚刚走,一道披着灰斗篷的身影来到维修店中,目光在摊开的麻袋中游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将所有机甲废件检查了个遍,灰斗篷才哑声开口询问:

      “刚才那小子送来的机甲废件只有这些吗?”

      老板皱了皱眉,开口道:“他只是个学生,一周只能收集这么一点,都在这里了。”

      “他平时送来的也是这些零件吗?”

      “大部分是,偶尔也会不同,如果是珍贵的废弃零件,根本轮不到他去捡。”

      “把他送来的废件全部买下多少钱?”

      老板眉头皱得更深,直觉时桢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维修铺的老板,无法拒绝,只好报出一个价格。

      灰斗篷爽快地付了钱,拖着麻袋来到无人的暗处,才开始说话:

      “目前时桢行动一切如常,没有发现反叛组织的迹象,也没有暗中与人联络,向外界传递情报的可能,他体内的微型监测器也没有异常。”

      “在整个帝都,他都是孤立无援的。”

      “……是的,我会继续监视他,直到任务成功。”

      ……

      下午三点,时桢乘坐磁悬浮列车来到第二军校战争档案室,通过学生证进入其中。

      刚推开门,一股纸张发霉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很难想象在一切信息都数据化的今天,帝国内依旧存在着如此多的纸质文档。
      它们或一摞摞躺在书架上陈列,或散乱地堆积在角落,如果要按时间顺序整理,必须将他们全都阅读一遍。

      时桢磨了磨牙,早知如此,他当初绝不可能在阿尔伯特教授的课堂上睡着。

      正午的阳光被金属墙壁拦截在外,天花板上的大灯昏黄,时桢指尖划过一本本书脊,随手抽出一本,来到角落位置进行翻阅。

      波特兰帝国的历史并不长久,只有短短一百四十三年,但从它存在开始,就一直处于纷争与动乱的中心。它浴血而生,战争是哺育它的养料,也是帝国历史永远逃不开的主题。

      时桢抽出的这本恰巧是暴君维克托的传记。
      关于他的出身,没有人有确切的了解,有人说他曾是联邦贵族,由于利益争端而扶持反抗军,最终成了可耻的背叛者;
      有人说他是被联邦俘虏的小国王子,为向联邦复仇而创立帝国;
      更有离谱的传言说他是被星兽养大的人类抑或干脆是人体实验的产物,不然无从解释他超越人类极限的强悍。

      在关于他出身的十个传说里,有八个与联邦有关,但联邦方面却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谈,于是这位暴君的身世也更加神秘。

      人们所能确定的就只有在星历1500年,由于极大的贫富差距与阶级固化,联邦内出现一批贫民反抗军,这伙反抗军在联邦军队面前不堪一击,很快将遭到剿灭,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他带领反抗军残余多次与联邦军作战并取胜,在军队的追捕下成功逃离联邦,于荒芜星球坎亚特上建立国度,并逐步发展壮大,直到成为能与联邦抗衡的庞然巨物。

      传记中记录了他亲自指挥,数次以少胜多的战役,精彩纷呈。直到看到最后,时桢才恍然回过神来,心里对这位暴君的敬佩与忌惮无意中加深了几分。

      这样一个人,完全不是他能杀死的,还是跑路算了。

      他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手指无意识翻动,发现传记最后的空白页,一个暴君维克托的速写画跃然纸上。

      黑发蓝瞳,军装笔挺,面容立体深邃,唇微微抿着,望向画外的眼神如同寒星,仅仅只是画像,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也让时桢心跳片刻失律,仿佛丛林中的猎物面对最恐怖的天敌。

      而画的左下角,这位不知名“画家”还不怕死地写了一行字。

      “致我亲爱的维克托。”

      时桢念出那行字,脸皮抽动了两秒,目光落到下面的落款。

      “画家”没有留下全名,只在空白处签了一个大大的缩写——

      “S.L.”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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