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冷酷皇帝的幼崽后［星际］》声声误

35、枪响(二)

　　一抔抔泥土浇下，埋没女孩儿冰凉的身躯，直到她苍白的脸颊彻底被遮盖，时桢才动了动眼珠，从恍惚的不真实感中回神：

　　“整颗星球现在被彻底封锁，只有往北七公里的军用港口以及中央塔附近的港口有飞船出入。”

　　中央塔会集了联邦与帝国的精英政要，就连被视为星海最强的帝国皇帝都坐镇其中，而北方的军用港口距离最近，拼命闯一把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时桢和伊尔加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往中央塔方向赶。

　　他们都能知道的信息帝国军方只会更清楚，北方军港会被严防死守，两个势单力孤的杀手对付不了全副武装的军队，倒不如出其不意，向死而生。

　　“你去中央塔港口附近等待时机，其他的交给我。”

　　时桢强制集中精神，边说边顺手解开脖子上的绷带。颈部匕首割出的伤口暗红狰狞，他抬手将未完全结好的血痂撕开，鲜血蛇一样从伤口蜿蜒爬行，钻进衣领。

　　眼前一阵阵发晕，他却淡定而自信地对伊尔加泽说：

　　“我去劫一个人质，制造骚乱。”

　　说完他转身继续在树林中穿行。

　　不出意外地，无意落下的血迹引来追兵，时桢负隅顽抗片刻后成功被抓获。

　　搜除全身所有武器后，他被押往中央塔等候皇帝发落。

　　*

　　中央塔内，皇帝迟迟未曾驾临。

　　被士兵押解而来的少年长相漂亮，但眼神空洞，满脸血污，步履蹒跚地在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中穿越长廊。

　　星星点点的血珠顺着冰冷的手铐散落在长廊地毯上，随他行走拖出长长的痕迹。

　　比起身旁高大的军人，他未长成的身量显得单薄纤细，身上可怖的伤口和抬眼时懵然的表情更让人生出不忍来。

　　联合军演暂停，由皇帝亲自签发通缉令抓捕他，在场官员已经嗅到不对劲，猜测纷纷，却没一个人真的知道为什么要抓捕他。

　　而在他们打量时桢的同时，时桢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选择可成为人质的目标。

　　身份不能太低，否则无法威胁到任何人；精神力不能太强，否则自己制不住他；距离自己最好也不要太远，否则突然暴起容易失手。

　　比起杀人，绑架一个合适的人当人质显然更难。

　　他慢而蹒跚地在长廊间寻找目标，由于身上伤口太多，慢吞吞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终于，在长廊与塔楼正厅的连接处，他看到了阿尔伯特教授死死皱起的眉头和复杂的神情，同时也找到了他认为适合的目标。

　　没有犹豫，时桢踉跄三两步后猛然栽倒在那个人面前。

　　年轻的上校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和自己约过饭的学弟，洛池的朋友，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合适，想要收回手的同时，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扣上他的手腕。

　　突破安全距离后，时桢三两下挣脱手铐，借他手上的力道阻止身体向下倒的趋势，在对方有所动作前，押解他的士兵拔出枪械，子弹破开血肉，钻进在时桢的肩胛骨里，但时桢脸上连痛苦的神色也未露出几分，骤然发力掀倒洛熠。

　　洛熠没想到对方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大力气，等他再想反抗的同时，一根尖端锋利的钢针已经没入血肉，半抵进他的脖子里。

　　“都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一片骚乱中，唯有时桢的语调冷静而清晰，像被设置好了程序的机器。

　　阿尔伯特教授最先反应过来，拨开人群冲上前去，声音里充满气急败坏：

　　“给我住手，放开洛熠，你不要命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时桢什么都不做，乖乖配合帝国调查，他或许能保住对方的性命，但此刻他的行为无异于对帝国的挑衅。

　　一切挑衅必以鲜血偿还是帝国人奉行的准则。

　　时桢没有去看阿尔伯特教授，对他嘶吼一般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垂眸注视着被他俘虏的洛熠。

　　他失血过多，没剩多少力气，因此为了确保对方不会乱动，把钢针捅得深了一点，只要对方稍微动一下都会被扎破大动脉，血流成河。

　　“我手很稳，放心。”他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安慰洛池的堂哥。

　　“……”洛熠看他摇摇晃晃连站都快站不稳的样子，并不很放心。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当即展开自救：

　　“大家暂时先不要上来，千万不要为了救我而给他准备一艘离开的飞船，还有五千万实体星币！”

　　“我愿意为了帝国捐躯，就像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为帝国出生入死一样，千万不要因为我是帝国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而救我，即便我记录了各位八卦的日记本会在我死后自动解锁！”

　　“来吧，向我开炮，不要因为我叔叔是军团长而怜惜我！”

　　“……”

　　他一通慷慨激昂的言论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时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又当又立的人质，愣是被他干沉默了一小会儿。

　　全场注意力都被这个显眼包吸引的时候，洛熠趁着这个空档自如地切换人设，与时桢展开谈判：

　　“五千万实体星币会不会太多了，就算给你准备的飞船能带走，我们也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我说一个数，一百万，你同意就能把我和它们当场带走！”

　　“洛熠你是他派到帝国的卧底吗！”

　　有人忍无可忍地怒吼。

　　时桢心里计算着现在被他吸引过来的守卫人数以及伊尔加泽抵达飞船停泊港的时间，远远不够。

　　他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他当然是你们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时桢慢而笃定地开始报点：

　　“十二点钟方向两千五百米第二颗树，三点半方向一千四百米的石头后面……还有五点钟方向的斜坡，趴在草地上的狙击手，让他们立刻撤离，否则我不介意拖你们的上校给我陪葬。”

　　他每精准地报出一个点位，全场官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时桢在档案记录里的精神力只有b级，勉强达到进入第二军校的门槛，而他们出动的狙击手全是军队精心培养的a级乃至s级，精神力进化方向偏潜伏隐蔽，除陛下外，就连经验丰富的军团长如果不用精神力仔细探查也会忽略他们的存在，而时桢一个照面就把他们的点位全报出来了。

　　除非他在军校测试时对自己的精神力等级造了假，他的精神力绝对远超大部分s级！

　　他们看这个少年的目光逐渐严肃，重新评估他的危险程度后，越来越多的军人开始被临时调遣到这边。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时桢心里稍微松懈了一点，他懒得自己说话拖延时间，于是低头看洛熠：

　　“要不你再多说两句话，吸引我的注意？”

　　洛熠从容地叹一口气，与他对视：“狙击手都撤了，还有必要吗？”

　　他感受到了军方不惜一切代价留下时桢的决心，大约真的觉得自己快为国捐躯了，于是开始不要脸地譬喻：

　　“今天之后，帝国将失去它的晨星，黎明将失去光彩，黑夜将暗淡无色，帝都人民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列蒙将失去他最好的朋友，洛池更倒霉一点，将失去他最好的朋友和最亲近的堂哥。我的遗言说完了，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时桢想了想，无动于衷地补充：“明天是阴天，不论如何都见不到太阳。”

　　“真扫兴。”洛熠僵着脖子咽了一口口水，“既然我们双方都交代完遗言，那么……”

　　他忽然有了动作，右手屈起肘击时桢腹部，不顾插进脖子抵住血管的钢针，猛然回头，带着与时桢同归于尽的架势抬腿横扫。

　　时桢硬挨了他一下，闷哼一声，控制钢针的手仍未放开，直到洛熠用大开大合的动作将他掀倒，彻底甩飞出去。

　　洛熠拔出脖子上的钢针，没有预想中因打斗动作过大，钢针不慎扎破动脉鲜血喷溅的场面，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即使在他挣扎过程中，时桢也空出一只手控制着钢针。

　　对方本来有机会躲开或者直接杀了他。

　　但他的手真的很稳，至少这点不是假的。

　　直到时桢被人重新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时，洛熠才发现他的手腕处有一条长长的血洞。

　　他恍然意识到对方是如何躲过搜查，将钢针藏起来的。

　　大厅里乱哄哄闹成一团，直到高峻挺拔的身影从长廊尽头缓步行来，这里又瞬间跌入肃然的宁静中。

　　高眉骨，深眼窝，眉毛锋利，双眼湛蓝，鼻梁挺拔，皇帝的外貌称得上极为正统的英俊，但由于过分优越的身高和周身令人颤栗的气势，导致几乎没人敢抬头看他。

　　而现在时桢毫无顾忌地打量他。

　　皇帝的身影由长廊外模糊的一点到逐渐清晰，越来越近，最后他高大的影子完全笼罩时桢时，停留在他视线中的只剩一双漆黑锃亮的靴子和一小截垂下的披风。

　　“你和时澜是什么关系？”

　　对方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时桢脖子一侧，蓝眸中是一片没有感情波动的漠然。

　　贴在脖子上的冰凉触感让时桢忍不住颤了一下。

　　上次被子爵挟持到荒星偶遇维克托，他处决杀手时把自己保护在身后，以至于时桢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看杀手用的是这样寒冷的眼神。

　　*

　　地上的少年咳了两口，唇畔溢出一丝血迹，缓了片刻才说：

　　“她是我妈妈。”

　　维克托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毕竟眼前这个孩子有着和时澜相似的容貌和相同的姓氏。

　　他之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时澜曾亲口说过她讨厌小孩。

　　他当然知道人不可能一成不变，但仍忍不住想，在往后的时光里，又是谁改变了时澜，令她改变了念头呢？

　　“你的父亲呢？”

　　维克托凭着不知道什么心情问出这句话后，神情更加冰冷。

　　他显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这么问，他只要确定眼前的孩子和叛国者有关系就好，他的父亲是谁不该是一个皇帝关心的问题。

　　好在时桢也没有回答他，让他有机会把一时失态轻轻带过。

　　“为什么来帝国？”

　　时桢再次用沉默来拖延时间，正当他要回答的时候，有帝国军人匆匆赶到，带来一则消息：

　　“陛下，就在洛熠上校被挟持期间，中央塔附近的飞船少了一艘。”

　　维克托看了时桢一眼，没有说话，浩瀚的精神向外蔓延，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妄图逃离的飞船，他将剑尖暂时从时桢脖子上移开，以精神力包裹，转身向前轻挥。

　　然而才第一步就遇到了阻塞。

　　身后两只鲜血淋漓的双手挣脱束缚，不管不顾地抓住他即将挥舞的剑尖。

　　“松手。”

　　他漠然地垂眸，然后对上一双倔强而不肯退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