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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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名男子离去，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开，丁氏轻轻敲了一下李致星的脑袋，“臭小子，就你胆子大，栓柱和小白呢？”
小星嘿嘿笑了两声，暗示道，“阿娘你知道我的嘛，他俩还在玉尖面铺等着呢，我看你们好久没来才出来看看的。”说罢又殷勤接过丁氏手上的东西，一副乖嘴蜜舌的模样。
几人拿着东西到了玉尖面铺，因为刚才那名男子纠缠的事情，孟三娘现在脸色很差，但现在在外面还有许多人在场丁氏也不好问她，只轻轻捏了一下三娘的手以示安抚。
丁氏道：“柱子娘，既来县城一趟不容易尝尝这玉尖面吧。”丁氏想着在外面先用些东西，回家之后还要商量今日之事，又要为重阳糕点思虑，还不如就在何丰这里吃一些。
栓柱娘本想拒绝，但她看孟三娘脸色很差，想来这会上路可能也不方便，就在这里用些也好。
李致星问了大家想吃什么口味准备去找何丰，小白也道，“我要一碗肉臊子的。”
星哥儿：“……”好像之前你已经吃了三碗吧？
不过考虑倒小白和他们种族不同，吐槽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又一人要了一碗玉尖面。
李致星刚刚出去不久后，何丰也去瞧了一眼，正好看见男子最后啐那一口的时候，他悄悄过来打听，“你知道刚刚那名男子是谁吗？”他可是有好几次看见那名男子，还有另外一名比他大上几岁的男子出入朱氏布庄，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腰间还挂着玉佩呢。
何丰担心他们今日惹上祸事，那男子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阴冷而粘腻一直在孟三娘身上打量。
李致星可不怕那男子找事，小白听何丰过来小声打听，也挤到星哥儿面前道，“什么男的？“
在家时孟三娘可谓是对小白的吃食有求必应，李致星怕小白听说之后现在就冲去把男子殴打一顿，“回家再说。“
又转头对何丰说：“什么男子，当街拉扯孟婶婶我看是无耻小人才是。”
何丰见李致星如此硬气，又看到他身边的小白，想起孟卜元的本事，是他着相了，不过还是提醒道，“万事小心。“
李致星：“我晓得的。“
……
回到小李村，丁氏拉着孟三娘在堂屋，想到小星人小鬼大又是个鬼灵精儿主意多得很，就叫李致星也进来坐，小白在玉尖面铺就想问星哥儿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见他们都在堂屋自然也要凑这个热闹。
“三娘，今日那男子说他是你哥哥是真的吗？“丁氏开口非常直接，她今日分明在三娘眼中看见憎恶和怨恨，这绝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但孟三娘既然说不是，她自然是帮三娘的，可是回到家不问清楚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孟三娘显然对此人非常抗拒，还没张嘴说话眼泪已经从脸上滑过，双手紧紧攥着的手帕几乎要将它撕裂，她哭了好一会儿，堂屋的气氛很缄默没有人出声打断她。
一刻钟后孟三娘停止了哭泣，丁氏又打了水给她擦眼睛，现在孟三娘的眼睛已经高高肿起，就像熟透了的桃子，轻轻一戳就会流出汁水，她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敷在眼睛上，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道出她的故事。
“我在家排行第三，所以唤我三娘。”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阴亲，也就是冥婚？”说完这句话刚刚收住眼泪的孟三娘又低头啜泣了起来，她用手狠狠捏住自己的大腿希望自己不要再流泪，真没想到她秦三娘还有再见亲人的一天。
与阳间成婚相对的为死人结亲便称作阴亲，又叫做配骨、鬼婚，一些富贵人家中认为祖坟中出现一座孤坟对家族的昌盛有影响，或是认为自己的儿子在下面孤苦一人没人照顾，所以会为其配阴婚，举行婚祭，将男女合葬。
“今天那名男子叫秦思水，是我二哥，我还有一位大哥叫做秦思山。当初父母为我择定婚嫁之人，乃是一位知州家二公子的正妻，身边的丫鬟都很为我高兴。大哥、二哥也都说商户家的女儿能做知州家的儿媳妇真的是高攀了。“
“我高兴之余，也很奇怪，家里一直以来都是经商的，便是父亲哥哥每每去县衙办事回来后都要骂上一句‘刮金佛面细搜求’或是‘蚊子腹内刳脂油’，又要说他们收了钱却不办事。所以家中虽算富庶但只有钱无权，实在不知父亲是如何搭上知州。”
“我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论家财、论才学、论容貌，在我之上之人比比皆是，我甚至从未见过知州家二公子，更不会有两情相悦的说法。那我家何德何能能与知州家的公子结亲？还是正妻。父亲和两位哥哥在敲定我的婚期后都很高兴，婚期很快很赶，快到我还没能知道父亲是如何搭上知州就要被嫁出去。”
“我穿着嫁衣，披着盖头被抬到知州老爷家，官宦人家多气派啊，成亲前的聘礼一抬一抬被送到家里，和父兄的欢喜不同，母亲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愁思，那时我还以为是母亲担心我在官宦人家受排挤，才对这桩婚事不那么满意。”
“我到了知州家，有婆子搀着我的手扶我拜堂，周围有人吹着喜乐，可我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我熟识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身边的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全部成了知州安排的。”
“我从盖头里往下看，新郎被人搀着站在旁边也穿着喜服喜鞋，说是搀着可几乎是整个人被架起来，我站在他旁边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反而闻到脂粉都盖不住的臭味。送入洞房后，我惊恐地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穿着喜服的知州家二公子，拜堂时的阵阵臭气正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我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用力拍着门，可是没有人理我，出现在我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消失了，我想推门却发现门早就被锁上了。“
说到这里孟三娘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不像刚才伤心欲绝的表情，也没有眼泪再从眼眶中流出。
丁氏听得一阵恶寒，大中午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李致星和小白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婉到有些沉默寡言的孟三娘曾经经历过这种事情。
孟三娘顿了顿继续道，“我敲了一阵门，没有人理我，我只能自己躲在靠门的地方，不敢靠近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明天就下葬，令公子成亲后就不再是孤魂野鬼。又说这阴亲结的好，我的八字和二公子很合，二公子去了下面也能有人照顾。“
“我虽自小养在闺中却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那种女子，又或许在道尽途殚时只有孤注一掷、禽困覆车。第二日我假装喝了药酒装作晕倒，又早早把簪子磨尖藏在身上，他们把我装进棺材里，我便偷偷在下面凿了个小孔让自己不至于憋死。“
“呵，这知州嘴上说疼爱儿子才要给他结阴亲以免他在下面孤单，娶个媳妇也能有人照顾，但这二公子真的下葬时只有一个假道士和一群吓得要死抬着两具棺材的家丁。也幸好那是个假道士，他以为我早死了，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我用簪子划棺材的声音，还以为我是死不瞑目诈尸了。他把我和那位二公子葬很浅，生怕自己遇上神眉鬼道。什么桃木钉、压铜钱恐怕都是为了骗那位知州老爷钱财才编出来的。“
“我今天还能活着还真要感谢那位假道士，就靠着那支磨尖的簪子，我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我穿着一身喜服太过引人注目，只能把外衣脱下，又把脸上身上糊的全是泥巴好叫人看不出来我的面容。就这样我把簪子给了城中的一位小乞丐让他帮我把喜服拿到当铺去当掉换成银钱，我则用这银钱贿赂了一位家丁混进家中。“
“何其可笑，我在秦家生长十几年，回自己的家却要用银钱贿赂不敢让人看见我的面容，我在佛堂看见母亲拿着一串念珠跪在佛前，嘴里不停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我就站在门口问她你是不是知道？她竟以为我成了鬼来向她讨债，拿起桌上的佛经就砸向我想把我驱赶出去。”
李致星听得皱眉，《地藏菩萨本愿经》是用作超度亡魂，去除业障消灾除难，多用于过往有杀生者梦到去世之人，念经来超度亡灵。
“发现我没死是活人后，她又惊又惧骂我怎么敢从知州大人的府上逃出来，我说我是从棺材里逃出来的，她又变了脸色问我知州大人是不是还不知道，又求我回去，说我要是不回棺材被知州大人发现，思水的一官半职可怎么办。”
“我当即发了狠，甩开她的手从家里逃了出来，父兄知道后一直在派家丁追捕我，可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叫知州晓得，也就是这样我混在乞丐中才能有机会逃出城，此后我就一直在乞丐堆流浪，一直到遇见孟先生，他那时经过一个遭了疫病的庄子，以为我是从庄子里逃出来的救了我，之后我就改名孟三娘成了孟府的厨娘。”
说完孟三娘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丁氏先扶她回房间休息，此事不仅牵涉到孟三娘的亲人还有一位现在不知在哪里就任的知州，远远不是斗升小民可以解决的事情，还要等孟卜元老先生回来后再商议如何应对，虽然今天那男子见势不对走了，可万一他真的打听到小李村，想找人带走孟三娘那是万万不行的。
《周礼》有云：“禁迁葬与嫁殇者。”然屡禁不止，原本是死去的男女相配，后来有一些父母是看不上已经死了的女子，便指定要个八字相配的活人，有被迫卖儿鬻女的，也有自愿巴结高枝献出自己女儿的。
孟三娘的父亲秦穰就是后一种人。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