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小道》同人于野

18、第十八章

　　小李村的村长李石头听李德成说了这个消息后大呼不吉利啊不吉利，寒衣节可是鬼节，谓此月鬼门关大开，众鬼可以出游人间，十月朝前后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要只是生病而晕厥倒还算是幸运，李石头生怕李小有现在这模样不是生病而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然而作为村长李石头也不可能放任李小有在李德成家不管。

　　当然这不是李石头迷信，老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老话也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这个时间点上出事，他实在是不得不多想啊！

　　他赶着家里的牛车先去请了村里的苗大夫大夫，“苗大夫，开开门，急诊啊！”李石头和李德成用力敲着大门，苗合莲打开门时已经背好医箱，“哪家的？”他问道。

　　“路上说，路上说，先上牛车吧，苗大夫。”李石头心里急啊，只能拉着苗大夫急忙坐上牛车，又催着让李德成把车赶快些，幸好现在时间还早得很，乡间路上人少也没有小娃们跑着玩耍。

　　此前村中人有什么头疼脑热皆是找的苗大夫，苗大夫在小李村看诊已有三十余载，苗合莲虽称不上神医，但也绝对是一位妙手仁心的好大夫了，能用便宜的药材治好就不会用贵的药材，能用一剂药汤便不会故意多开三剂，除了小李村的村民们，也有大李村或是其他村庄的人来找苗大夫看病。

　　几人一路疾驰去了李德成家，此时李小有的脸色更差了，青白青白的，倒像是隐没在黑暗里的僵尸一样，苗大夫还没诊脉就断言此人已经不行了，并不是苗大夫不想给李小有看诊，而是死气已经漫上李小有的额头，他手头也并没有那样珍贵的药材可以为他续命，现在才去找药材恐怕也来不及，若是只吊着一口气等家人来安置他倒是可以用祖传的金针刺穴一试。

　　小游想起进村子那天还是小有叔给他和孟老先生领的路，轻声道，“大夫，您看看这个药丸小有叔是否能用？”小游思索许久还是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大夫接过后一闻就双眼发亮，“好药好药。”他只能闻出其中有人参、桂心、葛根、防风、甘草……再多的竟是闻不出了。

　　可闻不出他也知道这里面可全是续命的药材，有好几味可都是有市无价，“小娃，你这丹药可金贵的很，你确定要给他用吗？”

　　小游点点头，这样的丹药他随孟老先生炼了许多，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他点点头，示意大夫随意取用，其实他知道这丹药当然可以续命，给小有叔这样的普通人用完全足够，但就像丁氏所说的虽他会一些医术，可谁也不放心真正将命交到他手里，也不敢让他承担这一条命的责任。

　　苗大夫怕小娃娃说话并不能算数，又转头看向李德成夫妇二人，他俩人也表示小游可以自己做主，苗大夫才将丹丸以温水给李小有送服，又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套金针，刺本神、地仓、俞府……

　　李德成、丁氏、李石头等人都在旁看的瑟瑟发抖，那么老长的针啊，又尖又细，刺到肉里还要转动几下，这扎的人和被扎的人都没什么感觉，倒是他们看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头顶的针老粗了，就这么直直扎进去，李小有居然都还没醒，这得是受了多重的伤。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余几人看不懂，但是小游可是跟着孟老先生学习三年有余。

　　小游倒是看得饶有兴致，他虽还没学到金针刺穴，但是对人体穴位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见苗大夫所刺都是人体大穴，一个不注意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但这位老大夫胆大心细，下针手稳穴准，敢这样刺穴的大夫可见是一位兵行险招的性子，怎得这越在小李村住，小游竟越是觉得小李村卧虎藏龙呢？

　　前有丁婶娘一手厨艺了得，后有苗大夫金针救人，倒不是说小游看不上那些照本宣科用保守疗法的大夫，只是人命危在旦夕时，用保守稳健的方法是很难立马见效的，有时冒险一试反而才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苗大夫的脸上浸出汗珠，拿着金针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了，看来长时间的施针对这样一位年岁渐长的老大夫的体力还是不小的挑战，直到苗大夫刺下络却穴，李小有的眼皮动了动，苗大夫也有些脱力被李德成一把搀住，丁氏又忙去灶间准备些热水吃食，恐怕这样早的时间，苗大夫是朝食还未吃就跟着村长赶过来了。

　　“再有一两刻钟他便能醒了。”苗大夫擦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冷汗，心里暗道：自己真是老了，年轻时便是连着为几人施针也是使得的，现如今只是为一人施针竟已累得两腿颤颤，唉，若是时间再长点恐怕是穴位都要刺不准了。

　　苗合莲心里知道自己的金针术只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关键还是在于那小娃娃给的药丸，吊住了李小有的一口生气再加上他以金针连刺几处人体大穴，这样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命，若没有那丹丸只恐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他心里对小游的身份有些好奇，他是认得李德成家两个儿子的，却不知道小游是他家的亲戚或是什么，一个小娃出手竟能自己做主这样珍贵的药材，要知道这里头有的药材可是他都舍不得用的啊！

　　见李小有的命保住了，李石头猛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否则鬼节前后往上报他们村里死了人，岂不是让他这个村长难做啊，传出去还不得说是他们村子背个不敬鬼神的恶名。随后村长又安排李德成、李致文去李小有家看看他的婆娘陈夏秋，还有他的三个儿子。这当爹的都成了这副模样，家里的婆娘儿子竟一个也没出现，实在太不像话了，他则守在这里等里正来了第一时间向里正解释情况。

　　“村长爷爷，苗大夫，请喝茶。”只见是个肤色白皙，眼睛乌黑发亮的小娃，李致星将阿娘泡的甜枣茶端给两位，一早上露水还没干就跑来，肚子里没食儿喝些甜甜的枣茶垫垫肚子，补充些糖分不易发晕哩。

　　李石头和苗合莲都客气接过。

　　小游很想上去请教一番苗大夫的金针术，但他没有开口，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很多学问技术都是不可外传的，哪怕是收你为徒，也要先苦磨三年，再硬的脾气，也要给你磨软打怕，一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很多人直到去世时才舍得将最紧要的知识，最关键的技巧教给徒弟。

　　更夸张的十年不教东西，不授技艺也是有的，对此孟卜元老先生只有一句评价，那就是可能他们自己就是才疏学浅，并没有那么多可以教给徒弟的东西，自然就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是以虽说名头上小游只是药童，实际上他可以算是李致星在医术一事上的大师兄，因小游并没有修道的天赋，他自己也只想专心学医，孟老先生也不会讲究什么三年又三年，只要你学的扎实，有向上之心，断不会怕教会小游，饿死孟卜元。

　　若小游不是在孟卜元先生身边，那三年打杂，三年识字认药，三年采药背篓后才能接触到煎药、背药性……三年又三年，每个人能遇到的师父不同，际遇不同，小游不知道苗大夫是否介意，自然也就不会莽撞开口询问。

　　苗大夫与村长一杯甜枣茶下肚，心里可算熨帖了些，丁氏和孟氏又端来几个拳头那么大的包子，“村长、苗大夫，这是我们自家的朝食，豆腐馅儿的包子，粗茶淡饭还望二位别嫌弃。”

　　村长摆摆手道，“哪里嫌弃，你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以往村中有人摆席面，若桌上哪道菜是你做的，哪道菜啊就吃的最快。”

　　因苗大夫参加村中宴席不太多，是以村长李石头又向苗合莲解释道，“这位是李德成的媳妇丁氏，厨艺精湛的很哩。”

　　刚刚出锅的豆腐包子冒着氤氲热气，苗大夫刚听村长对丁氏一通夸奖赞扬还以为是村长的客套的寒暄之词哩，没想到这豆腐包子竟还真给了他惊艳之感。

　　苗合莲初听豆腐包子，还觉得有些怪，毕竟村中人包包子多用野菜、白菜等素馅儿，若是条件更好些的则是用肉，当然不会是纯肉而是白菜肉或是萝卜肉、韭菜肉馅儿之类的。哪里想到还有用豆腐做馅儿的，苗合莲以为口味会很寡淡无味，他只浅浅咬了一小口，就这一个小口子，包子里的辛香已经扑面而来，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平淡乏味，一块块的豆腐上裹挟着棕色的香浓酱汁，入口有些微微麻辣，但又不冲鼻，咸香有味。

　　苗合莲还在细细品味，他转头看村长都已经拿着第二个大包子开始吃了，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论是包子还是人都不能貌相啊，平平无奇的包子吃起来让人食指大动，丁氏的手艺也确实如村长称赞的那般，实在是他着相了。

　　在等待里正到来的时候，丁氏带着家中几个小娃简单用了朝食，又打发他们该去看书的看书，该去分拣药材的分拣药材，并不让他们在这里凑热闹。

　　大半个时辰后，方河兄弟带着里正李平良到了李德成家，而李德成领着李致文两人找了两个长木头做成了简易担架，担架上抬得是陈夏秋，李家大郎和二郎、三郎倒是不在家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李德成和李致文到了李小有家发现大门都没关，虚虚留着一条缝，他二人在门外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就只能直接推门进去，陈夏秋看起来和李小有的症状差不多，只是当时李小有应该还有力气跑出来，想来是李小有想来李德成家找孟老先生求救却晕倒在半路，而他婆娘陈夏秋则是直接昏倒在院里。

　　苗合莲用了朝食，身上的疲惫驱散了些，也有了对李小有诊疗的经验，把脉后发现陈夏秋确实与李小有状况相同，于是对陈夏秋也是如法炮制，小游则又贡献了一颗丸药便被赶进房间读书去了。苗大夫给陈夏秋金针刺穴时，李小有已经苏醒，他看见见自己在李德成家中大呼自己果真命不该绝，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彩，枯黄的双手紧紧拽着李德成的裤腿边，因没有力气胳膊还是不太抬得起来。

　　“德……德成，孟大师可在？“李小有的嗓子里就像含了一块砾石，声音嘶哑粗粝，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着实不太好听。

　　村长与里正一听脸色齐齐变黑，该不会这李小有一家真的招惹了些什么东西，村子里可是都知道孟卜元先生就是帮李致文解决了换魂术，这事儿还在村里流传了好一阵子，村长李石头也津津乐道过，里正也是亲自前去董家询问过的，现在苗大夫在场，他醒来后不问自己伤情如何，反而问孟老先生在何处不是更加证明了他身上受的不是普通的伤吗！

　　李德成搔搔头，想到孟先生去找师兄到现在还未回来，他又怕说出孟先生并不在家这个消息刺激到李小有，小有现在的眼神与往日实在相差甚大，怎么看都觉得里面透着一股子疯狂劲儿。他低声同村长还有里正耳语几句，两人都点头示意知道了。

　　李石头道：“小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得？要不是德成今早发现你，你可就没命了！”他语气严肃，希望李小有能将他们家发生了什么坦言相告。

　　“呵——呵呵。“

　　李小有见他们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是向自己提问，心中有了计较，他的眼神骤然间变得阴狠竟威胁道，“今天，咳咳，孟先生不在，咳，我们都要，咳咳咳，死！“

　　其余几人哪里见过李小有这副模样，里正李平良是七十岁的人了，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并不会一下被李小有此时这副骇人的模样唬住，他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李小有，老实说你这身伤从何而来？“

　　李石头：……合该他是里正，而我只是村长啊。

　　里正威严的痛喝声似乎让李小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恨恨道，“都是二郎，他不孝啊，咳咳，不孝子，不孝子！“说到最后一声，已然是声嘶力竭。